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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会变的,那必定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E把自己定义为一个自我放逐者,并笃信上述这条理论。
E最常做的事便是怀旧。但当E为F(女性)或者M(男性)时,这两种情况通常有一定区别。
***
F发现自己在一个客厅里,这家的主人是她一个姓苏的同学。毫无疑问,她以前来过这里,但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一年来这里似乎完全没有变化,连桌上摆的黄色玫瑰花都像是当时的那束。客人还没有到齐,主人招呼了先来的几位,就又回到厨房里忙碌。
F四处张望了一阵,忽然记起那时自己初到,也是这样张望了一阵,不觉有些怔忡。一年已经过去了,这一年又发生了多少事情呢?而F自己,也是经历了许多无法形容的成长。F和男友阿宾的分手是一个大的转折点,这使她在感情方面真正成熟了。F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沙发椅的扶手,将手肘移上去,额头支在手上沉思起来。--F的确是个喜欢怀旧的人。没有什么比回忆更无害的了,阿宾已经成为她的过去,不会再和她的人生有什么交集。
“啵”,F的手背被人很响地吻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到的竟然是阿宾。当初和阿宾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最恨他这一点,老是像宣布领土主权一样,在公众面前对她做些过分亲热的举动。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有什么理由还这样对她?
阿宾手上晃着一串钥匙,脸上挂着当初常见的和煦笑容,“接到你的电话时我已经出门很久了,又回去给你拿钥匙,这才迟到了,老婆大人莫怪呵。”F完全被搞懵了,她什么时候给他打过电话?他又怎么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阿宾拉起F,“别发呆啦,他们的菜都快做好了,我们也看看去。咦,你今天这裙子很漂亮嘛。”F不禁朝自己身上一看,一下子呆了。这条浅灰色裙子她曾经非常喜欢,但上次来过苏家后她就把它送人了,原因是当时还是好朋友的琳也穿了同样的一条。F糊里糊涂被阿宾拉进饭厅,发现在座的竟然有琳,那个已经绝交的好朋友。F感到十分尴尬,因为她绝不想遇到阿宾,也不愿遇到琳。但琳居然和从前一样大惊小怪地喊道:“哎哟,你也穿的这件,咱们想到一块去了!”说着就热热乎乎地把F拉至自己旁边的座位坐下。
F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对劲,阿宾不对劲,琳不对劲,苏家不对劲,连自己都不对劲。一切都仿佛一式一样地发生过,现在又重演了一遍。
桌上是同一年前完全一样的菜:糖醋鱼,葱爆大虾,三色沙拉,F瘫在座位里。
接下来的事情,F都不愿再去想。她在这次聚会后和琳吵翻,一个月后与阿宾分手。裂痕就是从这次聚会开始出现的。后来F也曾回忆过这次聚会,但对于不愿面对的事情,F总可以轻巧地越过去,这便是回忆的好处。
但此刻不行。F被迫面对眼前的一桌子人和饭菜。F的脑子飞速转着。不管有多么不可思议,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就是此刻即是一年前,并且将发展下去。但她应该怎样做呢?一年前的很多细节,即使是自己做过的事,F都不大记得了。那么该怎样对待阿宾呢?怎样对待琳呢?当他们是已经分手的男友和已经闹翻的姐妹?
F陷入对一年前的回忆。
黄色玫瑰花。。。F四处张望了一阵。。。
“啵”,F的手背被人很响地吻了一下。。。
阿宾手上晃着一串钥匙,脸上挂着当初常见的和煦笑容。。。
阿宾拉起F,“。。。你今天这裙子很漂亮嘛。”。。。
琳。。。“哎哟,你也穿的这件,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糖醋鱼,葱爆大虾,三色沙拉。。。
停。
回忆像一卷快放中的录影带,F终于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了,她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地把余下的刷掉,所谓改写历史,也就是这样了。这样,也许和阿宾不必分手,跟琳也不必闹翻了。F莫名地兴奋起来。
但是,等等。。。那么一年后的自己,是否将不再存在?或者,以另外的方式存在?F开始惴惴不安。一年后的生活,虽然有诸般不如意,还是有很多她所珍视的东西。例如和邱的相逢。和阿宾分手后的F一度陷入低谷,是邱的出现,重新带给她生命的活力。
席上阿宾习惯性地为她夹菜,F机械地笑笑,随便吃了几口。琳向她说起一些大学里的事情,叽叽喳喳的。F望着她唾沫横飞的嘴巴出神。
“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好朋友!”
“砰!”门被摔上了。
使一对从小玩大的好朋友闹翻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但F从没想过会是因为阿宾。琳在苏家的聚会上听说了一些关于她的不好的传闻,而其中的很多内容是鲜为人知的。难怪琳会跟F生气。但这些事,F只跟阿宾说过。
--都怪阿宾太不小心了,也怪苏多事。干吗跟琳说这些。
苏举起一杯酒,说道,“来,大家干杯!”话是这样说,眼睛却斜向琳去。苏曾经追琳追得很紧,却以失败告终。F蓦然想起那次,也是在这个祝酒词之后,苏说了那些不应该说的话。当时琳不肯喝,而大家都知道琳和苏的关系,竟没有人出来打圆场,这才惹起了苏的冷嘲热讽。
F下意识地看琳。琳果然不肯喝。局面僵持住了。F忙夺过琳的杯子,说道,“琳最近戒酒呢,我来替她。”苏的面色稍稍和缓,有了台阶下,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F紧张地坐下,忽然对于将到来的事情有着强烈的恐惧感。现在她已经挽回了琳,这是否会对将来有所影响?F不敢想像。
***
M一个人走在雨里。他恍惚记得和安分手那天并没下雨,这和记忆里有所出入。
实际上M也遭遇了与F一样的问题。--发现自己回到了某个记忆的节点。不管一个人多喜欢怀旧,让他毫无准备地回到某个过去,恐怕也并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M的感觉也正是如此。
刚才M去找安。是安打电话叫他去的,她自己却不在家。M感到十分莫名其妙。当然他们已经分手了,但不可否认一个旧情人的号召力往往很大,因为她不会轻易找你。
M无聊地等在她家的楼下。重游旧地,不免记起与安分手那天的事来。那时M也是接到了安的电话,又是这样等待着她。百无聊赖之中M还买了份报纸,却在法制新闻栏目看到一个和自己重名的人被人谋杀了。M看了连叫晦气,心中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安最后也没有来,却打了个电话给M的手机,说,“我们分手吧。我想了很久,还是不能当面给你解释。”
M愤怒地说,“那你叫我等这么久是什么意思?”
安沉默了一下,说,“我本来是想见你的。但我又反悔了。”
M无话可说。他们莫名其妙地分手了。
因此每次M回忆起这段感情的时候,总是不免带着莫名其妙的情绪。当然,也免不了种种猜测。最容易解释的莫过于第三者的出现。嫌疑人当然是安身边的几个男生,天知道他们都怀着什么目的。不过,也可能是安偶然遇见的人。。。
M摇摇头,他讨厌想这些东西。M走到旁边的报刊亭买了张报纸。习惯性地翻到法制新闻栏目。M愣住了。又是一个和他同名的人?这不可能。M仔细看了那起谋杀案,和一年前那起很像。或者几乎就是同一个。M飞快地看了一下出版日期,想,自己怎么会买到一年前的报纸?他又回到报刊亭,发现那里所有的报纸都是同一个日期。
M的手机响了。M屏住呼吸等了片刻。终于还是接了。是安。
“我们分手吧。我想了很久,还是不能当面给你解释。”
M没有说话。
安沉默了一下,说,“我本来是想见你的。但我又反悔了。”
M还是没有说话。
安明显有些着急了,“喂?你在听吗?”
M挂掉电话。他完全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因为那张报纸,他会提醒安,他们一年前已经分手了。但现在他不敢问。他怕安惊叫。他的确已经回到“过去”了。而除了他以外,身边每个人都正安然于他们的“现在”。
M的手机持续地响着,M漠然地将手机关掉。雨下起来。
于是现在就像刚才说的那样,M一个人走在雨里。他恍惚记得和安分手那天并没下雨,这和记忆里有所出入。
M忽然将手机打开,他有了一个新的决定。他决定回去找安。
M终于明白了安其实一直都在家,那个号码是从安的家里打来的。分手以后M一直后悔没有回去向安问个清楚。后来时间长了,出于男人的自尊,M更加不愿去问,这谜题和遗憾也就一直搁了下来。
M快到安家附近时,忽然看到了安和另外一个人正从楼里出来。他大约知道那是一个朋友的弟弟,邱。真想不出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安和邱一起离开,看安对邱的态度,举止之间已经十分亲密。M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如果他把这当成是“现在”,分手后一年,他可以不在意。但现在是“过去”。就是说,安跟他分手的原因原来在于邱。他还应该在意吗?答案是他依然在意。就算他不想安再回到自己身边,至少也不愿这两个人过的如此逍遥。
***
聚会后没多久,F就认识了邱。F本来是和阿宾分手后才认识邱的,就是说,还要至少等上一个月。但F已经知道邱是更适合自己的人,因此主动认识了他。
该是跟阿宾说再见的时候了。F想。F于是打了电话约他来。
刚打了电话,邱就上门来了。F手忙脚乱地接待了他,心里却深怕阿宾会来。F于是叮嘱了母亲,说等下阿宾来按门铃,就装作没人在家。
好不容易对邱敷衍了些时候,便托辞去洗手间。F把自己关在小卧房,从窗子望出去,见阿宾在楼下看报纸,踱来踱去的有些焦躁。记得一年前自己不是不心痛的,但现在就不一样,心里几乎只有邱一个人,哪还管得了许多?
F拨通了阿宾的手机。
“我们分手吧。我想了很久,还是不能当面给你解释。”
***
现在你知道,F就是安,M就是阿宾。但我仍然习惯叫他们F与M。
***
邱走的时候,天下起雨来。
邱对F的态度始终若即若离。事实上,F根本不记得“现在”和邱初次见面的情形,那时她还沉浸在失恋的失落中,对邱完全没有在意。当初是邱频繁地约她出去玩,她出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想法同意了,后来才渐渐发现邱的好处。但现在。。。教她么办?邱的心思完全琢磨不透。说他有心思吧,看他的眼神又不像。说他没心思吧,今天又突然来她家。
F决定主动出击。F想留邱在家吃晚饭,但邱说还有事,非走不可。F拿了把小伞,送邱到楼下。
邱向F告辞,却又为难地说,“这伞我什么时候还你呢?”
F大方地说,“不要紧。我正要去找琳,会经过你家,可以把你送到了再走。”
邱点点头,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
F心里一惊,差点忘了邱还“没有”告诉自己他家的地址。只好神秘兮兮地笑笑,不说话。
于是F跟邱挤在一把小花伞下。邱很君子地把伞多往F那边偏一偏。
F心里十分甜蜜。她正在争取自己的幸福,这幸福迟早是她的,她不能失去。
F忽然看到了阿宾。他正站在一角屋檐底下,冷冷地看着她。F一时间全身冰冷。阿宾慢慢走到她面前,站住了。
“阿宾,你。。。”
“哦,你所谓的不能当面给我解释,就是这样啊。”
“阿宾,我。。。”
“安,他是谁?”邱问道。
“我在刚才以前,还是她的男友。”M语气酸酸地说。
邱探询地看看安。安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M忽然拉起了安,说,“跟我走!”
F猝不及防地被拉进雨中。她回头看到邱和那把小花伞。
安和阿宾还是分手了。
一个月后,F去找琳,却被告知她恋爱了。那个人是邱。F顿时有悔不当初的感觉,因为正是F,把邱介绍给琳认识的。
***
早晨在厨房里的香味中醒来时,F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终于回到现实里了。电话铃清脆地响起,虽然和电话只有咫尺之隔,沉浸在俗世快乐中的F还是不愿意起身。
母亲接了电话,对F说,“是琳。”
“喂,是我。”
“哎你怎么这么懒啊,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在我手里哦,想要的就自己来拿。”
接下来琳说的话,F都没有听清。F已经大学毕业了,离那个关于录取通知书的电话有四年之遥。
***
这是一个关于记忆的故事,而且它永远不会结束,只要你还有回忆。
有没有试过修改回忆,或者活在别人的被修改的记忆中呢?所有的E们,也就是F和M们,是这样的。记忆,往往是一个放逐者(或者说自我放逐者)的家园。而我所做的,仅仅是给E们一个重构建这家园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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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的灵感源自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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