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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宵见了鬼一样盯着杨思北看,也忘了手里还夹着烟,抬手就朝杨思北那件雪白的小夹克上戳,杨思北反应快,闪开了。杜宵扔了烟头开始冲杨思北嚷嚷:“杨思北你丫脑袋进水了是怎么的?假戏真做也没你这样儿的吧?那可是你亲妹妹,不能这么玩儿吧你?”
杨思北往前跨了一步,不偏不正正好儿站我边儿上,抬起手特自然地在我背上拍了两下,拍的时候他说:“要换成是你,再怎么对朋友够意思,能干出这么傻冒儿的事儿来?要不是真的喜欢,哪个男的能把自个儿往这火坑里折腾啊?”我发现杨思北在口头语这上头越来越随我了,他现在也开始喜欢用“火坑”这个既形象又贴切的词来形容高明哲了。
杜宵的牙咬得就好像那北方的野狼,话都说不出来了。缓了好一阵子,杜宵把走到我身边,也不搭理杨思北,表情暴凝重地跟我说:“顾湘,要不是真心喜欢,哪个男人也不能废了自个儿和兄弟好几年的感情。”说完杜宵扭头走了,杨思北在他眼里就跟空气似的那么一尘不染地透明。
我允自瞅着杜宵渐渐远去的背影出神,背上还有杨思北手掌留下的温度。
“顾湘,咱俩谈谈吧。”
于是我顺从地跟着杨思北,七拐八拐进了我们学校的“学子居”。
杨思北挺有绅士风度地问我喝什么,我说我什么也不喝有话你赶紧说。杨思北说那你就喝菊花茶吧,我说我不喝有话你赶紧说。杨思北说服务员给我来一壶菊花茶!
菊花茶端上来了,我从杯口冒出的热气里盯着杨思北,“说吧。”
“我爸说,”杨思北瞅着茶杯,“他跟你妈之间绝对纯洁。也就是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看着我疑惑重重的表情,杨思北一句话差点让我被一朵菊花塞住呼吸道。“要不,咱俩上医院DNA鉴定去?”
我等着杨思北往下说,谁知道他不说了,慢慢悠悠特惬意地喝他的茶,就好像刚才活蹦乱跳的杜宵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似的。
“没了?”
“啊,没了啊,你还想知道什么啊?”
我急了,我估摸着我那眉毛都倒成八点二十状了。“杨思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皮啊?哦,我不是你妹妹,那杨念南不是你妹妹?!高明哲怎么回事儿咱俩都心知肚明的,你就忍心让你自个儿亲妹妹伤心?”我这会儿已经来不及细问我妈跟杨思北他爸到底怎么回事儿了,我就一个念头――杨思北这小子怎么就“真心”喜欢上我了呐?这不等于把美国大兵放在伊拉克么?出人命咋办呐?
“我爸说,你妈是个很有气质的女孩,那个时候,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杨思北压根儿没打算理我心急火燎的问题,酝酿着情绪开始给我讲他爸跟我妈的罗曼史。我正打算跳起来反对,杨思北朝我摆了摆手,“你别急,听我慢慢说。”说真的,我真拿杨思北没辙,每次他都这样儿,一句“慢慢说”就得让我耐心听他说上至少半个小时还听不到我想知道的事。杨思北老批评我性子太急没耐心,可他这样儿,我能不急才见了鬼呐!
“那个年代,有很多事都说不清楚。你妈出身比我爸好多了,那时候是重点培养对象,差一点儿就去上大学了,为了我爸,你妈才没去。”杨思北诗情画意地讲,一脸的肃然起敬。“因为他俩谈恋爱这事儿,你妈被领导找去谈了好几次话,压力那么大都顶住了。后来,后来…”顿了顿,杨思北低着头说:“后来,是我爸心疼她,咬着牙一狠心提出的分手。我爸主动提出去扛木头――扛大木你知道吧?全北大荒最苦的活儿。我爸说,他听说你妈一病不起,不吃不喝的。”
我张了张嘴,啥也没说出来。我心说我写的那个烂小说是什么破烂玩意儿啊?长篇大论口沫横飞地说了好几万字,还不如杨思北这么几句话感动人呐!二十多年真是白活了!这会儿我真是特别特别服我们老一辈的无产阶级知识青年,我觉着自个儿为了爱情翻江倒海义无反顾,为了虫子,我什么尊严什么面子都不要了,这就觉着自个儿倍儿伟大了。可您瞧我妈,为了爱情宁可呆在北大荒也不去上大学,杨思北他爸,为了爱情宁可去深山老林扛大木――那都是新砍出来的树干,好几个大小伙子才能围住的大树啊,就杨思北他爸那书生模样,几天不就折腾趴下了?比起这,我们这点儿尊严呐面子啊都算什么啊?!
杨思北从兜里头掏出一张黑白照片递给我,我一瞅,吓得好悬背过气去――乍一瞅我还以为是我爸呐,仔细瞧才知道不是。我瞪着眼睛看完照片看杨思北,看完杨思北又看照片,直等着杨思北转着舌头告诉我:“这是我爸。”
我明白了,我妈当年为啥嫁给我爸。因为我爸像杨少平同志,不是长得像,是神似。
杨思北变戏法似的又从兜里头翻出一张黑白照片,指着上头有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姑娘跟我说:“这是我妈。”
这会儿我已经习惯这种惊心动魄的打击了,这回我没喷茶水也没被菊花噎,只淡淡说了句:“怪不得你那双眼睛长得那么随我,敢情是因为你妈的眼睛长得随我妈。”
我拿着那两张少说有个三十年历史的照片端详了好一阵子,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开始感慨万千地为我爸我妈那一辈人一声叹息。你说他俩也真行,愣是能在北大荒那样儿的不毛之地找出俩跟心底最向往的人那么像的人,我估计玉皇大帝要是知道了都得激动得哭了。
你说他们都是为了啥?为了自己爱着的人,自己受了千辛万苦不说,还连累了两个无辜的男女赔上了青春赔上了爱情。你说我爸他招谁了?他不就是爱上我妈了么?好端端一名门之后,什么样儿的女孩找不着非得当他杨少平的替补队员啊?我真为我爸难过,守着我妈过了二十多年,还不知道我妈当年跟他好就是因为他眉宇间有着某种类似杨少平的神态。
我正琢磨着,杨思北说话了。杨思北说:“我爸跟我讲了好多他跟你妈之间的事儿,我发现,你有好多地方真的特像你妈。顾湘,你太要强了,你这样,稍微懦弱一点的男孩子都没有勇气照顾你一辈子。”
我忽然记起杨思北从前对我说过,他跟他爸谈过之后,忽然明白了他爸当年为什么那么喜欢我妈却离开她,也忽然明白了虫子为什么那么喜欢我却离开我。
“其实,我爸骨子里是个懦弱的人,他不太有勇气改变现状,尤其是那个年代。然而你妈妈却异常坚强,吃多少苦也要守住自己的爱情。你妈妈太出类拔萃,由此而来的是我爸也备受瞩目,我爸那样的人,有点儿受不了这样的优待。你明白么?”
我乖孩子一般点头,“明白。这是定律。有本书上不是说么?男人具备一种奇特的双重性格,他们需要女人崇拜自己,又同时需要女人征服自己。而可怜的女人们就要努力地去迎合他们的这种双重性格,否则她们就会失去她们心爱的男人。”呸呸呸,这是哪本书上说的啊?这是我上礼拜刚在我们学校BBS上胡说八道的话。也就蒙杨思北,我张嘴就来,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你在这一点上像你妈妈,”杨思北特别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一般来说,漂亮的女孩儿不聪明,聪明的女孩儿不漂亮,男人往往在这两者之间进退两难。可是遇到你这种既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儿,男人又进退两难了。”
杨思北这句话把我说乐了,我笑得头发差点儿全掉了。我说:“杨思北,这可不是你头一回夸我了,你居心何在呀你?”我心说杨思北就你那小样儿的还男人呢?你充其量也就是个半大不大的男孩子,瞅那一张娃娃脸,怎么瞅都不超过十八岁。“哎,我说杨思北,你看过一本小说叫《躺着的爱情》没有?我觉着你特像那里头的刘海波,你是不是跟写这小说那柴禾妞有什么渊源呐?”
杨思北说得对,就是因为我这种跟我妈几乎一样的个性葬送了我的初恋。虫子那人比较随遇而安,不喜欢太张扬也不喜欢抛头露面,他觉得平平淡淡过日子挺好,也没啥太大的志向,就想着以后能当个小程序员养家糊口就行了。可我不是,我干什么都想做到最好,能争第一我决不当第二。
不止一个人跟我说,他们觉得虫子不如我,因为虫子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人际关系都不如我。虫子曾经对我说,他自己没什么朋友,他的朋友几乎都是通过我认识的。碰上一个什么聚会,如果我在,虫子跟我在一起会受到热情招待,如果我不在,大家也就跟虫子打个招呼,最多问他一句:“今儿顾湘怎么没来?”就没了。虫子不说,可我知道他心里有种失落感,他觉得他生活在我的阴影里,我给不了他男人的成就感。可我知道夏文静能给他。那回高明哲生日,我一共跟他俩坐了俩小时,就看出门道来了。夏文静不管干什么,肯定问虫子一句“刘重,这样行么?”或者“刘重这是什么呀?”我从来没问过虫子这样的问题,就算不知道我也不说,自己琢磨明白了再告诉他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知道,我妈当年一定跟我一样,才把斯文和气的杨少平给吓跑的。
我把嘴角往上挑了挑,白了杨思北一眼,“你们家你爸也够可以的,为了甩了我妈竟然心甘情愿扛木头去,就这小身板儿,也够有毅力的。”我拿一只手指头戳着杨思北他爸那张黑白小照片,尽力搜刮我脸上的不屑一顾给杨思北看。“男人就乐意给自个儿找借口。刚才你还说什么来着?说你爸是因为心疼我妈才分手的?杨思北,你觉得你到这时候还给你爸找借口有意思么?”
杨思北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老一辈的事儿我不想说了,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现在要说的是我……”
没等杨思北说完我立马一只手挡在了脸上,“停!停!我告儿你啊杨思北,你什么都别说,咱俩当初说好了是演戏给高明哲看的,不是真的,你要再跟我说这些我立马走人啊!”眼瞅着杨思北闭上了嘴打消了颠覆我坚强意志的企图,我才放心。“你还是想想怎么劝你那宝贝妹妹逃出高明哲那小子的魔爪吧。”
这时候,杨思北把头往后一仰,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让我心疼的表情,我揪起来的心还没放下,就听见杨思北特没人性地说了一句:“一旦碰上了,注定是逃不掉的,劝也是白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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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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