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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聊赖.
这几天看腻了年轻的爱情, 不禁对它的千篇一律有些无动于衷.
这两天,我的脑海中一直闪现着几个画面,让我不禁想把它们写下来.
红宝石婚
40年的结婚纪念被人们称作红宝石婚.
我还记得那是一天中午,外婆的家里三代同堂围坐在饭桌前.狭小的客厅竟使那饭桌显得有些奢侈. 外婆和外公并肩坐在圆桌靠墙的一边. 姨父端起酒杯说 “爸,妈, 来,我们敬你们两位一杯.” 大家纷纷端起酒杯. 顿时狭小的客厅里回响起搪瓷酒杯相撞的声音和晚辈喃喃的祝语.
那天是外婆和外公的结婚40周年纪念.
我已经记不得那天我们吃了什么,说了什么.我只记得外公说的一句话
“我自从和你妈结婚以来, 没有骂过她一句, 没有堵点(外公的土话,就是“打”的意思)过她一个指头.”
外公年轻的时候是军人.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知道外公的左耳是聋的. 我在很大了以后, 母亲告诉我, 外公的左耳是在一次抗洪抢险的时候,因为洪水灌进了耳多里而矢聪的.外公的聋耳为他创造了一片宁静, 也使他成了这个家里最少言寡语的人. 外公睡觉的时候喜欢把他的那只好耳压在枕头上, 这也是从我记事以来就没有打破过的真理.
外公平时喜欢哼戏,可那是我永远也听不出是什么的戏. 我曾经问母亲外公哼的是什么戏, 母亲笑而不答, 让我自己去问外公. 我已经记不得我是否问过外公, 可我记得,就算我问过, 外公也没有告诉过我. 因为到现在我都不曾知道外公哼的是什么戏. 外公嘴里的调调就像他的左耳一样让我感到神秘.
外公平时喜欢喝点小酒。平时吃饭的时候,外公都会自斟自饮的喝上两杯。有几次我住在外婆家的时候,还看到外公下午的时候会走到他的酒柜前,边哼的他的戏,边打开酒柜。 里面有一个小酒盅,外公蹲在地上,像个过家家的小孩一样斟上一盅,一饮而进;再斟上一盅,一饮而进;再一盅,一饮而进。三杯之后,关上酒柜的门,哼着他的戏,走了。
因为外公的沉没,外公这些年给我留下的印象就像一部无声电影一样, 是那么的平凡却又那么的真切. 每当我回忆起外公, 我所能想起的声音似乎就只有外公用那浓重的口音唤着我的名字. 别无其它了.
外公就这样的默默的存在于我生活的一角, 没有任何的印象, 直到他去世的半年之后. 我在外公去世后的半年才得知这个消息, 因为家里人怕这个消息会影响我的学业. 当我坐在回乡的火车上时, 外公去世的消息都没能在我的内心激起很大的伤痛.我的悲伤似乎仅限于他是我母亲的父亲. 当时我所能忆起的外公就只有他的聋耳和他浓重的乡音.
在我看到外婆的第一眼时, 我的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外婆的头发很早就白了.那还是在外公去世很多年之前. 外婆每周都会染头发, 这样看上去年轻很多. 多少年来,我实在太习惯于外婆的一头黑发. 这次我回家-- 外公去世后我第一次回家, 外婆一头苍白的白发竟映的我的眼睛发痛. 这已经是发生在3年前的事情了, 那头白发给我的震撼却久久不曾退去.
在那次回新前的一周, 全家人一起到城郊的陵园看外公.
其实直到那时, 外公的去世都不曾给我真切的悲伤. 我猜这并不是因为我是个撤头撤尾的不肖之子, 而是外公往日的沉默让我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消失. 我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外公的消失而改变什么。
外婆一个人快步地走在前面,它苍老的身影,微微佝偻的脊背和雪白的银发看上去是那么得令人心酸。她正急走在去看望外公的路上。
当我看到外公的黑白照片的时候,我像一个从梦中被人惊醒的孩子。那时的我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外公真的离开了我。就连那一声乡音浓重的呼唤我也将永远听不见了。我傻傻的站立在那里,看着那无声的黑白电影变成了一张薄薄的黑白照片。泪水揪着我的心流了出来。
外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很破旧的手帕,用力地擦去玻璃框上的灰尘。边擦边叫着外公的名字。外婆沙哑的嗓音回荡在灵堂里,外婆的每一声抽泣都让我陷入深深的惭愧。外婆像叮嘱一个离家的孩子一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几句话:
“大年初二那天早上我到院子的大门口去接你,你可要记得回来呀。你记着,就在咱们家的院子门口,记着回来呀。” 外婆好像生怕外公的聋耳听不清楚一样,她就这样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伴随着她的抽泣声重复着。
一年半之后的冬天,我又回到了家。
外婆在下楼的时候摔断了脚。
大年初一那天,外婆穿着红色的棉袄坐在外公曾经天天看报纸用的写字台前。外婆把外公的遗像摆在写字台上,桌上还摆了一个香炉,一壶酒和一个酒盅。我悄悄的站在外婆的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外婆慢慢的往酒盅里面斟满了酒,放在外公的遗像前面,然后愣愣的看着遗像出神。
外公的忌日是正月十五。
那天我们全家要去看他。几天之前,外婆就一瘸一拐地开始在厨房里准备。外婆的脚坏了,就嘱咐我去外面买几个软软的小蛋糕回来。我知道那是因为外公的牙不好,吃不了硬的东西。
正月十五那天一早,全家人准备出发了。外婆拄着双拐,从厨房里面拎出了一个篮子。我接过篮子,看到里面是几个摆放整齐的小碟子,碟子里面放着外公喜欢吃的红烧肉,几个下酒的小菜,那几块小蛋糕,一壶酒和一个小酒盅。外婆说她的腿不方便,不能去了。声音里带着遗憾。
后来的日子里,外婆在一个冬天的午后,向我讲起了我的外公。外婆讲了很多,让我深深印在脑海里的是下面的这句话:
“自从我和你姥爷(就是外公)结婚以来,他没有骂过我一句,没有堵点过我一个指头。”
后记
外公已经去世三年了。我一直因为没有和他好好的说过话,没有给他倒过一杯酒而深深的自责。一篇短短的小文无法表达我的万分内疚之情,只有借此聊以自慰,表达我的深深缅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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