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中鬼事之三——踏穴东观(连载)1
所在版块:心情闲聊 发贴时间:2003-05-07 22:37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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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中祁县东观镇,紧邻的绵山东脉地势险峻,无路可登攀。南麓朝阳的山坡上,古木森森,每一棵都有上百年的历史。飞禽走兽出没其中,杀人无算。李渊拥兵太原反隋之时,麾下部将赵宝曾背山战于杨广,寡不敌众,数万兵马皆命丧于此,血流漂戟,山上的黄土尽皆被染红,大雨冲山之日,山洪泻下如赤流奔涌。以此土烧砖,色泽鲜红,坚硬无比,历百年不朽;以此土烧瓷,叩之铿然作响,逢雷雨之日凑近听之,可闻风雷之声。村人皆称之为“烧土”。从那时开始,上山打柴的樵工常常会无意间自树根底挖出骷髅,根须盈其颅,纠缠不可解,齿犹啮木;于山脚下刨土的窑工更是掘得白骨累累。夜晚来临的时候,无数的磷火在山上盘旋游飞,夹杂着夜枭的嘶号,经年不绝。
  
  村民感念唐战士之英勇,挖出的骨殖并不随意丢弃,而在山脚下丘陵之处择地而葬,岁月流逝,丘陵已经成为平地,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墓冢。继而有那孤苦无依或家境贫寒之人,殁后无力打理,镇上的保正遂一领草席裹了,指使两人抬到此处草草掩埋;又有那异乡逃荒之人精疲力竭倒于路边,好心人皆将之葬于此。天长日久,此处已是乱坟堆砌不可胜数。后来天下大乱,盗贼横行,宵小作恶,村人恐死后遭挖坟掘墓之祸,都不敢远埋,只近葬于此。原本是情不得已,后却发现凡在此处埋葬之家,后人皆人丁兴旺,家道昌盛,村人疑为地下英灵之助,附近村落远近闻名,到民国初年时,东观全镇之人死后皆葬于此。
  
  又有那潜心研究堪舆之人,专在人死后为其选择下棺之处,赖此为生,是为“踏穴”。操此营生这人,因其只为亡者为伍,并不与生人交往,村人对其敬畏交加。延请之时,三牲六畜,白包礼送。平日则退避三舍,望影而遁,称其为“鬼客”。
  
  任宝在乱坟岗上走动不止,时而抬头望天,时而以手指为标尺测算距离。时而转动手中的罗盘挑选方位。
  
  他是远近百里闻名的“鬼客”。他父亲生前替人踏穴无数,并无失手,后与逃荒到此的一婆姨搭伙为家,数年却无子嗣。老鬼客深觉泄露天机太多,阴德无积,就洗手不干了,若干年后才得到任宝一个儿子,视为珍宝一样将他养育。依照老鬼客的想法,是决不让他再干踏穴之一行了,只想送他去读书,将来谋个一官半职,从此光宗耀祖。在任宝满月的那一天,吃过长生面,喝过长命酒,燃上长寿香,母亲将满满一个笸箩的杂物倒在炕上,让任宝在其中挑选一个东西抓在手里,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月乩”。据说刚刚满月的小孩,在长寿香熄灭之前,抓到什么将来就是从事什么工作。
  
  父母将任宝从摇篮中抱出,轻轻将他放在那一堆杂物面前,屏息静气的看他在那一堆东西中乱扒。已经微醺的老鬼客志得意满地笑着,也难怪,为了让儿子抓一个好兆头,他特意从镇上买来了笔墨纸砚和小金印等物,那一堆东西里最不好的是一小袋泥土,但就是做一个本分的农民,也比自己原来所干的那行当强啊。
  
  任宝却不知道老鬼客的这么多想法,他的手在印上摩了几下,老鬼客的眼睁的好大:“儿子,快抓起来!”却滑了开去直直放在了一个称砣上,“唉,就做一个小买卖也行啊!”却又开始蹭一支笔,“好孩子,就算当一个文人,也算是任家第一人了,你倒是抓啊!”儿子的手却没有停留,丝毫不顾老鬼客的感觉,在那一堆东西中来回摸挲,却总是不抓起来。长寿香已经快燃到了尽头,老鬼客的每一次希望都落了空,最后终于有点焦躁了,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在桌上一顿,嘴里骂道:“这小杂种,难道将来要做一个二流子不成?”
  
  受到惊吓的任宝哇哇哭了起来,母亲心疼孩子,上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香烟向上腾了一下终于熄灭了。老鬼客的脸色随着不再继续的烟雾而阴了下来,他灌下一杯酒,恶狠狠地看着女人怀里的任宝,鼻子中喘着粗重的气。任宝在母亲的怀中挣扎着,哇哇啊啊地哭着,母亲不敢直视老鬼客那发红的双眼,低头哄着任宝,突然大喊一声:“他爸,你看!”
  
  任宝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紧紧抓住一支黑色的小调羹。
  
  老鬼客转怒为喜,抓住调羹那不是意味着将来就是做大厨了?虽然也是伺候人的活项,但总还不算丢人,如果做的好也能名震一方啊?他轻轻想从任宝的手中取出那调羹,却感觉任宝用他仅有的力气将其死死抓住,老鬼客稍稍用力抽出那调羹,使劲眨了眨醉眼,仔细端详着,脸色不禁变了。他猛的挥手抽了女人一耳光。
  
  “谁让你把这东西放进去的?”
  
  那调羹根本不是我们吃饭用的小勺子,而是老鬼客原来踏穴时所用罗盘上的司南!
  
  母亲被打了却不敢吱声,她把任宝抱紧。嘴里畏畏缩缩的嘟喃:“刚才我是想放调羹来着,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的两个调羹都被我不小心摔了,刚好看到你在灶柜里塞的那玩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看这和那调羹是一个样,我就放进去了。谁知道他就偏偏抓了这个?”
  
  老鬼客大怒,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嘴里更是贼娘操老子的骂个不停。母亲只得背过身去,任由丈夫打骂。老鬼客却自己停止了拳脚,愤怒的骂声也逐渐平息下来,变成了呜咽,最后自己倒在炕上老泪横流。母亲心里也不好受,扭头说:“他爸,你要是不顺气,就多打我几下吧。都是我把事情弄砸的!”
  
  “不怪你,不怪你!这都是命啊!”老鬼客睁着无神的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老鬼客后来重操旧业了,他知道天命难违,等到任宝长的大一点的时候,他就自己教他读书认字。等到任宝十岁的时候,他已经明八卦、晓阴阳、知五行、识六合。他经常随着老鬼客去为别人踏穴,在那茫茫山野中学习认脉探气的学问。
  
  任宝逐渐长大,他那在堪舆方面天生的灵性也暴露无遗。他对方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感应,同其他的孩子在青纱帐中捉迷藏时,他从不曾绕过远路,甚至有时他能先于对方到达想要藏身的地方。当大人们在一起讨论一些怪力乱神的听闻时,他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大部分的时候还能预测出结果。更令人惊异的是,当村里连打两个月都打不出一口水井时,小任宝却准确地指明了泉眼所在地,这件事情使他远近闻名。十乡八里的人都远奔而来,求他指明本村泉眼所在地。在他的身上,总是笼罩着一层神秘。有时候,人们对他的恐惧甚至大过对老鬼客。
  
  事情总是突如其来的降临,即使你明明知道它要发生,但是却无法避免。
  
  隆冬的一个清晨,数九寒天才数到四,外面的气温已逼近零下二十度,老鬼客早早就起床,将任宝唤醒,父子两个人在院子中举首观天,这是他们这一行的必修课。每天早晨都要看看天象,来测算今天的运势。任宝毕竟年幼,被老鬼客从被窝里揪出还是睡眼矇眬的,站在那里重心还没有稳定,摇摇晃晃的直揉眼。老鬼客双手背在身后,聚精会神地看着天上的星星,不错,紫薇清澈、红鸾行喜、奎星环斗,一切都预示着今天是顺利的一天,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任宝这时已经变得清醒很多了,他也和老鬼客一样观察着天上的星星,远处的天边已经露出了晨曦的微光,星星的光芒被逐一掩盖,只有一颗硕大无比的星星高悬在西南天际。父子俩个正准备转身回屋时,天色突然一变,逐渐又暗了下去,并且陷入了一种漆黑的寂墨,父子们甚至都看不请对方的脸孔,远处谁家的鸡开始鸣叫了,谁家的狗被鸡叫声吵吓,狂吠不止,继而全村的狗都一一叫了起来。自家猪圈里的猪被惊醒,不耐烦地呼呼哼着。老鬼客远远呵斥了几声,那猪干脆嚎了起来,老鬼客扬扬下巴,示意任宝过去教训教训它。任宝转过身向猪圈走过去,心里盘算是用土块砸它几下,还是用拌猪食的棍子敲它几棍?
  
  那猪圈中陡然立起一个黑影,身形比任宝还要高,发出一阵阵呼喝,从圈中一跃而出,以一种极怪异的姿势向任宝走来,好象不是走而是跳。任宝和老鬼客同时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动。
  
  任宝一时惊呆了,那东西的身上散发着一种骚气中人欲熏,他不知所措的连连后退,老鬼客从他身后赶上,将他一把拉在自己背后,定睛看那黑影越来越近,终于能够看清是什么东西时,父子们都是一楞!
  居然是自家那口三百多斤重的猪!它两只肥短的后腿将全身撑起,前腿向前伸着,人立着在院中蹒跚而行,长长的鼻子下面发出的声音好象人呜咽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老鬼客的心一沉:《管子》中记载:齐人杀彭生以谢鲁襄公,后襄公行于路,有豕人立而啼,从者曰:此彭生也。襄公惧而堕马,伤足丧履。身为一国之君,碰见这种怪异的事情都不免伤残筋骨,而现在自己和儿子竟然看到这景象,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样的事情会发生?老鬼客心里想着,从地上捡起一根干柴将猪捅倒在地,赶回圈里,然后拉着任宝回到屋内,对女人说:“去,把院门关上,今天无论谁来都说我病了!”
  
  然而整整一个白天并没有人来,老鬼客督促任宝在家中研读,学习他那几本破旧不堪的书籍,女人忙着给他父子两个做饭、洗衣、操持家务。除了没有出门,这一天和别的日子没有任何不同,等到日薄西山,夜幕来临的时候,一家三口在油灯下用过简单的晚餐,听任宝背诵了一遍《挥尘诀》后就上炕睡觉了。在钻进被子的时候,惴惴不安了一天的老鬼客才把心放下:整个东观镇没有人敢在一个鬼客熄灯后来访的,这样会缩减寿数的,而且极有可能将霉运招致自身。
  
  老鬼客非常庆幸因为自己的英明决定,帮全家避免了一次命数中可能的灾难,所以睡下后,他还和女人亲热了一会,然后在全身心放松的状态下沉沉睡去。
  
  饱饱睡了一个下午的更夫,沿着全镇转来转去,他的手中提着一个灯笼,照着前面的路,戌时过去了,谨防火烛!亥时过去了,关门闭户!子时到来的时候,他正好走到老鬼客所在的院门外,“梆”的一声响,子时一刻了,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哒哒的蹄铁击打在青石板上由远及近,撕破寂静的夜空向老鬼客家奔来。更夫连忙将手中的灯火吹灭,急急跑到一个草垛后面躲了起来,尽管看不大清楚,他仍然尽力望着声音来的方向。
  
  四匹马风驰电掣一般从黑暗中射出,有一匹马上却没有人,在老鬼客的门前嘎然而止。不知道是哪一个人说:“就是这里了,给我把门踹开!”两边的人都翻身下马,走上前去,“咔嚓”一声,门被踹开了,没有下马的那人一催马就进了院子,另外两个人也牵马走了进去,很快就听到房门被踹开的声音和女人的一声尖叫。
  
  老鬼客从炕上翻身起来,恐惧地望着那三个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女人紧紧捂着被子蜷缩在墙角。三人中有一个打着了火石,点燃了自己带来的两只牛油蜡烛,蹲在桌上,拉过一只板凳,其中一个人在板凳上坐下,灯光逐渐亮起,照亮了他的脸,另外两个人将衣襟一敞,四把别在腰间的盒子枪在烛光照耀下闪着寒光。
  
  “你就是老鬼客吧?”坐在板凳上的那人咄咄注视着老鬼客问。
  
  老鬼客没有敢立即回答,借着烛光他看到那人的光头闪闪发亮,两只凶狠的眼睛一大一小,鼻梁上有一道发红的伤疤,满口的牙被烟焦油熏得黄黑相间,尤其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他的左耳残缺不全,好象被什么东西生生咬下去了一大半一样。老鬼客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人他认识,虽然自己是第一次见,但是那缺失的左耳明确的告诉他,这人是附近乡镇臭名远扬的土匪头子“独耳狼”。
  
  独耳狼的娘原来是镇上豪绅田树山家里的使唤丫头,有一天晚上田树山借着醉意将她强占,过后甩给她几串铜钱就了事了。谁知道这一次罪恶后就怀上了孕,四个月后显怀了,被田树山的老婆刑拷不过,他娘就说了事情的经过,大太太知道后大发雷霆,将她锁在后院里,准备等出门在外的田树山回家后,当面将她肚中的胎儿打掉,以儆效尤。同是使唤丫头的姐妹们悄悄把这消息告诉了他娘。等到半夜,他娘在墙角的犁铧上磨断了绳子,逃出了田宅。并且逃到了附近的太谷县内隐姓埋名。田树山回来之后知道此事,直呼可惜。因为他老婆在生第一个女儿时落下了月病,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而自己又慑于她的淫威,恐怕娶上小老婆后被她糟害,即使怀上孩子也怕她趁机搞掉。现在听说被自己糟蹋的丫头是带孕逃掉的,他悄悄派人四处去探听,看生的是男是女?
  
  过了几个月,独耳狼出生了,田树生知道后大喜,准备亲自去太谷将他们母子两个接回家抚养。哪知道大太太也有眼线在外,而且动作更快。等到田树生拖拖沓沓到了太谷,母子俩原来住的窝棚早已付之一炬。邻居们告诉他,就在前日晚间,有人纵火烧毁了这草棚,幸而那晚太谷多家堂办红事,招做母亲的去洗涮,把儿子托付在邻居家里。田树生不敢耽搁,也不管远在县城的母亲,只将独耳狼带回了东观。后来母亲找到田树生想领回儿子,被一阵乱棒打了出来,可怜那做母亲的就此疯了,每日衣不蔽体的在镇里流浪,白天靠别人施舍和捡食生存,晚上却被那些心术不正之徒轮番欺负。
  
  独耳狼逐渐长大,尽管田树生不许别人谈论他的身世,然而他仍然通过别人的眼神和只言片语知道了整件事情。从很小的时候,仇恨就在他的心中生根了。田树生因为就他一个儿子,对他娇惯万分,但这一切并没有改变那孩子对他的敌视。他总是给他找麻烦,看到田树生气愤的样子似乎能带给他报复的快感。因为年幼,他不能用别的方法,就在家中纵火,烧毁家里的财物;稍大一些,他就开始挥霍家里的钱,并且结实了一群狐朋狗友,每日在外浪荡。田树生毕竟是一个地主,看到他这样肆无忌惮的浪费,他心疼的要命。于是就限制了他能够支配的额限。
  
  原来是随意挥霍的日子,现在被桎梏了。独耳狼开始偷取家里的东西去典当,并且拿这钱去嫖妓、赌博、抽鸦片,丝毫不顾忌老地主对他的警告。到后来,田树生也知道了,自己真正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如果再任由他这样折腾下去,恐怕自己最后都得流落接头了。于是他将独耳狼痛打一顿后赶出了家门,并且宣称自己再也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儿子了。失去了田家的这棵大树,那些狐朋狗友再也不象以前那样簇拥着他了,对他的态度也不再恭敬了,最后干脆抛弃了他。因为他的名声太臭了,没有人对他表示怜悯,甚至连他乞讨也只能得到人们的唾骂。白天他象丧家之犬一样在村中被狗追得无处可逃,晚上却只好躲到他母亲栖身的山洞中睡觉,有时半夜有那恶徒成群结党而来,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欺凌。可是独耳狼不思悔过,却将一腔怨气全部泻在老地主的头上。
  
  一天晚上,他深夜翻墙进入老地主的家里,却被刚刚放养的狼狗紧紧叼住了他的耳朵,他疼痛难忍却没有叫,狠心将自己的耳朵撕裂后,捅死了狗。用小刀拨开门闩,熟门熟路的撬开了箱柜,将里面的银洋全部装进一个口袋。老地主闻声过来察看,被他一棒打晕在地,随后将熟睡的大太太几刀搠死,然后竟然丧心病狂地奸杀了自己的异母姐姐,最后一把大火点燃了庭院。当村里的人赶来救火的时候,只看到熊熊的火焰前面,他手里提着一把滴血的刀,满脸杀气,左耳血肉模糊,嘴里叼着自己那一只被撕下来的左耳,宛如凶鬼重生。
  
  那天晚上之后,他投靠了山上的土匪,由于他心狠手辣,为人阴险,做事残忍,数年之后,他就火拼了原来的头目,成了大当家,那时的他二十刚出头。也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人们都不再叫他的本名,而改称他为“独耳狼”。自从他统领土匪以来,更是变本加厉,三日一掠,五日一侵,无恶不作,周围乡亲们苦不堪言,人人自危。
  
  “今天晚上这丧门星来家里做啥?”老鬼客疑惑地想:“家里既没有值钱的东西,也没有粮食,自己的女人年龄也不小了,难道他是找我去踏穴的?”他哆哆嗦嗦地披上衣服,问:“我就是老鬼客,几位好汉有什么事?”
  
  “嘀呤呤------------”的声音,一个打手从腰缠里取出一个小袋子,抛落到桌上,清脆的银洋互击声在屋内萦绕。老鬼客和她女人都屏息静气地看着那个袋子,眼睛越睁越大。独耳狼嘲弄地看看老鬼客,又看看桌上那袋银洋,伸手拿马鞭拨拉着袋子说:“听说你是这附近最会给人踏穴的,我老娘今天死了,想麻烦你老给她踏一个好穴下葬。这些钱是定金,如果真的选上了好穴,爷还重重有赏。”
  
  老鬼客伸手抓过那袋银洋,在手里掂了掂,仅凭分量就能知道里面最少有三十块。他将袋子扔到缩在墙角的老婆面前,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从容:“没问题,干的就是这个,有活来了还能推出去不成?将老太太的生辰八字留下,各位先回,明日我定当竭尽所能给老太太寻一个安息之所!”
  
  “不行,你今晚就得去,天亮之前必须找好!”独耳狼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什么?”老鬼客大吃一惊,看来这独耳狼是不懂这行的忌讳:“好汉,干我们这一行的半夜接活已经是大忌了,我是看在好汉一片孝心才硬着头皮答应的。如果让我半夜去踏穴,那是绝对不行的,晚上正是阴阳交替之时,且不说地脉变化无常,就是土气也是反复不定的,万一我一错眼,误踏死穴,不仅老太太魂不得安,恐怕还会延祸于后代啊!”
  
  “所以我才找你嘛,这东观全镇七八个鬼客呢,我就瞄准你的水平高,眼光好。只有你踏出的穴我才放心。”独耳狼斜眼瞟着老鬼客:“再说,你白天给我踏出好穴,全镇的人不是都知道在哪里了?等到我娘下葬以后,你们挖了她的墓,那爷的后半辈子不是就全毁了?别以为爷不知道你们恨我!孝心,爷不知道什么叫孝?爷只知道把前人安葬好,爷以后就能好活。废话少说,快穿衣服。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爷什么事干不出来?”独耳狼霍地站起。
  
  老鬼客还在犹豫中,一个随从已经抽出枪来对准了他和他老婆。看来要是自己再说不去的话,恐怕今晚的命就保不住了,这些土匪下起手来是毫不容情的。看着老婆吓的煞白的脸,想到隔壁屋里熟睡的小儿,老鬼客无奈地点了点头。
  
  四个人,四匹马从院中走出,然后全部翻身上马,哗啦啦的远去了,这时才听到屋里的女人扯开嗓子哭喊。更夫又等了一会,确信不会再有别的事情发生了。才重新点燃灯笼,重重敲了两下梆子:“梆梆,二更了!平安无事!”
  
  独耳狼在前面,两个随从将老鬼客紧紧夹在当中,朝黑暗中的茫茫原野奔去。千算万算,老鬼客还是在当天接了活,所以他也就无法避免那即将到来的噩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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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是一种很玄的东西,想要忘却却难以忘却,想要忆起却不复忆起。仿佛记忆是有着自己的意识,选择人生历程中的种种片断,总在最不经意,最不设防的那刻,往事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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