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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素描
路过温暖路过爱
2004年05月12日 00:09
梦女
成：我是一家咖啡馆的服务生。漫长的下午，店里经常没有客人。这时我总是翻看店里的各种摄影杂志来打发时光。我们这里几乎有所有的摄影杂志，因为老板就是玩摄影的，我给他看过我拍的照片，他总是不加评论，报以一笑，我想大概是我的技法还不够成熟吧。我想在这里一边打工一边继续摄影，直到我能够用镜头养活自己为止。这就是我的理想，很简单也很直接，但是实现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很早以前我就注意到对面花店的那个女孩了。她不漂亮，但是很特别。这个城市里的大多数人都有着冷漠的脸，没有人像她那样总是温柔地微笑。每次看见她的微笑，我都觉得光线清澈、透明，就是那种搞摄影的人最喜欢的光线。
我想我有点喜欢她，但到目前为止，我只是坐在吧台后面远远地看着她，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止一条街。我看见过她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那应该是她的男朋友，或者其他什么人。
也许有一天，等我攒足信心，我会走到对面去拉开花店的玻璃门，对她说能否做一次我的摄影模特。这个要求，应该不算太过分。
May：我做花店这一行已经两年了。我喜欢花，所以开了花店，如果我喜欢的不是花而是别的什么，我就会开一个别的店铺。这并不困难，因为我的目的并非盈利。我不缺钱。
时间久了，花店拥有不少熟客，也因此开始逐步盈利，这并非我一开始所期望的，却也是一份意外之喜。
有一个男孩子让我印象深刻。他每个星期三下班后都会来买一束当季的白色香花，百合，玫瑰，雏菊，栀子。他总是选择最简单的包装纸，我不知道他是打算送人还是放在自己家中。如果他是送人，那么那个女孩子一定非常幸福。我一向觉得白色香花才是最美的，一个懂得欣赏花并且懂得送花的男人，也一定是个很好的男人。
我最近习惯在周三进货时就选好优质的白色香花。每到下午我就开始心神不宁，不时把目光投向他将要出现的对面街角。我知道这样凌乱的情绪，只适合藏在自己内心的某处，等日后翻出来细细抚平。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爱一个人，我的生活造就了我，而脱离这种生活方式，代价将会十分惨重。我只是想要看着他一如既往地进门，然后仔细地挑选他钟爱的白色花朵。我会包好那束花，递到他的手里，那是我一周里最快乐的时光。
华：我就职的广告公司位于东区第五街，每个星期三，下班以后，我都会步行到相隔一条街的花店去买一束白色香花，然后去上我的营销课。上课地点在附近一个MBA授课中心，我进到教室以后，总是把花放在讲台上的玻璃花瓶里。这样做是因为若提到过她最喜欢白色香花。
若是营销课的讲师。和许多MBA的讲师一样，她来上课只是兼职，我知道她是一家跨国公司的高级主管。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完成MBA的学业，这需要投入大量的金钱和时间，而对于我来说，两者同样宝贵。可我也很清楚，如果不努力深造，继续在广告公司做那份销售的工作，拿着这个城市至为普通的一份薪水，我就永远也无法改变自己的生活。对我而言，改变自己的生活，意味着和若靠近。
我至今也不知道若的年龄，她应该是30上下，但年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感觉而已。我喜欢看她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也喜欢她带一点点美国口音的英语。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落落大方的女子，每个星期她都会看一眼讲台上的花微笑着说谢谢，却从来不问是谁送的花。有多事的同学在我第三次送花后告诉了她真相，她也只是给我一个会心的微笑。除此以外，我们之间没有过更多的交流。即便如此，为了她的那一个微笑，我会在每次上课前准备好白色香花，并且前所未有地努力攻书。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在两年以后获得MBA学位，那时也许我就能逐渐接近并了解若的世界。
若：因为在一家MBA授课中心教授营销理念的缘故，我每个星期都要从西区的上班地点开车穿过大半个城市，来到东区的一栋写字楼里做两个半小时的老师。我今年31岁了。女人一过30，似乎很多美好的东西都在逐渐远离。即便拥有高薪的职业，过人的资历，也无法填补心中逐渐增大的空白。我时常在洗罢热水澡之后仍然感觉寒冷，这也许是因为心里缺乏温暖的缘故。
我想我并不是已经丧失了让人动心的因素。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去上课的时候，总能发现教室讲台上放着白色的香花。那确实是我钟爱的花儿，百合，玫瑰，雏菊，栀子，各种各样的白，各种各样的香。我时常希望生命也能如花儿一样芳香洁白而简单，可惜不能。我知道这些花是某个学生送的，那是个年轻的男子，总坐在最后一排沉默地看我。但是我又能怎样呢？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不会轻易地被几束鲜花所打动。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并不像台上和台下的距离那么简单，年龄，教育，背景，收入，生活方式，这其中没有一样可以让我们有共同的话题。
那是个看上去比我的学生更为年轻的男孩子，在授课中心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工作，有着一双沉默的眼睛。我习惯在下课后到那家叫做“写照”的咖啡馆去喝一杯咖啡，同时欣赏店里陈列的一些别致的摄影作品。一开始，我并没有特别留意这个男孩子，直到一个雨天。
那天，我没有带伞，从授课中心走到咖啡馆，我几乎已经被淋得湿透。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我开始习惯不打伞，回国后这个习惯也几乎没有改变。我实在过于循规蹈矩了，偶尔淋点雨，会让自己有种略微放纵的心情。那天天气很冷，我在吧台前坐下时，手指都忍不住微微颤抖，我对他点点头，说请给我来杯热拿铁。
结果他没有给我做热拿铁，而是做了一杯生姜可乐。就是把姜放在可乐里煮沸的玩意儿，味道介于可乐和姜汤之间，初喝时有点怪，但很暖身子。
你弄错了。我本该对那个自以为是的男孩子这样说。但我看懂了他的眼神，我知道他是好意，而且我确实冷得要命，寒气从骨子里和内心深处往外冒。结果我喝完了那杯又甜又辣的饮料，并第一次感觉到彻头彻尾的温暖。这温暖来自一个不爱说话的男孩，他给我看过他拍的照片，坦白地说我看不明白他试图表达的东西。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才气，但这并不重要。我只是喜欢看他诚实温良的眼神，那里面有太多我久违了的东西。我现在仍然会在每次下课后来“写照”喝点东西，这也逐渐成了我无法改变的另一个习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来这里不全是为了咖啡。
两年以后……
华，如愿以偿地拿到MBA的学位。若的授课在1年以前已告结束，他在她的最后一堂课鼓足勇气向她要电话号码，她却只是微笑着写下一个电子邮件地址。毕业时，华已经有一个固定的女友，他打算先找一份适合自己的新工作，等一切稳定下来后再筹备结婚。
成，最终没能成为摄影师，却去了一家杂志社负责时尚版块，每日穿梭于这个城市的咖啡馆或酒吧，捕捉其中与众不同的店家。
May，关闭了花店，在另一个街区开了一个家居用品店。
若，依旧单身。因为工作太忙，她不再去授课中心上课，但如果周末有空，她总会到离家颇远的东区第四街，坐在街角的“写照”咖啡馆喝一杯咖啡。她总是喝热拿铁，只有一次，天冷而且下雨，她一反常态说要一杯生姜可乐。咖啡馆的女服务生为难地答道，menu上没有这个东西，而且她也不曾做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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