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观后 - 心情闲聊 - 论坛

老九观后

所在版块：心情闲聊

发贴时间：2005-11-12 16:42

评分:

用户信息

昵称: 含瀛三修

经验: 1053

等级: 4 马马虎虎

资产: 3262 华新币

发贴: 303

在线: 578 小时

复制本帖HTML代码

我要回复↙ 相关跟贴↙ 平板模式手机浏览下一跟贴只看此人本帖链接　字体: 小中大

高亮: 今天贴 X 昨天贴 X 前天贴 X

原说好了看完老九回来便写戏评的，拖拖拉拉，竟然最慢的是我。

昨日为着去看一个老九，可谓费劲周折。在市中心辗转流连了一个半小时，愣是找不到地方。原来Drama Centre 竟是在新的 National Library 里面的，网站上的地图却没有更新，问了十几个路人，也都指给我旧的地方去，害我在黑灯瞎火空无一人的大花园子里头担惊受怕，连条出路也寻不着，后来才听自由鸟同学说那个旧址在零一或者零二年的时候已经拆去。打了两辆taxi，竟也都带着我在旧的地方转圈子，那司机竟还停在一个不知是什么 Town Club 的地方指着里面灯火辉煌的告诉我说就是这里了，我兴冲冲地跑进去，还不知说了多少感激的话出来，才知道不是，彼时距离开演不过5分钟了。

一路跌跌撞撞，大概昨日不宜出行。可算在八点十五赶到了地方，坐定了刚刚好赶上它开始。也算是有惊无险。一开场就是一场木偶戏，蓝田玉进京赶考。说的应是南方言，不知是粤语还是闽南语的，我也不懂得，隔得太远，字幕又看不真切，简直就是囫囵个儿看个热闹。老九坐在台上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只是这蓝田玉进京赶考的故事，不知是他杜撰还是我孤陋，竟从来没有听过。从他后面普通话的对白来看，这个蓝田玉应该是中了状元的，也无怪庄爹爹和陈师傅对他那样向往和倾慕。

之前锁麟囊同学和自由鸟同学把精彩之处都说了，我也没有他们那样懂得戏剧的，只好看什么说什么，讲些情节给大家听吧。众看客若是不嫌，就勉强看看；若是没有习惯在看戏之前看剧情简介的，就略过我的这一贴吧。

老九叫老九，因为在家里排行第九。男孩子，上面八个姐姐。老九大名庄有为，自嘲“装”有为，父母姐姐们期待着他像蓝田玉一样有所作为。而对于老九来说，读书无可无不可，虽然成绩出众，也不是出自他本心真意，相对于他父母姐姐的期望，这名字倒也切合得很。

庄爹爹年轻的时候是会馆的打手，后来世道变了，自卫团解散，他仗着一身力气，去到码头做了工人。庄妈妈和他在舞会上认识，嫁过来做了家庭主妇。老九的八个姐姐和八个姐姐的男人（其中好像有一个还是两个不是姐夫，是男朋友的，记不清了，不敢妄言，只好说是男人）中有做家庭主妇的，有做豆花小贩的，有开出租车的，有卖保险的。除了八姐姐和她男友在上学，余下诸人多半是中下层社会的。庄妈妈四十岁上得子，竟和大女儿同天生，一家人把老九当宝贝一样的。

老九爹爹妈妈没念过书，大姐二姐三姐没念完小学，四姐五姐六姐没念完高中，八姐考上了理工学院，能不能顺利毕业还是两说。而老九生性聪颖，悟性极高。“你从小与众不同，你聪明又肯用功”，这是全家人挂在嘴边上激励老九的理由。“算命的告诉我，你值得我去寄托”，这是全家人甘愿为老九付出辛劳的理由。

老九被选作全球350个战马奖学金的参选者之一，参加为期三天的考试和第四天的面试。如战马集团的董事长和老九全家人所说，这是他们庄家唯一的翻身机会了。当然，这所谓的“翻身机会”是建立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假定基础之上的，而这基础也是为庄家上上下下，乃至整个社会所接受并认同的。全家人自然百般珍惜这个机会，连姐姐姐夫们，甚至姐姐的男朋友，也一起出动，一切以保护庄有为，给他提供一切可能的条件帮助他考上为核心。

我之所以说“连”，是因为在这部戏百般强调庄家对于一个男孩子的渴望，和庄有为做为唯一的一个男孩子有多与众不同的基础上，想来它应是以男性做为核心的。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应是这个基础所要求的。他的姐姐们既然嫁了，就是婆家的人了，纵跟着忙也是该去忙忙小叔子们。他的姐夫们，甚至姐姐的男朋友，也跟着忙，我就不得不以为这些男人都是入赘过来的了。以庄家的社会地位，八个入赘的或即将入赘的女婿，那那些女婿家是副什么样子，就更难以想象了。哦，扯远了。

所以老九就开始复习了。姐姐姐夫中给他搜集资料的，找补习老师的，磨豆花水的，准备猪脑的，开车接送他去考试的，把他照顾得体体贴贴，周周到到。老九却在第三天下午的考试中退缩了。考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全身冒冷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冲出考场，跑到湖边。水里的鱼儿和天上的白云就“仿佛在笑了”，他就跟着冥冥之中的指引（的确是冥冥之中，我听这段的时候觉得简直神乎其神），走到山坡上，推开小木屋的柴门，看到陈师傅，坐着吹笛子，笛声悠扬，“脸上仿佛带着泪”。

这情节让我想起个不相干的，关于蓝田玉。传说有个小相公叫什么名字忘记了，住在山里的。有天夜里下着大雨，这小相公在屋子里面吹笛子，就有一个美貌的少女来敲门，说是要避避雨的。这小相公隐隐觉得孤男寡女不妥，又不忍叫这少女雨夜里面再寻别处，见这少女全身湿得透了楚楚可怜，便升了火叫她烤烤衣服，自己披着蓑衣站到廊下去了，就这么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这少女向他盈盈施礼，作谢道别。小相公心里竟有着那么几分怅然若失。又过了几日小相公想起这少女了，在屋子里面又吹起笛子来，婉转悠扬，一曲终了，竟发现那个女子站在他身畔。原来这少女早就到了，因为听曲子入了神，才站定在那里。这少女于是又在小相公这里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便赠了一根簪子给这小相公，说道，若你是有心的，只管到什么什么墙什么什么篱笆园里来寻我。说完起身走了。这小相公心里一动，急忙追出去，已经不见了人影子。他于是寻着那个地方去了，竟是个牡丹花园。园里一株牡丹蓝莹莹的，细看上面却没有露水。小相公心想是了，她昨晚留在我那里，怎么会有露水呢。这蓝牡丹的花心少了一颗花蕊，小相公拿起簪子往上面一放，这株牡丹立刻就变成了那个美貌的少女，从此两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而这蓝牡丹，就是被叫做蓝田玉的了。

这故事听起来总有几分聊斋的味道。我不知道这故事和这戏有什么关系，然而总听得人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想来男人选职业和女人选丈夫，是一个道理的事情。牡丹蓝田玉既寻着笛声找来了那小相公，老九，被全家人和陈师傅指望着成为蓝田玉的人（虽然不是同一个蓝田玉），也寻着笛声找来了他最终选择的行当——木偶戏。

老九终于决定叛逆了。他最爱的还是木偶戏。此时陈师傅的咽喉已患重疾，医生说最多撑不过两年了。老九决定跟着陈师傅学习木偶戏。这当中自然还有几场冲突打骂的，全家人的寄托啊，说不要就不要了，老九未免太“任性”。然而最终还是拗不过他。三个月之后，陈师傅死了。老九说，他“比任何人更沉重”，甚至“哭不出来”。剧到这里止了，木偶戏的前途，亦可曰传统文化的前途，如舞台上的灯光一样，明明灭灭着。

关于唱段的设计，我是一点也不懂的，自然什么也说不出。自己认为最精彩的，三场描写老九怎样复习的戏；和最有意思的，老九在幕布后面耍玩偶的戏，也被锁麟囊和自由鸟同学评说得八九不离。只好拣些剩下的，管我说的好不好的，博君的一笑。

这戏看的时候，竟像在我心里插了根针进来似的，刺得我生生的疼。硬要坚持着一件事情的无奈，想要追逐理想又被无数现实牵绊的感慨，面对来自家人的甚至四面八方的压力，我想应该每一个人都多少体会过一些的。父母姐姐们，尤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夫们越是关心，心里就越是觉得过意不去，越烦闷越压抑越难以支撑越想要逃离。

前几日看了个小说说，生孩子一定要自己想要的时候才能生，万不能为了什么别的事情，自己遭一辈子的罪。小说的女主角没有能够，还是为了公公快要死了想要个孙子而怀了孩子，果然不快乐。可是人情这样的东西，谁说得清楚呢？父母辛苦了一辈子你要吃给吃要穿给穿除了情还有恩除了恩还有德一辈子到老了就指望你一个孩子光宗耀祖总不成让他们活着受罪死也不瞑目到了阴间还念念不忘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歇吧？忘了谁说，跟父母讲道理，你永远都没有道理。不说父母命大过天，难道让他们难受了，子女能心安？

更不用提“可怜天下父母心”一样的话。得知老九得到考试资格时全家人发自内心的激动，复习过程中一家子不计回报任劳任怨的忙碌，老九突然失踪时全家人的着急，老九说不考了的时候庄爹爹和大姐姐大姐夫苦口婆心甚至发起怒来的劝诫。也许是演员演的太真切，也许是我心里太敏感。老九复习文科的那一场坐在高台上，父亲来了，畏缩缩地坐在脚下，整个人也因小了一节。最是这样的时候看得父亲的样子，爱在佝偻的胸脯里被盛得满了，肩膀被子女因他而得的光压弯。如站台上父亲的背影，发福的笨拙却还是要坚持着的，让人的心酸泪流。

这样的时候真是不得已的两难了，身体是自己的还是父母的，是满足父母的心愿更重要还是追逐自己的理想更重要，这个问题纠缠我至今，也没个答案。当然人就这一辈子，有人说几十年还不为自己活着，死了后悔。然而亦是因为人就这一辈子，不过几十年，死了谁都是一把灰，为什么不叫父母开心些呢？老九最终选择了木偶戏一条路，面对他的是十二万分的沉重。而他的选择，我不得不说私以为还是和他的父亲与陈师傅一番对话之后的态度有直接关系的。如果他父亲铁了心不愿意呢？如果他家里赶了他出去，像谢益亭般没个着落地做下九流的行当吃苦，又是什么样子呢？

戏虽然完了，想起那个结局就觉得心口发闷。还有一件事情我是从小到大一直想着的。妈妈说我一两岁在地上玩儿的时候，有位高人（高人这二字是我说的）来家里做客，看着我说这孩子长大是要有大出息的。后来说学习成绩好了就是有大出息，“小学上完上中学，中学上完上大学”，等我猛醒这和“养猪养狗”无甚分别的时候，不禁怀疑“大出息”的含意。既然是算命的，算的自是一辈子，像老九一样中途转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做木偶戏了，焉知此后不会有大出息呢？所以算命的嘴里说出的话，应是无需非要着落到一件事情上去的，反正他算得也是一辈子，肯定连中间转过多少次的念头也全都算进去了的。这话是用来安慰自己，给自己不好好学习找借口罢了，厚厚。

再有老九和战马集团的总经理斗法的时候，老九拿的人偶怎么都比人家总经理的小好几个size呢，而且看起来都是有那么几分悲剧意味的。孙悟空腾云驾雾，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郭靖“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一天神仙日子也没过，战死沙场；小王子的玫瑰花也是随时可能要被羊吃掉的。也许传统文化也是有这样多的禁锢吧，也许做为护卫传统文化的人，老九，也是这样摇摇欲坠岌岌可危，随时担心着努力着的吧。西天取经的一路，纵见了真佛，老九也不过是个孙悟空的吧。

最后再说几句找打的话，做为一个女人，我实在是对再三强调着的老九的“与众不同”有点儿不爽。那场庄妈妈生老九的戏，一群女孩子在后面跑来跑去。陈师傅铁口说这次一定是男的，庄爹爹说，你不要再说了，等下我希望太高落差太大。当然有人可以说这“希望”和“落差”是因为庄家实在 family imbalance 生个男孩子想调节一下。然而整个的情节，包括庄爹爹跟人家200块钱赌老婆的肚子里是男是女，做为丈夫亲口说庄妈妈生小孩儿像母鸡下蛋一样，生了之后无数人抱着看热闹的好奇打来电话问护士生男还是生女，护士换了七八种语言（方言）重复报告这一事实引来无数观众的笑声。这一切只让我觉得不堪。别说那些人打来电话不是出于看热闹的好奇，我不信邻里亲戚之间一点儿这样的意思也没有；也别说观众发出的阵阵哄笑没有半分嘲弄之意，至少坐在我身后的两个女孩儿，她们的评价，已经不堪入耳。

上一段已说了是找打的话，一些男人是明白不了的。如不能感同身受，还是不要发表见解，我不过说两句我的感受罢了。

所以总得来说呢，老九这部戏，看得我眼泪掉过，由衷笑过，血脉博张过，感同身受过。想得比写的还多。还是很推荐大家去看一看的，颇为值得。只是买30块钱的票的又听不懂那不知道是什么方言的人们记得带副好点的眼镜，莫要像我一样去看了热闹，就是了。

欢迎来到华新中文网，踊跃发帖是支持我们的最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