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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恨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
从八楼往下望,马路就在不远的地方,中间是大片大片的绿色,像柔软的棉被。高高的树就在低低的地方。“如果我们跳下去,会不会躺在上面?”这当然是个怪异的想法。当我一个人站在比腰还低的栏杆旁边的时候,我手心开始出汗,脚开始软。我手上捏着笔和本子,像是会随时把我拉坠下去。我很快就知道粉身碎骨的可怖。
我怎么时不时总要过一种危险的生活。
有一次我依在巴士最末端的角落里,我想起很多年前的那种不安,才发现自己已经那么习惯这种安定。而习惯安定,本身就是一种不安。我最近开始重新向往那种泰国的渔村生活,Q曾经跟我描述过的。那时我觉得美好,但是遥远。遥远到即使只是想一想,都需要莫大的感情和勇气。其实那是一种逃脱现实的生活。如果说现实是安定的,那么这种逃脱就是一种不安。如果说现实是不安的,那么逃脱就是一种安定。
也就是说,现在我开始重新向往逃脱,那么我的现实就是不安的。
我从前生活复杂,身心疲倦,回头看时扎进了一池雾色的水,五年深不见底。有一晚演出之前,我头晕恶心,一直吐不掉胸口的那口气。我努力着,坐在台上,一口接一口地往高耸建筑当中的深蓝色天空里吐去。可是无济于事。最后我对H说的话还没出口,就在喧闹的美食街头把脸埋在自己的胳膊里忍不住哭泣。我背对着街口坐在台上,很多人绕过台往马路走去的时候都回头好奇地看我。最后我爽了些,就讲完了两段古。这就是那晚全部的事。
而第一次说到泰国渔村,就是在那日的下午。我还可以记得仰躺着的时候,天花板让我一片茫然。从前的日子我一直在打转,一直在打转,最后绞死。我躺在床上,努力想要讲得更清楚一点,可是那雾色的水大片涌来,我不住地咳嗽才不淹死。我讲了很多,可是仿佛半点都没讲,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我很想哭可是找不到理由。其实这就是晚上我想要对H讲的话,可惜话没出口。
一切似乎就在那天之后,所以这是我的开始。
我讨厌自己的表演能力。私下我其实更加沉默。虽然看球的时候我喋喋不休地逗人发笑,和往常一样。但是关了灯我们躺在漆黑的五点钟里,我的沉默像潮水泛滥。后来我讲了很多,面对这些老得掉牙的朋友,我无需掩饰。每次我总是感到盛宴过后的那种疲倦,才记起自己安静的本质。我何必去强迫自己扮演不擅长的角色?无论是聚会,或者是人生。
可是这一两天我自如了一点。我开始学习非常简单的生活。我一想起从前就觉得复杂,怪我自己。是我把生活弄得太复杂。若只是入睡和起床、吃饭和上班,其实可以非常非常简单。我在黑暗中过一种危险的生活。危险,但是简单到令人快活的生活。这个城市突然从一个浩大的世界,变成一条条的小巷子和巴士站牌,变成低矮的房屋底下的咖啡店和我悬浮在城市中央的黑白房间。我甚至想不起更多有关的东西。
这样的生活,为什么我从来学不到。
是不是我从前内心在作祟,还是如今的宽容?我不再像年轻时候的冲动。我很仔细地审视自己的生活,并由此来作出判断。我不再相信自己,我相信的是漫长的时间。我能做的事情和决定可以很多,但是我一件都不做,因为我不再相信自己。我总是像一个魔鬼一样,疯狂而没有理智。我总是在城市的中央大声高叫,像一头放肆的野兽。我更向往现在这个没有欲望的自己。那样我可以真实地看清楚内心的每道纹理,认真地审问自己。
我发誓我真的学过每天早上起床来,便开始痛恨自己。然而以我的个性我无论如何做不到,至少不是现在。我还是那么习惯地又回到这种危险的生活。并且一边危险着,一边向往着安定。我的安定在并不遥远的国度。我平静的心已经开始慢慢适应这样的危险举动。如同站在栏杆旁边面不改色,梦想纵身一跳之后躺在绿色棉被上的快乐,仰着,望着发白的天空,上面有奇异的花纹。
“天真好看。”
“因为刚下过雨。”
那就是我梦想的全部,如此不顾一切的。所以,如果将来真的要恨一个人,那也只能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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