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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由东南向西南画出一条浅浅的弧线,一天天就这样随着太阳的轨迹滑过去,不需要知道具体的时间,只是跟随内心的需要睡觉、吃饭、聊天、发呆、听歌、看风景、写日记,过最简单纯粹的生活。
带了相机,却还是不习惯拍照。一方面我还不知道相机上的按钮都是什么东西,除了光圈和快门,其他按钮的名称和图标都像天书一样难懂;另一方面,我内心里非常抵触在旅行过程中拍照,相机快门和闪光灯都是对被拍摄的对象的侵略,对我而言,相机的作用并不是纪录和分享旅行美好时刻的工具,而是作为文字的补充和备忘。西伯利亚铁路的光影和颜色让我着迷,这一路遇到的人也让我有按捺不下的冲动去描绘去纪录,我打算在火车上过完至少三天,等到对它熟悉到厌倦以后再开始动用相机拍人,这样拍下来的东西,应当是撇去了新鲜的泡沫而沉淀下来让人心动的景象。
从上火车起,我就故意在老陈面前拨弄相机,他对这个大铁坨的态度早已由新鲜变成了视而不见,也渐渐习惯了拿着相机的我。他已经无数次走过这条铁路线,每每看到美丽的景色,仍然像第一次遇见它们一样欢呼雀跃,忍不住指挥我一阵猛拍。为了配合他的兴致,我空放了很多次快门,好在他指挥我拍完以后根本不看,只要听到快门声便十分开心,仿佛完成了一件稀世大作。其实这些图画早已印刻在他的心里,不需要借助相机储存卡来回忆,他用他的方式,发表对西伯利亚景色的赞美。
菲尔也是一样。
他是一个非常“资深”的行者,在路上的时间累计有十多年,这点从他的旅行装备上就能看出端倪——即使离家一年,他的随身行李也只有一个大挎包,包里的常住客只有一条裤子、两件T恤、一双拖鞋、洗漱品、护照、银行卡和一本书,所有其他的附加行李都是在旅行地当地随天气情况购买,随买随扔。北上俄罗斯之前,他扔掉夏威夷裤衩,在北京的地摊上买了一件大厚棉袄、一双雪地靴、一个廉价便携DVD播放器、一堆盗版碟和几本儿童漫画。我嘲笑他的装备是“时尚极简北欧风”,他则反击我是只蜗牛——恨不能把整个家都背在身上旅行才好。他自己并不带相机,却从不放过每一个催促我拍下他喜欢的场景的机会,一天下来,相机存储卡里塞满了他的审美恶趣味:列车员吃剩的罐头,窗外的枯树干,开水器上的污垢,他的新胡喳。
车行至乌兰乌德站时,有半个小时左右的停靠时间,这是旅客们最爱的放风时间。冬季的西伯利亚,室外温度通常在零下二十度左右,火车里的温度则是二十六度,一进一出就是四五十度的温差,很刺激。老陈歪在他的床铺上睡觉,也不忘在梦里催我赶紧下车透个风。正好菲尔又来串门,便包得严严实实下车同他一阵乱逛,再回到他的车厢喝茶。
菲尔的车厢是一等车厢,票价比二等车厢贵百分之五十,同我和老陈所在的二等车厢里内部陈设完全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一等车厢每个房间的标配是两个人,而二等车厢的标配为四个人。在旺季,这个区别可能对于旅行舒适度有莫大的影响,而在空空荡荡的淡季,两者的区别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经常在这趟铁路线上跑路的乘客自然不会购买一等车厢当冤大头,于是乎,整个列车的一等车厢里只有菲尔一个人,让他孤独寂寞得紧。如果没有他灵光乍现在北京地摊购买的便携DVD播放器和儿童漫画,这个大男人一定会闷死在这里。去到他的车厢,泡一杯简陋的英式下午茶,继续和他唠嗑,看巩俐年轻时候拍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觉得出奇地穿越。
列车已经贴着贝加尔湖走了大半天。所有的旅行攻略都告诉人们,这一段是整个西伯利亚铁路最精彩的部分。确实,倘若是夏季,我们坐在车上就能看到碧蓝的湖面,像海一样延伸出去,无边无际,火车将沿湖岸走上好几个小时,足够乘客们对湖喝上一箱啤酒、啃上一大箩鸭脖子(如果你弄得到的话)。可惜,现在是冬天,窗外的景色,除了白色,就是白色,还有白色,以及白色。冰封的贝加尔湖上盖满了白雪,看上去和前两天走过的西伯利亚平原别无二致。相机和眼睛都无法诠释它的美丽,只好在心里把冰融掉,默默地想象她白色面纱下的美艳。
正在我出神之时,菲尔不知何时已经默默关上房间门,从一个手舞足蹈的大男孩回归了他应有的平静。我直觉他这一举动使得气氛有点尴尬,寻思找什么借口告辞才好,他抢先开口道:我喜欢你。
可是,我们才认识二十四小时不到啊。
在路上听爱情故事是一种享受,但我并不相信来自旅途中迸发出的感情。当旅行者各自从他们生存的土壤里抽离出来随风游走的时候,他们暂时抛却了身外之物,只和自己的灵魂在一起,所以在路上产生的感情大都真切动人,我相信那是真正的灵魂伴侣似的爱情。然而,感情的维系仅靠爱情还远远不够,当双方各自缩回自己早已习惯的世界,会发现除了爱,原来还有那么多东西隔在两个人中间——距离、宗教、民族、观念等等。勇敢的人会如飞蛾扑火般投入爱的怀抱,只争朝夕,而我不会,并非因为我传统胆小,而是我对爱更贪婪,我想要的爱是更加持久稳定的关系。
我把我的旅行爱情理论讲给菲尔听,他不但没有面露难色,反而变得很开心。“时间能证明一切,”他这样说道,“你会接受我的,我有这个自信。”我并不相信他,可现在正好有个给双方下的台阶,也就笑笑,让这个罗曼事件淡出车厢逼仄的空间。
菲尔的小孩子脾气被他的好心情激发出来。他打开房门,让我感觉自然一些,然后打开一本儿童漫画,模仿孩童的笨拙音调给漫画里面的主人公配音,讲起故事来,把一节车厢以外永远板着脸的列车员都逗笑了。
我却没有心情听故事,只是怔怔望着窗外的贝加尔湖,再次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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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就是~喵喵,吃饭,睡觉~~~
爱卿,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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