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了小摊,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在他心中他还是觉得自己只是暂时的困窘而已,他甚至在走过摊贩的时候嘴里还默默地念着,龙企池中物… 想到这他又觉得了一丝丝的快意,觉得并没有那么沉闷.阳光这个时候比刚才更大了些,灰灰的天空已经现出了一些浅蓝色.脚步轻快了许多,很快就到了银行,柜台小姐的笑脸大概只有在早上还尚能坚持,但那僵硬的微笑多少也让他觉察出今天不是太坏的一天.他付完了帐单,查了查自己的存折.只剩下了305块.他出了银行,发现了不远处的另外一个油条摊贩,现在已经是接近10点了,没有多少人了,他要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正在美美的吃的时候,手机想了.他刚想骂出声来 “妈的,我越是没钱的时候” 一看号码是家里的. “文骏,你怎么样了,那件事情怎么样了,爸爸妈妈都很惦记” 是爸爸的声音.他知道父亲指的那件事情就是工作的事情. “其实我的意思是你不一定非要留在北京,苏州,杭州那边我都去过,都很不错的,深圳你妈的意思是不要考虑…离我们太…” “爸,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你们不要担心”还没等父亲说完,阎文骏就回答到. 电话那边又开始教导似的训话“恩,那好,只要你自己能照顾住自己我们也就不担心了,到新单位要留下个好印象,过年要回不来就不要回来了” 他本来想说今天就要回家,可是父亲的威严,让他刹那间不敢说. 他嘴里哼哼着 “恩”,只到那边终于把电话转给了他妈妈. “儿子,妈真为你高兴,在北京找了个工作,其实你爸爸听了也很高兴的…” 阎文骏听了这话都不知道什么滋味,但也只好把谎撒下去 “妈,我今天就回家去看你们,在家里过年” “好,好,妈妈把你最爱吃的腌肉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你们新单位有假让你回来吧” 显然妈妈的语气是期待着他说有. “妈,你放心,单位领导可好了,他们让我年后再来上班”干脆就把谎子拉大点,只要爸妈高兴,他心里这么想着,但脸上的刚刚露出的一点笑容也收了回去.天很冷,他觉得那是他肌肉僵硬. 他妈妈继续说到“儿子,路上小心点,我不和你说了,费你手机费” .他最后半年还在上硕士的那阵儿,尽管当时只有每月400快的奖学金,他还是会和妈妈说 “没关系,妈,这点算不了什么” 这一次他居然没说,他说了声好,就把电话断了.以前钱是少,可毕竟每个月当他刚花完的时候,新的补充又到了.所以他不怕一切在实际许可范围内的花费.而现在他真正体会到了一种,对未来不可定数的可怕.现在也许突然给他一万,他也会小心地去花了.人同兽性,在不同的环境就要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他独自走在街上,不知道该做什么,脚落在没化完的积雪里咯吱咯吱的响,这响声让他觉得异常的冷.这种冷让他突然间想到昨天晚上睡觉时候的遭遇,他现在不愿意去试图理解那个小师弟了,他觉得为什么就没有人理解他. “妈的,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他终于骂出了声.
那天,他花了250块,找票贩子帮忙买了一张返家的票.剩下的50到了省城花了30坐去老家方向的汽车.中途没有吃,没有喝坚持了15个小时.不过他觉得没什么,这种能力他在上大学的时候早就练出来了.年过的不错,妈妈这一年过的是最高兴的,他爸爸那作为高级工程师的矜持也没维持了几天,见到老同事就怕别人不问起自己的儿子.他还特意编了一个单位.连工资待遇都给自己定了定.对了,剩下的20块,他给老爸买了一个吉列的刮胡刀,把那个陪伴老爸几十年的老式刮胡刀架给扔了.

年后北京展览中心的职业展人山人海.连旁边复印机店的生意都被带的红火的不能在红火.人群外围还穿插着几个身穿藏袍卖藏刀的人.卖水卖饭的小贩们却没多少,都被周围的保安给赶光了.人太多,太乱,地上飞着纸片,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杨军是他在省城来北京的火车上认识的,一路上他还一直羡慕阎文骏在北京拿的文凭,还羡慕他已经是一个硕士了.他说他考了3年都没考上.阎文骏对他的羡慕一笑置之,因为他觉得他们没什么两样.都是一个来北京打拼世界的外乡人.是一个相同的连不标准的普通话都很相似的同命人.他们一起吃了早饭,阎文骏非要请他吃,虽然只是油条和豆浆,但阎文骏说毕竟他算是这里的主人.其实他也不知道谁是这个超级大城市的主人.这里不属于外乡人,也不属于大部分只在基本生活标准附近的北京人.但这个城市依然很有次序的活着,依然如故地每天上演着北京人歧视外地人的事情,依然如故的有富有的让北京人瞠目结舌的外地人买下了北京最豪华地带的豪宅.依然如故地有北京人和上海市人互相伤害地谩骂.他鼓鼓的包里是一封封都装订好的个人简历,做的非常精致,是他在老家的时候偷偷在外边网吧里做好的.就这样,他和杨军在人潮中挤来挤去,到处投递,占着占不着边的,他都投,反正准备的材料多的是.他和扬军被挤散了两次,又碰到了一起,他们说着自己的战果,还都很乐观.这时候杨军指着附近的一个展位: “嘿,老阎,那个合你的专业” 他已经习惯了杨军一路这样叫他.他看过去,牌子上写着 “北京市京西生物制品开发公司”.这个也许是今天早上他看过的最适合自己专业的单位了,他把材料递了过去,一个穿着西服很有风度的老头仔细地看着他的材料,最后说: “我们这里不适合你发展,我们只想要一个低级的生产人员,我们不需要硕士”老头微笑着把材料还给他. “你们还是把我的材料留下吧,以后万一你们有用,或者其他部门招人” 他把材料往老头手里塞,老头又递了过来,还是微笑 “小伙子,别浪费了你的材料,试试其他地方吧” 他不知道老头说的材料是指他的简历还是指他是个人才.他最不喜欢猜测这种双关语的含意.他把材料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继续往前走着. “别灰心,继续加油” 杨军说.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一个出版社在招人,这里人不多,因为上边写着只招硕士以上. “试试吧”杨军怂恿道.接近中午,阎文骏又累又饿已经没有了多大兴趣,就拉着杨军说 “咱们走吧,出去吃些东西” 杨军被拉出了好远,还不停地回头看着那个出版社的展位.然后突然抢过阎文骏手中的刚被退回来的简历,跑了回去.阎文骏面无表情地看着往回跑的杨军面带微笑,并连连点头做卑恭屈膝状地把他的简历递了上去,然后又跑了回来,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 “说不定呢”. 上天把许多你认为是说不定的东西安排的那么确定.10天后的一个早上,阎文骏的手机响了,在地下室里几乎都接听不到的信号中隐约传来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你是阎文骏吧,明天你到我们出版社第四编辑室报道吧” 杨军睡眼惺忪地伸了一个懒腰,突然惊醒的大喊 “啊,老哥,你有工作了” “恩,对,咳,这有什么,出版社没劲”阎文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在暗暗地想,真他妈的关键,快坚持不住了.妈妈临走硬塞给他的2000块钱马上就要用完了.联系工作手机还不能停掉.记得临走的时候他还豪言壮语地对妈妈说: “妈,我那边一个月就挣好多,你这点钱不顶用的,你自己留着,我去了给你和爸爸再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