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九洲歌头（1）岁寒归千金，衣上神山雨
岁末黄昏，暮霭弥漫，万家灯火，玄武湖的烟水和栖霞山之青岚下，帝京一片祥和。
自旧都为大顺、北满所破、先帝自刎，已近三年。所幸今天子昭明，加之文臣协作、武将用命，几年来北满难越淮水一步。于是两朝和约，以淮为界，各自休养生息，居然再也没有前朝“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的尴尬，也很少看到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的痛心画面。
此时的江南，经历了本朝数百年安定繁荣，已是店铺林立，钱庄、当铺、酒楼、茶馆、妓院、客栈、赌场、书院比比皆是，金陵的人口更是多愈百万，户户继踵，院院相连。
这天正是年关将临，游子返家，多少人家团圆用饭的时候。杨府虽然一向清冷，今天却格外有一点过节的味道。
正厅里，一白衣少女站在一位淡妆贵妇前。那妇人欢喜地看着身前的少女，仿佛有千言万语融入了眼神。白衣少女多年修剑，虽是年幼，却只限于心中激动，鼻头略酸，不像寻常少女般撒娇作嗲。
这时门口一阵躁动，走进来一弱冠公子，一边和身后那个看起来更小一些的女孩在争执些什么。那公子唇红齿白，看似风流自赏；小姑娘有着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眸中尽是不服的神色。
“四姐姐！我说你会带九眼天珠给我的，三哥就是不信！”
“笨丫头，九眼天珠只有藏边活佛才配拥有，你这么早就想出家了啊？”小姑娘的三哥一边笑骂，一边打量立一边的紫衣少年。
“萝儿！姐姐真的找不到那个什么天珠…”
“你骗人，上次回来的时候你不是有吗”，小姑娘心下狐疑，突然看那白衣少女向紫衣少年望去，灵光一闪，叫到：“是了是了，你送给这个小哥哥了吧！”嚷着便绕着紫衣少年转。
这时那夫人道：“萝儿够了！筝儿刚回你就吵不停，又在客人面前胡闹！”。那萝儿赶紧闭了嘴，好像很怕这位夫人，只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紫衣少年身上瞄。
原来这杨府主人正是本朝大将杨飞城，此时正驻守安庆。其父杨嗣昌，先帝时期的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民间有“杨阁老”、“杨相”之称，也曾经是权极一时的人物。这夫人姓王，是杨飞城的二房，诞了排行第四的杨筝、第五的杨炎和最小的杨萝。正妻徐夫人生的是老大，老二和老三。那排行第三的杨轩，就是刚才杨萝口中的三哥哥。他们的大哥杨破敌、二哥杨惊霆早已是一身文韬武略，随父亲驻守安庆去了。
杨筝自小被带到蜀地修炼剑术，最近三年因为进境很快，青城的长辈怕影响她专心练剑，拖到现在才放回省亲。紫衣少年名叫萧鸣，是杨筝的师兄，今年刚满十八，这次陪杨筝万里探亲，一来是师门对他期望极高，想让他早点历练江湖，二来因为二人是青城门下一干弟子眼中的情侣，想给他们多一些独处的机会。
正是晚饭时间，这时候正房徐夫人也来了，一家人围着八仙桌坐下，王夫人则遣了丫环把杨炎也叫来。
不料杨筝听了，忍不住叫出来：“小炎！他…回来了？”
原来，杨筝十岁那年被带去青城之前，杨炎就失踪了。杨飞城和青城的前辈猜测，杨炎是被北满高手掳走的。奇怪的是北满接下来并没有以这第五子要挟杨飞城。多年以后，当杨家人心里都开始相信杨炎在北满受非人待遇已不在世间时，一个自称法心的和尚居然带他回来了。于是举家沸腾，连远在安庆的杨飞城都忍不住要告假回家。不过当时已称帝的大顺正蠢蠢欲动，军势危急，只派了老二惊霆走了一趟金陵。惊霆回去后，没有告诉父亲的是，五弟回来后，虽然发肤无损，但应是受了什么精神刺激，多了几分呆讷之气。
二位夫人刚述说完一番原委，那个丫环回来报说：“五公子不在府内，荔儿说他又去梅府了”。荔儿是侍候杨炎的丫头。
“炎儿这孩子，不知怎的和梅文钟这么熟络了”，王夫人心中嘀咕，却不愿派家丁去找他，因为知道没有用。前几天听荔儿说，亥时炎儿才从梅府回来，下次要好好问问他在做什么了。梅府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料想出不了大差错。
晚餐上，知是筝儿的师门有意成全二人，王夫人便细细观察其萧鸣。只觉此子精华内敛、举止有度、不卑不亢，也算满意。不过筝儿今年未满十六，他们的关系过些年后定也不迟。于是随口问了一些萧鸣的家境和出生，不想他似乎很在意这个，避而不答。
而后便是筝儿细述蜀中风物，青城山的晨曦暮蔼、飞瀑绝壁、仙鹤神猱和风雪雨霁，以及诸多师长的奇闻轶事，听得萝儿羡慕不已，夫人心上安慰。
又谈到父亲和大哥、二哥，王夫人告诉筝儿，破敌被擢升为前领卫统领，帐下数千精兵，而惊庭是都督府参谋。二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升迁不可谓不快。萧鸣听了，倒是暗叫可惜：据传杨破敌、杨惊庭曾得武当剑法真传，能和三年前决出的十三位年轻高手媲美，却选择投身行伍，到头来也不知道打的是不是不义之仗。
酒至后席，杨轩渐渐听的无聊了，忍不住低声向萧鸣请教蜀地美女特点、分布云云。
没想到被徐夫人听个正着。徐夫人大怒，斥道：“轩儿！你最近越来越不长进了！在外面闹得那些玩笑，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杨家的名望就败坏在你手里了！”
“娘，这纯粹是无中生有…炎弟是一宝有目共睹，我杨轩完全不一样！”
萝儿一阵娇笑，抢着向筝儿解释：“嗯，是这样，外面的人说三哥和五哥是金陵两宝，如人参、鹿茸之于关外，他们两个是南明镇国之宝。这是因为，哈哈，上个月三哥…”
杨轩气恼地打断：“胡扯！胡扯！我不过是文采煌煌，又多情善诱而已！那些人是嫉妒…”
王夫人无奈笑笑，对萧鸣道：“坊间有说‘杨家四子，越小越赖’，现在想想正是如此，萧公子见笑了。”
萧鸣正想说话，筝儿却问：“五弟从小好武恶文，怎么也是一宝？”
萝儿歪着脑袋，顿了顿说：“五哥更是奇怪，虽然…”，没说完就被徐夫人打断了。这样大的家丑，怎么能放在客人面前讲？却落得筝儿好奇不已，已经作了打算，晚饭后就让萝儿全盘托出。
其实，她不知道，杨家的金陵二宝从来不是秘密，只要上街一打听，就是走卒贩夫都知道的笑料。
自旧都为大顺、北满所破、先帝自刎，已近三年。所幸今天子昭明，加之文臣协作、武将用命，几年来北满难越淮水一步。于是两朝和约，以淮为界，各自休养生息，居然再也没有前朝“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的尴尬，也很少看到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的痛心画面。
此时的江南，经历了本朝数百年安定繁荣，已是店铺林立，钱庄、当铺、酒楼、茶馆、妓院、客栈、赌场、书院比比皆是，金陵的人口更是多愈百万，户户继踵，院院相连。
这天正是年关将临，游子返家，多少人家团圆用饭的时候。杨府虽然一向清冷，今天却格外有一点过节的味道。
正厅里，一白衣少女站在一位淡妆贵妇前。那妇人欢喜地看着身前的少女，仿佛有千言万语融入了眼神。白衣少女多年修剑，虽是年幼，却只限于心中激动，鼻头略酸，不像寻常少女般撒娇作嗲。
这时门口一阵躁动，走进来一弱冠公子，一边和身后那个看起来更小一些的女孩在争执些什么。那公子唇红齿白，看似风流自赏；小姑娘有着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眸中尽是不服的神色。
“四姐姐！我说你会带九眼天珠给我的，三哥就是不信！”
“笨丫头，九眼天珠只有藏边活佛才配拥有，你这么早就想出家了啊？”小姑娘的三哥一边笑骂，一边打量立一边的紫衣少年。
“萝儿！姐姐真的找不到那个什么天珠…”
“你骗人，上次回来的时候你不是有吗”，小姑娘心下狐疑，突然看那白衣少女向紫衣少年望去，灵光一闪，叫到：“是了是了，你送给这个小哥哥了吧！”嚷着便绕着紫衣少年转。
这时那夫人道：“萝儿够了！筝儿刚回你就吵不停，又在客人面前胡闹！”。那萝儿赶紧闭了嘴，好像很怕这位夫人，只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紫衣少年身上瞄。
原来这杨府主人正是本朝大将杨飞城，此时正驻守安庆。其父杨嗣昌，先帝时期的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民间有“杨阁老”、“杨相”之称，也曾经是权极一时的人物。这夫人姓王，是杨飞城的二房，诞了排行第四的杨筝、第五的杨炎和最小的杨萝。正妻徐夫人生的是老大，老二和老三。那排行第三的杨轩，就是刚才杨萝口中的三哥哥。他们的大哥杨破敌、二哥杨惊霆早已是一身文韬武略，随父亲驻守安庆去了。
杨筝自小被带到蜀地修炼剑术，最近三年因为进境很快，青城的长辈怕影响她专心练剑，拖到现在才放回省亲。紫衣少年名叫萧鸣，是杨筝的师兄，今年刚满十八，这次陪杨筝万里探亲，一来是师门对他期望极高，想让他早点历练江湖，二来因为二人是青城门下一干弟子眼中的情侣，想给他们多一些独处的机会。
正是晚饭时间，这时候正房徐夫人也来了，一家人围着八仙桌坐下，王夫人则遣了丫环把杨炎也叫来。
不料杨筝听了，忍不住叫出来：“小炎！他…回来了？”
原来，杨筝十岁那年被带去青城之前，杨炎就失踪了。杨飞城和青城的前辈猜测，杨炎是被北满高手掳走的。奇怪的是北满接下来并没有以这第五子要挟杨飞城。多年以后，当杨家人心里都开始相信杨炎在北满受非人待遇已不在世间时，一个自称法心的和尚居然带他回来了。于是举家沸腾，连远在安庆的杨飞城都忍不住要告假回家。不过当时已称帝的大顺正蠢蠢欲动，军势危急，只派了老二惊霆走了一趟金陵。惊霆回去后，没有告诉父亲的是，五弟回来后，虽然发肤无损，但应是受了什么精神刺激，多了几分呆讷之气。
二位夫人刚述说完一番原委，那个丫环回来报说：“五公子不在府内，荔儿说他又去梅府了”。荔儿是侍候杨炎的丫头。
“炎儿这孩子，不知怎的和梅文钟这么熟络了”，王夫人心中嘀咕，却不愿派家丁去找他，因为知道没有用。前几天听荔儿说，亥时炎儿才从梅府回来，下次要好好问问他在做什么了。梅府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料想出不了大差错。
晚餐上，知是筝儿的师门有意成全二人，王夫人便细细观察其萧鸣。只觉此子精华内敛、举止有度、不卑不亢，也算满意。不过筝儿今年未满十六，他们的关系过些年后定也不迟。于是随口问了一些萧鸣的家境和出生，不想他似乎很在意这个，避而不答。
而后便是筝儿细述蜀中风物，青城山的晨曦暮蔼、飞瀑绝壁、仙鹤神猱和风雪雨霁，以及诸多师长的奇闻轶事，听得萝儿羡慕不已，夫人心上安慰。
又谈到父亲和大哥、二哥，王夫人告诉筝儿，破敌被擢升为前领卫统领，帐下数千精兵，而惊庭是都督府参谋。二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升迁不可谓不快。萧鸣听了，倒是暗叫可惜：据传杨破敌、杨惊庭曾得武当剑法真传，能和三年前决出的十三位年轻高手媲美，却选择投身行伍，到头来也不知道打的是不是不义之仗。
酒至后席，杨轩渐渐听的无聊了，忍不住低声向萧鸣请教蜀地美女特点、分布云云。
没想到被徐夫人听个正着。徐夫人大怒，斥道：“轩儿！你最近越来越不长进了！在外面闹得那些玩笑，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杨家的名望就败坏在你手里了！”
“娘，这纯粹是无中生有…炎弟是一宝有目共睹，我杨轩完全不一样！”
萝儿一阵娇笑，抢着向筝儿解释：“嗯，是这样，外面的人说三哥和五哥是金陵两宝，如人参、鹿茸之于关外，他们两个是南明镇国之宝。这是因为，哈哈，上个月三哥…”
杨轩气恼地打断：“胡扯！胡扯！我不过是文采煌煌，又多情善诱而已！那些人是嫉妒…”
王夫人无奈笑笑，对萧鸣道：“坊间有说‘杨家四子，越小越赖’，现在想想正是如此，萧公子见笑了。”
萧鸣正想说话，筝儿却问：“五弟从小好武恶文，怎么也是一宝？”
萝儿歪着脑袋，顿了顿说：“五哥更是奇怪，虽然…”，没说完就被徐夫人打断了。这样大的家丑，怎么能放在客人面前讲？却落得筝儿好奇不已，已经作了打算，晚饭后就让萝儿全盘托出。
其实，她不知道，杨家的金陵二宝从来不是秘密，只要上街一打听，就是走卒贩夫都知道的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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