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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音别馆】观北京人艺三排《北京人》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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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音别馆】观北京人艺三排《北京人》有感
  北京人艺第三版《北京人》终于上演了。在曹禺的剧本中,《北京人》的知名度似乎远远比不上《雷雨》和《日出》,但这也并不妨碍它成为一部中国现代戏剧史上的经典。建国后的北京人艺曾经三度排演过《北京人》,但之前的两次票房都不是很好,只有今年夏天这一次据说是成本已经回来了——作为商演来看,不能不说是一个值得欣慰的地方。更需要点明的是这次的《北京人》在舞台表现和表演上并没有走以往完全写实的路线,而是由于李六乙导演的加盟,出现了很多象征性的、艺术化的元素和夸张。这也让我看到了印象中的“小剧场”导演如何在“大剧场”中施展自己的才华。




剧本


  曹禺的剧本通常是很长的,一般不经过删改是很难搬上现在的舞台的。《北京人》经过很多删改后,依然长达三个小时。比较演出本和原著文本,内容上并没有重大的改编和删除,修改主要是舍弃了一些交待性的对话。比较明显的改动是“北京人”这个形象没有出场,不过似历来排演《北京人》都是有意避免让“北京人”这个形象正面登台的,除却技术上得考量以外,恐怕还是更因为这个形象在剧本中的作用更像是一个象征参照而并非一个独立的艺术形象——所以,没有他的出场,整个剧本并没有影响进度和流畅感。

  值得一提的是结尾的处理,演出和剧本有比较显著的区别。剧本里面是老太爷听到抢了他留了十五年的棺材的隔壁杜家老爷子死亡的消息,曾文清吞鸦片自杀,老太爷问怎么回事,文彩告诉是“闹耗子”,后面传来鸡叫声和火车的轰鸣,幕落。演出里面曾文清自杀的情节没有了,突出的是老太爷听到隔壁老爷子亡逝的消息后的兴奋,同时由于舞台的大幅度倾斜、灯光的骤然改变和音乐奇怪的调子,表现出一种恐怖危险的感觉,仿佛有大厦将倾、房倒人散的意味,幕后依然是鸡叫和火车轰鸣,戏在被映成白色的布景下结束。很显然,这两个结尾从内容上看,并不太大的分别,但是加上舞美等其他因素后,演出更强调了一些表现主义的东西,或许这在视觉上是确实有用的,但是无疑削弱了一些原来剧本中的那种自然感——剧本文本的结束点让人感觉到故事并未结束,整个戏不过截取了一个生活片断而已,所表现的生活依然是会继续的;但是我们的演出却似乎有些急功近利地要让观众明白这个大家庭的悲剧结局,仿佛希冀观众明了这个当年兴旺发达的大家族就是在这里濒临死亡了。简言之,前者的风格更像是生活,后者加入了太多的人为成分,不如前者那样含蓄自然。




角色


  用一句话来概括《北京人》里面的人物形象就是“一窝耗子”,靠着祖宗的基业,进行着日复一日的无聊的生活,只有消费,没有进账,里面掺杂着情感纠葛和家庭矛盾。但是抛开剧中大家庭的关系北京,里面很多人物都是有着他(她)的典型意义的。

首先要说的是,大少爷曾文清和姑爷江泰。他们是两个不同又相似的人。一个是很少说话,但一事无成;另一个是一天到晚地说话,但也是一事无成。应该说这两个人物,在我们今天的生活里面都是很常见的。曾文清,作为长子,却把理家的权力拱手推给老婆,自己甘愿每天作作画、弹弹琴、喝喝茶、抽抽大烟,过一种悠闲却无聊的日子,被别人视为一个“废物”。他终日里面窝在家里,忍受着老婆的严厉,关爱儿子儿媳,心里记挂着他的愫表妹,每每遇到不如意,就是垂头丧气,或者在烟枪的陪伴里找到一丝慰藉。他没有出去赚钱的心,也没有那个勇气,更没有那个能力。现是出门的时候就误了车,后来刚出门就又回来和愫表妹道别,最后又是颓废地回到了这个衰败的家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意义在哪里。江泰,曾文清的妹夫,长期寄居在丈人家,虽然按月付可怜的房租,但是难免被文清的老婆谴责。他颇有些目中无人,很瞧不起他的岳丈,认为他是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家伙,又不满意他息事宁人的老婆,也不满意那狠毒尖酸的嫂子,又瞧不上只会喝茶作乐的内兄。又好讲大话,在危急关头,夸下海口说可以抽到几千块钱,但是折腾了一宿,却被警察送了回来,说是在外面偷了东西还闹了事。他总说可以不靠这个倒霉的丈人,但始终不见搬出去自立一个门户;他总说他马上要交一步好运,但却总是不见有什么转机;他有着天大的抱负,要“像杜甫的诗说的,盖起无数的高楼大厦,叫天下的穷朋友白吃白喝白住,研究科学,研究美术,研究文学,研究他们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为中国为人类谋幸福”,可是他从来也没有任何实践。

对于曾思懿(文清老婆)和愫方正两个女性形象,我们在看到她们的典型气质的同时有必要思考作者在构思这两个女性形象时的动机。曾思懿为人尖酸阴狠,对于丈夫和愫方的情谊她深深明白,却表面应允,暗地里面试图拆散;她对儿媳妇刻薄严厉,对儿子的管教又近乎残酷无情;在老爷子那里她是个能干的媳妇,但是老爷子也深深明白她想要的不过是家产和存折。愫方是老太爷的姨侄女,母亲早亡,一直在这边时候老爷子,如今长到三十多岁,还为出嫁,一直被曾皓拴在身边,作着像侍女一样的工作,每逢有人给愫方说亲,老爷子就竭力阻挠,她也并不反抗,说不清是她的性格使然,还是舍不得离开文清身边。她和文清性格品性相投,作画题诗,寄情于家中那些鸽子。她的心地善良,和文清的儿媳妇关系也很好,总是同情地去关心这一对没有感情的小夫妻。因为爱着文清,她作出了很大的牺牲,她能侍候他的爹,照料他的儿女,管他喜爱的字画,喂他喜爱的鸽子,甚至说“连他觉得不喜欢的人我都觉得该体贴,该喜欢,该爱,为着他所不爱的也都还是亲近过他的”。她始终秉着要“把好的送给别人,把坏的留给自己”,耽误了自己的生活。粗略看来,思懿身上集中了多疑、贪婪、奸诈、刻薄等一切缺点,而愫方则是博爱、同情、理解、付出等崇高精神的化身。我们不能说作者是有意做这种鲜明的区别的,但是很明显,作为一个男性作者,他同时完成着对女性妖魔化和理想化的两个过程。思懿在他的笔下是颇受贬斥的,尽管她所作的一些事情在本质上是无可厚非的,比如对丈夫外出谋事的敦促被表现为有意拆散愫方和文清情感的一个手段、对儿媳的要“看住自己男人”的说教被视作是一种漠视个人情感的一种强行压迫。这样,思懿作为一种近乎于负面的女性形象出现在舞台上也反映在观众的脑海里。相反的,愫方则是完全按照男人的一厢情愿所创造出来的一个理想化的、神圣化的女性形象。她温柔的性格,与世无争的性情,甘愿付出不计回报的精神是作者可以讴歌的高尚品德。对于她把自己的生命全都拴在了同大少爷的情感上,作者没有过多的微词,而是一种正面的称赞,尽管这种人物在一些行动上似乎已经失去了她本身的行为根据。因此,我们看到,男性作者笔下的这两个女性形象,仿佛是两个极端女性的体现,所以仅就这两个形象来说,她们的意义更多地来自于二者的对比,而并非各自形象本身,也就是说,她们的塑造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并不是完全成功的。




表演


  这次的《北京人》显然是人艺一个培养新人登台的机会。文清的扮演者很早就已经成为了人艺的正式演员,但多年来并未有机会担纲一些重要角色,在2001年新版的《日出》中他很好地完成了胡四这一个配角。这一次的曾文清与胡四完全不同,他应该说还是比较出色地完成了角色的要求。江泰的扮演者是特邀来的,年龄偏大,这一点似乎与角色年龄有些偏差,但是很明显他的表演相比于一些其他演员,要成熟很多。

  值得一提的是愫方的扮演者,她是一个非常年轻的演员。或许是由于舞台经验等原因,她的表演略显有些稚嫩,而且有提高的空间。她的台词有时应该能够更加富有感情,因为她的形象如果演不好,会让人有很假的感觉,所以这就要求演员一定要百分之百地把自己融入到角色里面。但是这一点,这个演员似乎可以做得更好。




舞美


  早就听说,这次舞美将成为《北京人》的一个大看点。舞台的前部分散地摆放着一些桌椅茶几,为演员的主要边沿区域。舞台的后部则是被做成了一个部分四合院的鸟瞰倾斜体,演员们从最高的长廊走进来,需要走一个斜坡——也就是四合院的中场部分,才能到达前部的表演区。这个倾斜的院落完全没有颜色,都是用白色的材料达成很有立体质感的框架,当大灯亮时,布景反射出煞白的色彩,给人恐怖忧伤的感觉。当整部戏结束时,倾斜的院落又从原先的三十度倾斜到差不多七十多度,演员分别紧紧怀抱着柱子,望着茫茫的远方。正如前面的所说,这种处理加强了剧本的人为因素,一些含蓄的因素被更加明确地表现出来了。





  总体说来,个人感觉这次的《北京人》在舞台表现上是对以往风格的一个挑战和重构,成功与否并不能完全用票房的涨落来说明,更重要的要从戏剧本身去看,这样的改变是加强了剧本的震撼,还是增加了新的意义;如果是增加了新的意义,那么这种增加是合理的,还是勉强加入的。这次的《北京人》对布景表现主义和象征主义的追求受到了以前所没有过的效果,仅就目前来看,是比较成功的,但是还需要等待时间的考验。
[锁麟囊 (5-8 12:42,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1楼

顶一下你回北京了?回去多久啊?[^自由鸟^ (5-9 4:18,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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