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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讨论已经结束了,然而在昨日的匆忙之中,我感到有一些话,早就想到、也极有必要说说清楚,却尚未一吐为快:为什么人们首先假设“学者”vs. “大众”、“学问”vs. “人生”的分野存在、然后强调这一点并据此导出价值判断——每每令我非常非常不快。我首先必须澄清,我下面要说的话绝不针对这里的任何人;这儿许多人是我认识、并时常往来的朋友;如果有一丝一毫的联系,那将是出于我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朋友被这个世界上一些尚未经过设身处地的深思熟虑、却不幸非常流行的偏见所误导的心意。
我曾读过一个目前正在斯坦佛攻读佛学博士学位的中国学子的自叙——他毕业自北大,在此之前先后在香港大学佛学研究中心和耶鲁大学拿到两个硕士学位——在即将开始博士学位至少漫漫7年之久的“一生悬命”之前他写下一篇长文,中间有几句话非常令我动容:
“抗战不过8年,在美国攻读人文博士,漫长而又艰苦的事业,在全球跋涉7-10年,学习2-5种语言是常有的事情。只是为了学位已经不足以支撑漫长的求学生涯。想要学有所成的人到了后来,所学的如果不是真正安身立命的学问,如果缺乏着了迷一般的激情,在学术和内心中恐怕也不会得到安宁。”
看了全文之后我更加明白这几句话的分量。然而,对于我所景仰的真正的“学者”,关于做学问、求真知的真正动力与目标所在,昨天已经谈过;今天有必要补充的则是昨天没有触及的一方面:从另一个角度,即所谓的“民间”、“大众”的角度,为什么超越性的坚持不仅正当、合理而且更有必要提倡。
设想对一个刚刚开始读“自然”这一科的小学生,我们不会和他谈电子的Particle-Wave Duality,连想都不会想要这么做;这不仅是因为我们“认为”小孩子不可能理解,而且我们就很清楚的“知道”他不理解;但换做一个主修理工科的大学生,我们便可以饶有兴致的与他讨论、甚至向他请教关于电子的真实面目的问题。再赘述一句,我们不和小学生说这个并不是为了“使他快乐”(make him happy and contented),而只是出于一种“适当”。然而在人文领域,学者们、或者是一个稍稍有点知识的人与所谓的“民间”、“大众”之间的沟通便是另一种不同的情形。
首先,人文领域的终极关怀在“人”的生存,从个体到大群的“人”、兼具兽性与神性的“人”,而有关人生的探讨在很多时候并不像理工科那样依赖背景知识的基础;比如道德和价值观,多少都有一些普世的准则存在,无论学富五车或目不识丁的人都在各自的人生中建立了一些认识而有发言权和辨别力。因此对于人生的探讨没有绝对的层次之分,而只以终极的正确与否为衡量。这是我对圣严的文章的批评立足所在。再进一步,学者或许不能和大众有效沟通的是对确切知识点的探讨;然而探讨这些知识点本身,最终也是为了更好地理解“人”的生存而更接近完美的价值坐标体系,如昨天所比喻的航行的方向,或和谐的乐曲。如果学术的发展不过是导致了对普世价值观的偏离,那无疑是荒谬的。宽容一点地说,那是学问没有做好,bad academics;但学问没有做好的现象并不能说明做学问本身就不好。
(就我这几年观察到的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常常对从事学问的人指指点点、颇多怨言和冷嘲热讽的人,往往本身并不从事学术研究。这是为什么我倾向于判断这是一种偏见——事实是,在竞争异常激烈的学界,bad academics很难生存下来;稍有破绽漏洞或者层次有限的话,即有无数同行目光炯炯、恶狼猛虎一样扑上去将其拆解得满地碎片或批判得一文不值……学界的聪明人太多。但我想这也是普世的规律,其他行业也不会幸免。)
另外的角度——这是促使我写这篇短文的最初动机:强调学者与大众的分野、认为一些东西只是学者的专利而没有办法对大众宣讲的想法,潜意识里恰恰埋藏着对大众的怀疑。这种怀疑仿佛在暗示着一种贬低、而不是真正的同情。如果一个学者坚持具超越性的观点,恰恰是因为他不认为“民间”、“大众”不具备理解他的能力;与小学生的例子不同的是,他并不知道、并不肯定大众是否能够明白;然而,他“认为”、并抱定一种信心会有人能够明白、与他讨论甚至给他中肯的批评与建议——哪怕在很多现实的情形下他连一丝回音都听不见。这是我赞成的真正的学者的态度。
附:我谈到的那位留美学子的文章《当泪水滚落》,见这里
http://www.wangxiang.net/New_Folder/wuchang.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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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音希聲,大象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