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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觉得意外是最难接受的。几年前我爸一次车祸差点就挂了,一边膝盖粉碎性骨折,大出血,如果不是自己还有清醒的意识,马上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即时拖去输血手术,估计那次人就没了。走反道肇事的司机跑了,后来又抓到了,家庭困难就赔了三千块钱,多了没有,叫我们打官司送他去坐牢好了,只能放他回去。我爸整整在床上躺了半年才能起来,一能下地就开始自己锻炼,后来居然可以正常的走路医生都觉得是奇迹。不过他上楼梯需要拉扶手,也不能再骑脚踏车,一根手指也是永久性残疾了。这一切都是瞒着我的,我回去他已经可以上班了,给我看那可怕的伤口,听我妈描述在医院顺着一路的血迹找到他的时候,X光室的铁床上血汪了一大片,依然不断的往下滴着,仍然觉得心惊肉跳。
前年从我爸发病到去世拖了一年半,全家都尽了最大的力量去挽留他的生命,最后还是失败了,虽然很伤心,至少有心理准备了。我觉得他完全是被化疗给毒死的,不是病死的。火化后骨灰是我和姐姐一起捡的,他的左手一直用药,从手指到手肘的骨头都变成了绿色。。。我是个挺胆小的人,怕黑怕鬼怕蜘蛛,可是去帮我爸捡骨灰的时候一点也不怕,觉得躺在那边的就是我爸呀。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一米七八的大个儿,一直顶天立地撑门户的形象,变成最后小小的轻飘飘捧在手上的一盒,撕心裂肺的痛。
这么多年在新加坡,每有假期既盼望回国又很怕回国。出国以后不久回去当天晚上外婆已经是弥留状态,之前已经住了半年的医院。我是直接从车站去的医院急救室见了最后一面,她没有坚持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第二次回去又在当天晚上送走了奶奶,我回去之前她已经病了两周,尿毒症。之后我两年都没回去,很怕,就剩下外公了。战战兢兢的回去了一趟没事,很快过了半年又回去了一次,外公在我家很高兴的玩了三天,然后天气突然变冷发病,肺气肿,晚上还没来得及往市医院送就去世了,因为太突然,好几个在外地工作的阿姨和在外读书的兄弟姐妹都没赶上最后一面,就我这个跑的最远的每次都准准的在身边送终。我的情绪低迷了很久,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人,连姨夫背后都小声议论过这种巧合,被阿姨臭骂。我妈安慰我:“这说明你是有福的孩子,走的最远,都能回来让老人看看了了心愿。”我真心的希望真的是我有福气,不是不祥,老是回来给人送终。
此后每次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敢回去。尤其老爸生病以后。他在世时候我最后一次回去之前已经辞职,独自带了两个星期孩子。我妈再三催我回去我都没肯,一是回去宝宝还小,反倒需要其他人来帮我,也无法帮忙照顾病人,家里人都够累够烦了,不想回去添乱。最主要是怕我回去我爸就真的撑不住了,我不回去他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后来我姐打电话哭着求我回去,我说我就怕一回去我爸就真的走了。我姐说爸爸已经一个星期没进食了,只是靠各种营养剂维持生命,如果我能回去让他早点走,也算是尽孝帮他解脱了。于是我还是回去了,于是爸爸果然还是没撑过三天。一切冥冥之中都有天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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