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寻找工作－－五味果2
***
五月初考完试了，决定要开始好好找工作了，没想到面试的数目却开始锐减。也许有这种想法的人太多了吧。
有些senior已经找到工作，拿了机票回家去了。至于我们同一批三年毕业的，倒是大多数还在像我一样晃悠。我有些心急了，开始四处搜集信息。连很少去的SOC贴兼职工作的网页，都一个个仔细地读过去。居然看到一个要求JAVA和网页技术的工作，看起来还有点对口。只是贴的时间比较早，十有八九是找到人了。但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我还是打个电话过去问。
没想到，他们叫我把简历寄过去，并且当时就定下了面试时间。
公司是在一家clinic的楼上，听说那也是他们CEO开的。在一间会议室里，我见到了两位面试考官。一个叫George, 是个又高又壮的罗马尼亚人，大概有一米九以上，是这间公司的PR。另一个是痨病鬼似的年轻人，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虽然只隔着一张桌子，我常常要问一遍才能听清他的话。
年轻人问了一些技术问题，我一一答来。George显然不懂技术，只是问些其它的问题。
一个月的contract，一千五，这都是这个工作的初始条件。1500挺少的，但是我想，赚一点经验也值了。没想到，George只同意给一千二。我很惊讶，也很气愤。但是他说我不会J2EE，就不能给这么多钱。然后他又假装为我着想地说，在industry里面你会学到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所以不应该只考虑薪水。
这个出尔反尔的老葛朗台，是我寻找工作途中遇到的第一个恶劣的人。
如果是今天，我就一拳把这个庞然大物的鼻子打下来，然后转身走人。但是当时，我忍气吞声地接受了。作为历史一穷二白的fresh graduate，我没有这样的筹码。
***
怀着总会学点什么的希望，我早早地到了公司。小心翼翼地跟同事们打着招呼，我看到了面试我的那个年轻人。他还是那样有气无力地给我安排了一个电脑，和几个超长超复杂的HTML网页，叫我帮他properly format。我花了一个上午，几乎拼光了所有力气，用最快速度把那些Tag一个个安顿好，然后就去报告说我做完了。却没有得到意想中的效果，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事情做。那台电脑又不能上网，我百无聊赖又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我觉得很委屈。George说要用三天时间来试试我，如果不行的话就不用我了。可是他让我做这种无聊的东西，能测试出我的水平么？？
我偷偷问tintin，一个个子很高，挺和善的马来西亚女孩子，他是什么意思。还幼稚地问，会不会过两天，都还没有试过我的水平，就把我赶回去了。tintin对我的傻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啦。不过他应该不会害你。
下午我才知道，这个人也不过是一年前才从poly毕业而已，他根本就没有管我的资格。而在我身后另外一张桌子坐了很久的小眼睛小个子却很严肃的男人才是“老大”－－他们都这样叫他－－是我们的IT Leader。这里八卦一下，一年后的今天，我听说我离开没多久，tintin就跟老大结婚了，现在都有孩子了。
言归正传，那天下午George把我介绍给众人，这以后我就跟着“老大”混了。他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办公室，于是我就用他的电脑。他回来的时候我只好恭恭敬敬伺立一旁，有人过的时候还得赶紧让路，感觉自己挺碍事的。
他们当时正在给一些保险公司做网上系统，整个project已经处于testing和debugging阶段，这样的结果就是一切都乱得不成样子。而我根本连Javascript都没有机会碰到，Java也只写了一个formatting 的小method。我日复一日在作的事情是从数据库里面拿到相应数据的名字，再根据不同type放入网页里需要display的地方去。另外还兼职testing，如果发现系统有什么地方出错，我的任务就是去找team中的某个人，叫他来改正。
每天几百个field的做下去，仿佛是永远。没完没了的，令人生厌的重复，在小公司里过着唯唯诺诺的小日子。
被COO骂过一次。那个形容悭吝的中年男人，一看见我上网就发火了。我对他说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他拂袖而去，之后没多久，“老大”铁青着脸对我说，你把我也害了。原来COO把他骂了一顿，就是说怎么能让员工闲着呢。同事同情地说，COO就是比较厉害的，你上网不要给他抓到。可我的屏幕是面对着所有人的，想不被抓到，可能么？
我做满一个月的时候，“老大”开车带我出去吃饭。这是老板对员工表示谢意的一种方式，但我当时不知道，还以为他有意留我做正式员工。途中说起George要我再留半个月，他很不忿地说，跟他谈，叫他给你涨工资。这么少，哪有这么对大学生的！本来已经逆来顺受的我，心里也燃起了愤怒的火。我不是没试过叫他加价，可是George斩钉截铁地说，工资不会变。
受了怂恿，我又跑去跟George谈。一进屋就被他的气势压倒了。他那么高的个子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等我说话。我当时的勇气就吓回去大半截。结果，当然还是毫无进展。
半个月很快过去。George老调重弹，问我要不要再续半个月。受够了资产阶级廉价剥削的我，拒绝了他。
Bugis那边的风景很美，我始终这样认为。走过草地，走过摩天穿云的豪华酒店，在匆匆人流里，我又一次失业了。
***
George的话是一个巨大的骗局，就知识来说，我学到的东西相当有限，可以近似为零。我知道，这样的骗局有的是，因为所有的公司都是profit oriented， cut cost和optimize profit，是他们唯一关心的两件事。但这样赤裸裸地用极不公道的价钱欺负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是为不义。其心可诛。
还有一开始那位叫我帮他改网页的，我想他对待我比对IA的学生还不如。对于Industry，我们是彻底陌生的，有的只是想上进想学东西的热望，给的任务越多，就越高兴。可是公司是这么冷冰冰的机构，他们没有培养你的义务，廉价雇你来只是当杂役使唤，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我现在所在的那家公司，两个月前也来了一个IA的学生，是SP的。我们team的人心地极好，也都是吃过前述苦头的人。我们决定交给他一个小的project，给他两周时间，有问题就问，就为了驱使他学习点东西，避免重蹈我们的覆辙。这样一个我们半小时内都可以做出来的小东西，他用了两星期还是没有半点头绪。不是他笨，他是完全不感兴趣。我们苦口婆心地把他搬弄了颇久，现在想来，他所期望的IA生活，就是那种轻轻巧巧的杂役生活吧，那么我们这些多管闲事的人，又是何苦呢。最后他走的时候，特别高兴，终于不用给我们这些人管了。不过他的result可能很差，因为teamleader坚持要给这种家伙一个教训，说是对他将来好一点。可是谁知道呢。谁知道哪个人到底要什么呢。到底怎样才是对一个人好呢？
General Manager对我们的善心大不以为然，再三强调说，如果同样一个事情，他（IA学生）做用4小时，你们做也要用4小时，给他的话，就可以省你们四个小时；但假如他做4个小时，你们只要用10分钟的话，就不要给他做了。他在这里也只有两个月而已，一定要好好利用。
总之，这就是商业社会的嘴脸，我们都曾经或者将是Fresh graduate，受所有人的压迫，然而等到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我们也就成为了这商业社会的中坚力量。
改变我们的是生活，虽然我们一直在努力改变生活。比如世界上有几百万条轨道，从一条轨道换到另外一条，我们称之为“改变生活”，然而毫无疑问，我们将沿着自己所运行的轨道，走上规定好的道路。这就是“生活改变了我们”。好像Matrix里面所表达的，我们以为自己有很多选择，却不知道很多事情在选择之前就已经决定了。
这样想起来，是宿命的是绝望的。有时看到一些上班族，仿佛看到几年后的，十几年后的，几十年后的，自己。
但从别人身上看到结局和亲身体会，毕竟还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总是无可避免地，宿命地，走向永久的宿命。
（待续）
Huasing Association 1999 - 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