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君住长江尾（十一）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羽毛球，白色的，小小的，满天满地的。刚进门的时候，我见到了一身纯白的关傲君挥舞着轻盈的球拍，并且和球拍同样轻盈地跳跃着。我愣了。
我形容不出我当时的感受，只是觉得面对眼前的这种画面，连眨一下眼睛都是浪费时间。
本来打算下午去足球队拍孙明辉训练的胶卷全被我用在了羽毛球场上，照片上的主角是关傲君和他身旁上下纷飞的羽毛球。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关傲君打球。本来嘛，我跟他初次见面的目的就是打球啊。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专心致志地打球。上次跟他打球的时候，我一眼能看出来他是职业运动员，而这一次，我一眼就看出来他热爱着他手里的球拍。
我没顾得上马青和陶鑫在我身边看着我，我没顾得上来来往往的许多羽毛球队员，我如此轻易如此简单地爱上了关傲君，没有理由。爱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只是在一瞬间，你就可以否定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想法，轻而易举地喜欢上一个本来和你毫不相干的人。怪不得人家说，友情是一辈子的事，而爱情是一瞬间的事。
我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够和白色融合得这样浑然一体，也不知道是他镶嵌在白色里还是白色围绕在他周围。我之所以说我爱上了这个男人，是因为在那个时刻，我忽然很想留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最好是永远不出来。那是我从未有过的感受，我发誓，二十七年来，从未有过。
到现在我也没有搞清楚的一点是，如果我前面不认识关傲君，而只是在羽毛球场见过他训练的样子，我会不会对他一见钟情呢？
“甜甜，发什么呆呐？”马青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我才从神游太虚的状态里跑出来，转眼看马青和陶鑫，都是一副阴谋得逞的鬼样子，我的脸一定活见鬼的红了！
“怎么样？没来错吧？”马青坏笑着，趴在我的耳朵上说，“打羽毛球的男人都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当年我也是见着他打球的样儿才义无反顾地爱上他的。”马青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表情凝重。
没错？我呸！早知道我会这么轻易地就喜欢上一个了解尚浅的男人，打死我也不来这个什么鬼训练基地！
尽管我一直热切地盼望着爱情的到来，可这次我还是害怕了。当我发觉自己喜欢上关傲君的时候，心里的感受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战战兢兢。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场爱情有还不如没有，因为它会让我无比痛苦。不为别的，就为了他视若珍宝的小老鼠。“人的心很小，只能住得下一个人。”这是我自己写在小说里的原话。
关傲君并没有发觉我们已经来了半天了，他正在辛苦地左扑右挡地救对面三个小队员狠狠杀过来的球，连滚带爬的样子。他的表情异常专注，无数个白色的球在他身边跳跃着，随着他同样白色T恤飞舞着。他跳起来，落地，挥动球拍的右手臂犹如雕刻出来似的那么线条分明。离关傲君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面目狰狞地盯着关傲君看，想必就是教练了。我蹭到陶鑫身边，眼神依然没离开关傲君。
“哎，我说，你们是这么训练的？三对一？打算累死谁是怎么的？”
陶鑫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关傲君，认真地对我说：“是这样的，有时候是二对一，有时候是三对一。”
我扭头看了看陶鑫，他似乎从关傲君身上看到了许多过去的记忆，所以才格外认真吧。“简直是严重摧残运动员的身心健康嘛，要是我，肯定恨死教练了。”我撇了撇嘴，举起照相机来继续拍照。
陶鑫笑了，“当年我和他住在一间宿舍，每天早晨听见起床铃就害怕。”
我放下相机，愣愣地盯着关傲君跳跃着的白色身影，心想，想必他也是听见起床铃就害怕的人吧？他是怎么坚持到三十岁还在继续着这种害怕呢？我记得孙明辉对我说过，别看他们运动员一个二个都风光得要命，玩儿命训练的时候吃的那些个苦谁都不知道。“你以为当世界冠军那么容易呐？全世界多少运动员啊？世界冠军就一个！当世界冠军除了得有运气，得比别人多吃多少苦你知道不知道啊？”孙明辉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差一点儿就眼泪汪汪了。我知道他这种委屈从何而来，他小时候是连田径的，被教练打出来的孩子，所以后来改行踢足球才显得身体素质特别好，比别的孩子都能吃苦。
我和马青陶鑫站在场地旁边盯着关傲君看，看着他跳起来杀球，看着他扑在地上救球，看着球网对面三个比我小很多的孩子毫不留情地杀球过来，看着场地另外一边的教练面无表情地看着关傲君手里的球拍。我感觉我的汗都出来了。“哎，这种训练一般多长时间呐？”我终于忍不住，又一次蹭到陶鑫身边问。
马青“噗哧”乐了，“有时候一刻钟，有时候二十分钟。怎么着？心疼啦？”
我狠狠白了马青一眼，“一边儿去！”
二十分钟总算过去了，关傲君像被拔了电源似的停下移动着的脚步，动作稍缓下来，扭头见到了在他身后站了许久的我们。“早来了？”他俯身捡起一条毛巾擦汗，冲我点点头，“看见我是怎么训练的了吧？怎么样？”
我端着照相机的手有点不自在，支支吾吾地说：“刚才我还跟他说，你们教练这是在严重摧残你们的身心健康。”说完我又小声在关傲君耳朵边上补了一句：“你不恨他呀？”
关傲君听了笑，陶鑫听了也笑，马青听了更是笑。而在我看来，关傲君和陶鑫的笑都是善意的，可马青的笑分明就是阴谋得逞的奸笑。
“什么时候完呐？中午一块儿吃饭吧？”马青扬了扬下巴，甩给关傲君一句话。
“差不多了，很快。”关傲君丢下毛巾，嘴角扯出一个让我眩晕的笑容。见鬼，这男人不光是眼睛长得好看，连嘴巴也是完美无缺的！
我赶紧推脱，“我不跟你们一起了，下午我还有采访，我得去足球队。”我发誓我不是在故作矜持，我这是在给我自己找一个逃跑的借口，在这种时候，我还是识相一点比较好，跑远一点，对我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最好是能从这种愚蠢的一厢情愿的感情里彻底逃出去。还好这种笨蛋爱情开始还不到一刻钟，我还来得及。
“得了吧你！”马青小腰一扭，“你写那些足球队员的专访还用特意去一趟啊？谁没当过记者怎么的？就你跟孙明辉儿他们几个关系，怎么写他们都得由着你，糊弄谁呢你？”
我尴尬极了，不知道给自己找个什么理由逃掉才是，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然后再大声告诉自己：柳田你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不可以这么冲动，不可以这么感情用事。你不可以喜欢这个男人，绝对不可以！！！
“我请你吃小笼馒头，如何？”关傲君走近我，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散着淡淡香皂味道的汗味。
我一个激灵，躲开了，“不，不了，我还是走了，说好了要去采访的，爽约不太好。”我抬头偷眼看关傲君，看他T恤领子里露出的金项链。没等他们三个做出任何反应，我已经开始往外走了，“你们慢慢吃，咱们改天再见。”说完我逃之夭夭，没有给马青拉住我的机会。
在训练基地大门口，老半天我才拦到一辆出租车，我叫司机把我送到最近的地铁口，买票上车，忽然伤感起来。上海真大，我就好像是一棵无根的草，飘来飘去的，没有依靠。窗外是张曼玉做主角的大幅广告画，我喜欢这个女人，成熟优雅魅力无穷。我盯着她红色调的脸看，地铁开动了，渐渐把张曼玉甩在身后，我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我形容不出我当时的感受，只是觉得面对眼前的这种画面，连眨一下眼睛都是浪费时间。
本来打算下午去足球队拍孙明辉训练的胶卷全被我用在了羽毛球场上，照片上的主角是关傲君和他身旁上下纷飞的羽毛球。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关傲君打球。本来嘛，我跟他初次见面的目的就是打球啊。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专心致志地打球。上次跟他打球的时候，我一眼能看出来他是职业运动员，而这一次，我一眼就看出来他热爱着他手里的球拍。
我没顾得上马青和陶鑫在我身边看着我，我没顾得上来来往往的许多羽毛球队员，我如此轻易如此简单地爱上了关傲君，没有理由。爱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只是在一瞬间，你就可以否定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想法，轻而易举地喜欢上一个本来和你毫不相干的人。怪不得人家说，友情是一辈子的事，而爱情是一瞬间的事。
我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够和白色融合得这样浑然一体，也不知道是他镶嵌在白色里还是白色围绕在他周围。我之所以说我爱上了这个男人，是因为在那个时刻，我忽然很想留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最好是永远不出来。那是我从未有过的感受，我发誓，二十七年来，从未有过。
到现在我也没有搞清楚的一点是，如果我前面不认识关傲君，而只是在羽毛球场见过他训练的样子，我会不会对他一见钟情呢？
“甜甜，发什么呆呐？”马青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我才从神游太虚的状态里跑出来，转眼看马青和陶鑫，都是一副阴谋得逞的鬼样子，我的脸一定活见鬼的红了！
“怎么样？没来错吧？”马青坏笑着，趴在我的耳朵上说，“打羽毛球的男人都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当年我也是见着他打球的样儿才义无反顾地爱上他的。”马青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表情凝重。
没错？我呸！早知道我会这么轻易地就喜欢上一个了解尚浅的男人，打死我也不来这个什么鬼训练基地！
尽管我一直热切地盼望着爱情的到来，可这次我还是害怕了。当我发觉自己喜欢上关傲君的时候，心里的感受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战战兢兢。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场爱情有还不如没有，因为它会让我无比痛苦。不为别的，就为了他视若珍宝的小老鼠。“人的心很小，只能住得下一个人。”这是我自己写在小说里的原话。
关傲君并没有发觉我们已经来了半天了，他正在辛苦地左扑右挡地救对面三个小队员狠狠杀过来的球，连滚带爬的样子。他的表情异常专注，无数个白色的球在他身边跳跃着，随着他同样白色T恤飞舞着。他跳起来，落地，挥动球拍的右手臂犹如雕刻出来似的那么线条分明。离关傲君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面目狰狞地盯着关傲君看，想必就是教练了。我蹭到陶鑫身边，眼神依然没离开关傲君。
“哎，我说，你们是这么训练的？三对一？打算累死谁是怎么的？”
陶鑫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关傲君，认真地对我说：“是这样的，有时候是二对一，有时候是三对一。”
我扭头看了看陶鑫，他似乎从关傲君身上看到了许多过去的记忆，所以才格外认真吧。“简直是严重摧残运动员的身心健康嘛，要是我，肯定恨死教练了。”我撇了撇嘴，举起照相机来继续拍照。
陶鑫笑了，“当年我和他住在一间宿舍，每天早晨听见起床铃就害怕。”
我放下相机，愣愣地盯着关傲君跳跃着的白色身影，心想，想必他也是听见起床铃就害怕的人吧？他是怎么坚持到三十岁还在继续着这种害怕呢？我记得孙明辉对我说过，别看他们运动员一个二个都风光得要命，玩儿命训练的时候吃的那些个苦谁都不知道。“你以为当世界冠军那么容易呐？全世界多少运动员啊？世界冠军就一个！当世界冠军除了得有运气，得比别人多吃多少苦你知道不知道啊？”孙明辉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差一点儿就眼泪汪汪了。我知道他这种委屈从何而来，他小时候是连田径的，被教练打出来的孩子，所以后来改行踢足球才显得身体素质特别好，比别的孩子都能吃苦。
我和马青陶鑫站在场地旁边盯着关傲君看，看着他跳起来杀球，看着他扑在地上救球，看着球网对面三个比我小很多的孩子毫不留情地杀球过来，看着场地另外一边的教练面无表情地看着关傲君手里的球拍。我感觉我的汗都出来了。“哎，这种训练一般多长时间呐？”我终于忍不住，又一次蹭到陶鑫身边问。
马青“噗哧”乐了，“有时候一刻钟，有时候二十分钟。怎么着？心疼啦？”
我狠狠白了马青一眼，“一边儿去！”
二十分钟总算过去了，关傲君像被拔了电源似的停下移动着的脚步，动作稍缓下来，扭头见到了在他身后站了许久的我们。“早来了？”他俯身捡起一条毛巾擦汗，冲我点点头，“看见我是怎么训练的了吧？怎么样？”
我端着照相机的手有点不自在，支支吾吾地说：“刚才我还跟他说，你们教练这是在严重摧残你们的身心健康。”说完我又小声在关傲君耳朵边上补了一句：“你不恨他呀？”
关傲君听了笑，陶鑫听了也笑，马青听了更是笑。而在我看来，关傲君和陶鑫的笑都是善意的，可马青的笑分明就是阴谋得逞的奸笑。
“什么时候完呐？中午一块儿吃饭吧？”马青扬了扬下巴，甩给关傲君一句话。
“差不多了，很快。”关傲君丢下毛巾，嘴角扯出一个让我眩晕的笑容。见鬼，这男人不光是眼睛长得好看，连嘴巴也是完美无缺的！
我赶紧推脱，“我不跟你们一起了，下午我还有采访，我得去足球队。”我发誓我不是在故作矜持，我这是在给我自己找一个逃跑的借口，在这种时候，我还是识相一点比较好，跑远一点，对我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最好是能从这种愚蠢的一厢情愿的感情里彻底逃出去。还好这种笨蛋爱情开始还不到一刻钟，我还来得及。
“得了吧你！”马青小腰一扭，“你写那些足球队员的专访还用特意去一趟啊？谁没当过记者怎么的？就你跟孙明辉儿他们几个关系，怎么写他们都得由着你，糊弄谁呢你？”
我尴尬极了，不知道给自己找个什么理由逃掉才是，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然后再大声告诉自己：柳田你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不可以这么冲动，不可以这么感情用事。你不可以喜欢这个男人，绝对不可以！！！
“我请你吃小笼馒头，如何？”关傲君走近我，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散着淡淡香皂味道的汗味。
我一个激灵，躲开了，“不，不了，我还是走了，说好了要去采访的，爽约不太好。”我抬头偷眼看关傲君，看他T恤领子里露出的金项链。没等他们三个做出任何反应，我已经开始往外走了，“你们慢慢吃，咱们改天再见。”说完我逃之夭夭，没有给马青拉住我的机会。
在训练基地大门口，老半天我才拦到一辆出租车，我叫司机把我送到最近的地铁口，买票上车，忽然伤感起来。上海真大，我就好像是一棵无根的草，飘来飘去的，没有依靠。窗外是张曼玉做主角的大幅广告画，我喜欢这个女人，成熟优雅魅力无穷。我盯着她红色调的脸看，地铁开动了，渐渐把张曼玉甩在身后，我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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