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曾经认为，恋爱是精神层面的事，不该沾染铜臭。可事实又怎样呢？
　　离开茶室后，高君怡回家敷衍了父母一番，便连夜赶回市里。
　　电话留言共有十一个，其中十通是Michael打来的。信箱里还有一封信，那是Michael寄给她的帐单。
　　“别把我当傻子，我不会让你白白利用的！”
　　最后的咆哮声透着再明白不过的恼羞成怒。
　　他以为她看过帐单后就会乖乖反省么？真是幼稚。
　　打开电脑，她立刻登陆电子银行将帐单上的数字汇进他户头。五位数，比她两个月的薪水还多些。可若是这笔钱能解决一个麻烦，倒也不算太贵。
　　看看，她已经称他为麻烦了，交往了四个月的男朋友呢。
　　一而再，再而三。男人到最后总会变成麻烦。
　　所以，她宁愿称之为交往，而不是恋爱。
　　第十一通电话是主编打来的。
　　徐赋，一个罗嗦的上司。电话追踪是他的杀手锏，仿佛不知道下属的地理位置就会失眠似的。编辑部上下二十几号人，也只有她敢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君怡，回来了吧？怎么不开手机？算了，总之你赶快回编辑部一趟。有个采访，很重要，对方指定要你去。”
　　指定？她看十有八九又是徐赋的推荐。没什么好紧张的，夸大事态是他的习惯。
　　一通电话打回编辑部，她花五分钟确认了下期杂志的组稿情况，和同事闲聊几句后挂了电话。
　　今天是她上个月就请好的有薪假期，谁会傻傻的回去给徐赋做牛做马？
　　太阳那么大，就算现在打给那几号朋友也未必有人肯陪她出门享受紫外线的侵害，倒不如留在家里晒晒衣服。
　　她的公寓位于市区中心，价格不菲的黄金地段。她喜欢宽敞，喜欢日光充足的感觉，看房子先看楼层和采光。二十几坪对于一般的单身上班女郎来说或许大了些，她倒是觉得刚好。虽然每月要花掉一多半薪水来供，她还是咬牙买了下来。
　　搬进来那天，她像只猫咪一样窝在阳台上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做了个好梦，很有种值回票价的感觉。
　　除了那几个相熟的朋友，没人相信“高副主编”在家里会是这样的。路人眼里高君怡是个穿名牌工作套装的女强人，同事眼里她是个硬脾气但是讲义气的男人婆。而她的家却舒适得像一团棉花，哪儿都是柔软的。
　　很矛盾是不是？
　　雪白的被单在阳台上晾开，她靠着躺椅，越过那一片飘动的白色望向天空。
　　海水一般的颜色。澄净，蔚蓝。
　　她闭上眼，感觉自己被这样的颜色包围着，浸泡着，直到淹没了呼吸。
　　
　　

（待续）

　　连夜赶回家的不只高君怡一个。
　　聂长风回到住处时，天刚朦朦亮。
　　“我回来了。”他站在玄关说，自己拿出拖鞋换上。
　　走进客厅，他把车钥匙丢在茶几上，顺手摸起遥控器将电视打开。早上六点有什么节目？他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他只想让耳边有些声音。
　　这个家，缺的就是声音。
　　洗了澡，换了衣服，他往床上一躺，双眼合上。
　　隔着眼皮也能感觉出淡淡的曙光。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他可以睡两小时，然后动身去医院。
　　其实不必这么准时的。同事和上司都很体谅，有时还劝他多休半天假什么的。可他的生物钟比石英钟还准，时间一到便会自然醒。
　　还不如回去工作。至少，工作的时候他可以多听到一些声音。
　　这种念头会不会太消极了？
　　“我不会为这点儿打击就想不开。我不会酗酒买醉，不会开车闯红灯，更不会跑去海边吹一个晚上的冷风，所以请不要为我担心。”
　　一道穿旗袍的倩影，一把个性十足的声音，想忘记都难。虽然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一段闹剧般的插曲，又如何改变他接下来十年二十年的人生？呃，他好像又消极起来了。真是要命。
　　快点儿睡着吧。说不定醒来就会忘了。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三百五十五、三百五十六、三百五十七……
　　唉，真是要命。
　　
　　高君怡一觉睡到傍晚才醒。饿醒的。
　　打开冰箱，一阵冷气扑面而来。这才想起回老家前才干掉最后两片面包，如今只剩半盒牛奶，也不知过了保鲜期没有。拧开瓶盖闻一闻……唔，不怎么让人放心的味道。犹豫再三，牛奶盒还是进了垃圾桶。
　　“小璇，你下班没？”她打给好友之一，也是她的高中学妹，目前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当行政助理。
　　“正在收拾东西。怎么，几天没男人陪就想我了？”死党在电话那头损她。
　　“出来陪我吃饭，我快饿死了。”
　　“你才不会那么容易死掉。好啦，去哪儿吃？”
　　“就你们公司对面的餐厅吧，我请客。”
　　“哟，这么好？”
　　“吃完陪我去超市买东西，我得把冰箱填满。”
　　“我就知道……”太了解她了，小璇半点也不惊讶。“那我先过去找位子了？要帮你点餐么？”
　　“黑胡椒牛排，九分熟。”
　　“收到。”收线之前不忘叮咛。“要是塞在路上可记得打给我。”
　　她知道小璇不喜欢等人，这点和她的脾气很像，超过十分钟就翻脸。
　　拿上钥匙和皮夹，她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待续）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