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方遐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是蜚地闻名的美人了。蜚地里五岁以上的男人没有不对她感兴趣的，至于五岁以下，大概是因为还不能明确表达自己心中的爱慕，而且就算表达出来，人们也会当做小孩子家学舌，一笑置之。

尽管如此，却没有人敢于向方遐启齿表达任何感情。这和方遐的态度不无关联。据说自从她七岁的时候一直独自抚养她的母亲去世，蜚地的人从来没有看见她笑过。对于一个七岁的从不肯开口祈求任何一个人帮助并且从不肯接受任何人帮助的人，方遐的成长简直是个奇迹。对于任何一个蜚地的人来说，她几乎就是一个谜。

然而这丝毫不影响她在蜚地所有男人心目中的地位。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可贵，这是所有男人都奉行的真理。这个真理持续到有人亲眼看见方遐含笑走出刘医生的诊所。


三

据说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小周家的，哦不，应该是周太太，刚刚起床给丈夫做好了饭菜，正站在他家二层的阳台上抖落着被子。那的确是一个晒被子的好天气，连日下雨，屋子里几乎要生出虫来。

正在此时，周太太的目光无意间往下面一扫，就看见斜对面的刘氏诊所开了大门。本来开了大门也没有什么稀奇，虽然比平日里开门都早了些，但这毕竟是个晒被子的好天气，说不定刘医生也忍受不住连日阴雨，想趁这个时候出来透透气呢。

然而那开了的大门里，竟然走出来一个女人。

这样早的时候从一个单身男人的住处走出一个女人，这真是一件令人每个毛孔都能立刻兴奋起来的事情。

周太太立刻瞪大了眼睛。本来她也不喜欢说长道短，曾经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她每次听到四五十岁的媳妇们张家长李家短地议论纷纷，都要不屑地白一眼，再傲慢地走过去，是个再高洁不过的人。然而蜚地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除了每天给丈夫做饭洗衣捏背揉肩并满足丈夫的各种欲望，就是听蜚地的男人对一个遥不可及的女人议论纷纷。说不定夜里和丈夫做着活塞运动的时候，丈夫的心里想的还是那个美丽的女人，这真是一件让人极度不爽的事情。每次想到这里，周太太的心里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噬一样痛苦不堪。本来周太太在娘家的时候也算是美人一个，不过那个时候，方遐还太小罢了。

这样的日子，除了关心一下蜚地的各种大事小情，并且，是太平得米仓生虫的年代一个闲极无聊的妇人所能关心的大事小情，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呢？

于是周太太的每一个毛孔正如我所预期得一样收缩起来了，鼻翼也开始长大，像见了猎物的猎犬一样兴奋。她看见，在这个阳光明媚并且非常适合晒被子的清晨从刘医生的诊所里出来的那个女人，正是方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