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同年2
长大一些后，我的童年更加丰富多采，在以后的许多届爬大赛紧锣密鼓地进入倒计时的筹备阶段期间，就总会有后来人的家长们想起我这个元老来，他们蜂拥而至，千方百计地从饭桌上、厕所里、睡床中甚至是幼儿园自由活动的工作时间把我请去，用瓜子、糖块、水果、奶粉等等物质贿赂我，让我在百忙之中赏脸，指导他们的后生功成名就。
但是良材美质毕竟凤毛麟角，所以自我之后单位里的此类大赛再也没有出现过传奇，于是越办越平庸，我个人也深深地遗憾我在教练生涯里的成绩远没有我在竞技生活中那般出类拔萃。
一起长大的一拨小朋友进了幼儿园大班，开始真正地威风起来，我作为他们其中的一分子，在人人都耀武扬威的年代，忽然体味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并迅速领悟了激流勇退的道理，于是每次班上举行跑步比赛的时候，我都会在骨子里压抑自己出风头的欲望，久而久之，每次跑在最后，我都庆幸我成全了许多人，大家高兴总比我一个人高兴好，许多时候，我都不由得被自己的高风亮节深深感动。
当然也有许多不知好歹的家伙，取得点成绩就洋洋得意，有时候还来奚落我的速度，我对此常常不屑，只是偶尔被逼急了，才有失风度地反击说：“有本事咱们比谁爬得快啊？！”
他们当然不敢比，因为即便从他们父母那里耳濡目染，他们也听说过我的厉害，只是个别意外的时刻，个别初生牛犊真的想向我挑战，不过每次都难以成功，只要他们一趴下身子准备爬的时候，幼儿园阿姨都会用比我当年爬还快的速度追过来，纠起脖领子就是一顿屁板子。
我自然从来不真的比爬，那借口只是我的智谋，我宁愿和他们比跑，然后通过故意输掉满足他们浅显的欲望，仅此而已。
最终我还是失策了，因为班上转来了一个叫阿锋的家伙，名字虽然响亮，但是竟然比我还深谋远虑，每次跑时候都给我保驾，开始时期我还误以为他是出于个人崇拜才总是跟在我身后，后来我发现他跟得越来越远，于是我开始提防他，难道他葫芦里和我卖的是一般的药不成？
当阿峰跑起来比走得还慢的时候，我差点就开始钦佩他了，好在我及时地得知了他的一个秘密。
当时我妈妈在单位也和我一样有些威望，因为她管理着一个方面，好象就是让谁干什么谁就得干什么那种工作，整个单位里，印象中只有我跟她顶过嘴。
一次阿峰的妈妈来和我妈妈请假，说是要带阿锋看病，我就十分好奇地打听是什么病，他妈妈一脸苦涩，我妈妈也打发我出去。但是我没走远，在门后偷听时候发现我妈妈竟然和我一样问他妈妈那个问题，于是我埋怨大人们怎么心眼这么多，正埋怨的时候，听到他妈妈说他是“小肠串气”。
由于对知识孜孜以求的天性，我没有放弃增长学问的机会，便挨个办公室乱窜，逢人就问什么是“小肠串气”，问得阿姨们抿嘴直乐，接下来几个流氓叔叔趁着我愣神的工夫，抓过我扒下裤子问：“什么什么？你这孩子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你‘小肠串气’了啊？”
我也被激怒了，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挣脱流氓叔叔的怀抱后，大义凛然地说：“不说拉倒，我问别人去！——叔叔你快换裤子吧！”
于是叔叔面色狼狈地看着湿湿的裤子，阿姨们笑得更欢了。
终于我知道了阿锋的病根，说白了就是他的小底迪要比他爸爸的大底迪还要大，但是外强中干，里面全是气体。——这样看来他跑步的方式是基于生理而并非心理，也就是说他距离我“难得糊涂”的境界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坦然了。
几个星期后，阿锋回到了我们的队伍，每次跑赛都健步如飞，我也终于彻底放心下来，慢悠悠地踱在后面看大家激烈竞争，并继续着自己心安理得的独孤求胜……
从幼儿园下班回来，我到妈妈的办公室吃饭，结果发现妈妈对面一直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一位漂亮的阿姨。我好奇地不断打量她，妈妈介绍说这是胡姨，我就叫胡姨，叫过之后更加的狐疑。
这是我小时候的毛病，看到陌生人就乱猜测，以至于在外地工作的老舅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因为刚看完警匪片，指着老舅就叫坏蛋，说什么也不和他一起回家，弄得老舅买了不少玩具才换取到我的信任，让我能够接受他出于讨好而馈赠给我的各色美食。
而这次看到胡姨的前一天夜里，我是刚看过《聊斋》。
胡姨笑咪咪地过来摸我的脑袋，离老远我就闻到了一股香味，于是猜想她口袋里藏了糖果，便顺从地遛到她怀里，结果让我大失所望，胡姨凑过来亲我的鲜红嘴巴也是很香甜，我一下子断定她的糖原来是藏在嘴里自己吃掉了。
小气的胡姨！
胡姨没有意识到我的不愉快，还亲热地问我：“小家伙，都长这么高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记不记得？”
我歪着脑袋合计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只好问：“胡姨你提个醒吧——上次你抱我的时候给我什么了？”
胡姨的眼泪都乐出来了，妈妈才告诉我事情原委，大意就是说胡姨以前就是这个屋子的，我刚出生的时候胡姨没少抱我，后来因为怎么抱也不是自己孩子不解谗，就请假去生孩子了，现在生完又回来了。
我就问：“胡姨你有小孩啦？怎么不带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胡姨说：“小妹妹太小了，等长大才能和你玩呀。”
听着胡姨悦耳的声音，我对她好感终于大于厌恶了，于是历史性地拍出了一记马屁：“胡姨，小妹妹像你那样漂亮吗？”
胡姨也和小朋友似的，一夸奖就找不到北了，乐着和我妈说：“大姐，你儿子真会说话！这孩子我稀罕，咱俩结亲家吧！”
我妈就逗我：“胡姨要把小妹妹给你当媳妇，你要不要啊？”
我也乐得屁颠屁颠的说要啊，白给的干嘛不要？——胡姨你家有几个小妹妹呀？
胡姨那会儿估计脸都笑变形了，最后捂着肚子和我说，那以后不能叫我胡姨了，你得叫我丈母娘！
认亲戚我最在行了，记得前不久认了另外一个阿姨做干妈，干妈就比亲妈还惯着我，要什么给买什么，所以我隐约觉得这个丈母娘肯定也不会亏待我，就满口答应着。
丈母娘很高兴，带着我到办公室给大家分糖果，大家陆续地问她生小孩的事情，我就总抢着说胡姨生了个漂亮小妹妹，生完后不想要了，就给了我——胡姨现在是我丈母娘……
大家就开始羡慕，说，这小子能耐啊，把大美人的千斤都骗到手啦？我听了更加吹牛，说那算什么，我有好几个丈母娘呢！
大家就也乐，把我乐得一楞一楞的，才偷偷问胡姨，你当我丈母娘有我什么好处哇？
胡姨还没说话，就有人帮腔说人家都把女儿给你了还不够啊？
我就奇怪，我要她女儿干什么啊？她要是真想和我套近乎，还不如直接给我糖果呢！
可是走了那么多办公室，胡姨都把糖果分给了别人，我就越走越生气，心想你也不是他们的丈母娘，凭什么把糖果都给人家了啊？！
等我气鼓鼓地跟着回来后，胡姨变戏法般又拎出一大袋糖果，和我说小家伙，拿去给小伙伴分吧！我就立即又高兴起来，捧着大袋子像将军一样凯旋到班里，把陆续归来的伙伴们召集到一处开始分赃。
“小军，你昨天借我玩具了，给你5块！”
“小莉，你前天送我苹果了，给你6块！”
“小强，你早晨抢我卡片了，给你2块！”
“小明，你上午给我告状了，给你1块！”
…… ……
小朋友们诚惶诚恐地看我分配，散了一圈后，查了查口袋，还有三十多块是我自己的，我满意地宣布散会，一些小朋友谢谢我后跑去玩了，那些曾经欺侮过我的就围在我身边不断认错说好话，其后我又制定了诸如以后玩游戏时候规则我定，以后吃间食时候东西我分，以后睡午觉时候地方我选等等苛刻条件，再讨价还价一番，以平均每人多给两块的代价打发走了众人。
下午玩过家家，糖果早已吃光的淘气鬼们因为惦记着我剩下的半口袋东西，纷纷选我当新郎，新娘子随便挑，可是选来选去，原先顺眼的那些都看着别扭起来，忽然想到了胡姨家的小妹妹，我便宣布我不当了，我已经有丈母娘了，丈母娘刚刚给我生了小媳妇！
刚巧胡姨经过门前看我们游戏，一听这话似乎很高兴，就和正在织毛衣的阿姨说要带孩子们出去玩玩。我们听了很高兴，一窝蜂地跟着胡姨到单位后院的儿童乐园去了。
因为有丈母娘撑腰，我走在最前面，然后指挥大家你去打滑梯，你去荡秋千，你去跳皮筋，你去玩转椅……过了好长时间大家都玩累了，坐在石头上休息，胡姨忽然突发奇想，指着还在转动的转椅问我们，谁能不用手碰，就让转椅停下来。
几个愣头青一听，立刻高喊着“我是孙悟空”蹦了出去，对着转椅吹了半天“仙气”，就是不见效果。我忽然想起来在《十万个为什么》里看过的道理，马上找了一根长树枝，往转椅的转轴处一别，转椅立即停了下来。
丈母娘很高兴，回去的路上不断夸奖我，我得意地炫耀着这是书上的杠杆原理，丈母娘直到回了办公室，还和我妈说笑着，还得是我女婿聪明！
自从那次丈母娘夸奖后，我就不断琢磨用书上学来的知识震住小朋友，当然也做了不少好事，比如大家捉到蜻蜓怕它逃走，我就告诉大家剪掉蜻蜓的平衡翅；比如大家拿水枪和中班的小孩打仗，我就建议大家往枪里灌肥皂水或者橘子汁；比如大家勒皮狗，我就唆使大家把皮狗里面穿上铜线……那阵子玩得都很开心，我也几乎被奉为神明。
可是好景不长，转眼冬天到了，我们的户外活动很少，只有下雪时候能疯出去打打雪仗。一次雪后，我们的雪仗打到了儿童乐园，这里我们好长时间没来了，这次一来发现很多东西玩不了，转椅被冻住了，秋千被锁起来了，只有滑梯勉强能用，但是滑梯下面堆满了积雪，而且冻成了冰，每次滑下去的时候都很别扭。
大家玩得不痛快，就又到了我出主意的时候，我们找来铁锹鼓捣了半天，积雪才铲下去小半层，下面的冰我们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了。
关键时刻，我灵机一动，拍胸脯说你们等着，就拿着铁锹跑到了滑梯顶层，然后骑在铁锹上对准了积雪滑了下来。
下滑的过程很过瘾，我在小伙伴的欢呼声中，憧憬着又一次胜利的到来，但是下滑的结果很惨，我被铁锹把儿当场磕掉了两颗牙。——多少年后学了物理，我才明白当初的错误在于只知道在加速度中势能转化成动能，却不知道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相等这个道理，此乃后话。
当时我的嘴像猪八戒似的肿着回来了，不仅妈妈着急，连胡姨也心疼的听别人学完来龙去脉，然后埋怨说：“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办这么傻的事情？”
疼痛中我想起了当初就是她一句夸奖才让我有今天的下场的，于是我很迁怒于她，活驴般对胡姨大喊：“都怪你，都怪你，我不要你当丈母娘啦！”
胡姨弄得一脸迷惑，愣着看我妈，我妈说，别搭理他。胡姨尴尬地笑了笑就摧着妈带我上医院了。
等我再回来后，见了胡姨再也不叫丈母娘了，别人逗我我也说她不是我丈母娘，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了我已经单方面毁约，最后胡姨也总是和别人玩笑说后打个哈哈般给自己圆场说，这小子，人不大倒会害羞了。
——二十年后的某天，我随母亲参加胡姨女儿的婚礼，平生第一次看到了我的小媳妇，新娘子点烟的时候，我搂着胡姨的肩膀痛惜道：“我的亲丈母娘啊，你们家仙女妹妹咋不给我个机会就转手啦？”妹妹看着我嫣然一笑，身边的小伙一边打趣说大哥真幽默，一边笑得比新娘子还灿烂……
但是良材美质毕竟凤毛麟角，所以自我之后单位里的此类大赛再也没有出现过传奇，于是越办越平庸，我个人也深深地遗憾我在教练生涯里的成绩远没有我在竞技生活中那般出类拔萃。
一起长大的一拨小朋友进了幼儿园大班，开始真正地威风起来，我作为他们其中的一分子，在人人都耀武扬威的年代，忽然体味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并迅速领悟了激流勇退的道理，于是每次班上举行跑步比赛的时候，我都会在骨子里压抑自己出风头的欲望，久而久之，每次跑在最后，我都庆幸我成全了许多人，大家高兴总比我一个人高兴好，许多时候，我都不由得被自己的高风亮节深深感动。
当然也有许多不知好歹的家伙，取得点成绩就洋洋得意，有时候还来奚落我的速度，我对此常常不屑，只是偶尔被逼急了，才有失风度地反击说：“有本事咱们比谁爬得快啊？！”
他们当然不敢比，因为即便从他们父母那里耳濡目染，他们也听说过我的厉害，只是个别意外的时刻，个别初生牛犊真的想向我挑战，不过每次都难以成功，只要他们一趴下身子准备爬的时候，幼儿园阿姨都会用比我当年爬还快的速度追过来，纠起脖领子就是一顿屁板子。
我自然从来不真的比爬，那借口只是我的智谋，我宁愿和他们比跑，然后通过故意输掉满足他们浅显的欲望，仅此而已。
最终我还是失策了，因为班上转来了一个叫阿锋的家伙，名字虽然响亮，但是竟然比我还深谋远虑，每次跑时候都给我保驾，开始时期我还误以为他是出于个人崇拜才总是跟在我身后，后来我发现他跟得越来越远，于是我开始提防他，难道他葫芦里和我卖的是一般的药不成？
当阿峰跑起来比走得还慢的时候，我差点就开始钦佩他了，好在我及时地得知了他的一个秘密。
当时我妈妈在单位也和我一样有些威望，因为她管理着一个方面，好象就是让谁干什么谁就得干什么那种工作，整个单位里，印象中只有我跟她顶过嘴。
一次阿峰的妈妈来和我妈妈请假，说是要带阿锋看病，我就十分好奇地打听是什么病，他妈妈一脸苦涩，我妈妈也打发我出去。但是我没走远，在门后偷听时候发现我妈妈竟然和我一样问他妈妈那个问题，于是我埋怨大人们怎么心眼这么多，正埋怨的时候，听到他妈妈说他是“小肠串气”。
由于对知识孜孜以求的天性，我没有放弃增长学问的机会，便挨个办公室乱窜，逢人就问什么是“小肠串气”，问得阿姨们抿嘴直乐，接下来几个流氓叔叔趁着我愣神的工夫，抓过我扒下裤子问：“什么什么？你这孩子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你‘小肠串气’了啊？”
我也被激怒了，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挣脱流氓叔叔的怀抱后，大义凛然地说：“不说拉倒，我问别人去！——叔叔你快换裤子吧！”
于是叔叔面色狼狈地看着湿湿的裤子，阿姨们笑得更欢了。
终于我知道了阿锋的病根，说白了就是他的小底迪要比他爸爸的大底迪还要大，但是外强中干，里面全是气体。——这样看来他跑步的方式是基于生理而并非心理，也就是说他距离我“难得糊涂”的境界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坦然了。
几个星期后，阿锋回到了我们的队伍，每次跑赛都健步如飞，我也终于彻底放心下来，慢悠悠地踱在后面看大家激烈竞争，并继续着自己心安理得的独孤求胜……
从幼儿园下班回来，我到妈妈的办公室吃饭，结果发现妈妈对面一直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一位漂亮的阿姨。我好奇地不断打量她，妈妈介绍说这是胡姨，我就叫胡姨，叫过之后更加的狐疑。
这是我小时候的毛病，看到陌生人就乱猜测，以至于在外地工作的老舅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因为刚看完警匪片，指着老舅就叫坏蛋，说什么也不和他一起回家，弄得老舅买了不少玩具才换取到我的信任，让我能够接受他出于讨好而馈赠给我的各色美食。
而这次看到胡姨的前一天夜里，我是刚看过《聊斋》。
胡姨笑咪咪地过来摸我的脑袋，离老远我就闻到了一股香味，于是猜想她口袋里藏了糖果，便顺从地遛到她怀里，结果让我大失所望，胡姨凑过来亲我的鲜红嘴巴也是很香甜，我一下子断定她的糖原来是藏在嘴里自己吃掉了。
小气的胡姨！
胡姨没有意识到我的不愉快，还亲热地问我：“小家伙，都长这么高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记不记得？”
我歪着脑袋合计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只好问：“胡姨你提个醒吧——上次你抱我的时候给我什么了？”
胡姨的眼泪都乐出来了，妈妈才告诉我事情原委，大意就是说胡姨以前就是这个屋子的，我刚出生的时候胡姨没少抱我，后来因为怎么抱也不是自己孩子不解谗，就请假去生孩子了，现在生完又回来了。
我就问：“胡姨你有小孩啦？怎么不带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胡姨说：“小妹妹太小了，等长大才能和你玩呀。”
听着胡姨悦耳的声音，我对她好感终于大于厌恶了，于是历史性地拍出了一记马屁：“胡姨，小妹妹像你那样漂亮吗？”
胡姨也和小朋友似的，一夸奖就找不到北了，乐着和我妈说：“大姐，你儿子真会说话！这孩子我稀罕，咱俩结亲家吧！”
我妈就逗我：“胡姨要把小妹妹给你当媳妇，你要不要啊？”
我也乐得屁颠屁颠的说要啊，白给的干嘛不要？——胡姨你家有几个小妹妹呀？
胡姨那会儿估计脸都笑变形了，最后捂着肚子和我说，那以后不能叫我胡姨了，你得叫我丈母娘！
认亲戚我最在行了，记得前不久认了另外一个阿姨做干妈，干妈就比亲妈还惯着我，要什么给买什么，所以我隐约觉得这个丈母娘肯定也不会亏待我，就满口答应着。
丈母娘很高兴，带着我到办公室给大家分糖果，大家陆续地问她生小孩的事情，我就总抢着说胡姨生了个漂亮小妹妹，生完后不想要了，就给了我——胡姨现在是我丈母娘……
大家就开始羡慕，说，这小子能耐啊，把大美人的千斤都骗到手啦？我听了更加吹牛，说那算什么，我有好几个丈母娘呢！
大家就也乐，把我乐得一楞一楞的，才偷偷问胡姨，你当我丈母娘有我什么好处哇？
胡姨还没说话，就有人帮腔说人家都把女儿给你了还不够啊？
我就奇怪，我要她女儿干什么啊？她要是真想和我套近乎，还不如直接给我糖果呢！
可是走了那么多办公室，胡姨都把糖果分给了别人，我就越走越生气，心想你也不是他们的丈母娘，凭什么把糖果都给人家了啊？！
等我气鼓鼓地跟着回来后，胡姨变戏法般又拎出一大袋糖果，和我说小家伙，拿去给小伙伴分吧！我就立即又高兴起来，捧着大袋子像将军一样凯旋到班里，把陆续归来的伙伴们召集到一处开始分赃。
“小军，你昨天借我玩具了，给你5块！”
“小莉，你前天送我苹果了，给你6块！”
“小强，你早晨抢我卡片了，给你2块！”
“小明，你上午给我告状了，给你1块！”
…… ……
小朋友们诚惶诚恐地看我分配，散了一圈后，查了查口袋，还有三十多块是我自己的，我满意地宣布散会，一些小朋友谢谢我后跑去玩了，那些曾经欺侮过我的就围在我身边不断认错说好话，其后我又制定了诸如以后玩游戏时候规则我定，以后吃间食时候东西我分，以后睡午觉时候地方我选等等苛刻条件，再讨价还价一番，以平均每人多给两块的代价打发走了众人。
下午玩过家家，糖果早已吃光的淘气鬼们因为惦记着我剩下的半口袋东西，纷纷选我当新郎，新娘子随便挑，可是选来选去，原先顺眼的那些都看着别扭起来，忽然想到了胡姨家的小妹妹，我便宣布我不当了，我已经有丈母娘了，丈母娘刚刚给我生了小媳妇！
刚巧胡姨经过门前看我们游戏，一听这话似乎很高兴，就和正在织毛衣的阿姨说要带孩子们出去玩玩。我们听了很高兴，一窝蜂地跟着胡姨到单位后院的儿童乐园去了。
因为有丈母娘撑腰，我走在最前面，然后指挥大家你去打滑梯，你去荡秋千，你去跳皮筋，你去玩转椅……过了好长时间大家都玩累了，坐在石头上休息，胡姨忽然突发奇想，指着还在转动的转椅问我们，谁能不用手碰，就让转椅停下来。
几个愣头青一听，立刻高喊着“我是孙悟空”蹦了出去，对着转椅吹了半天“仙气”，就是不见效果。我忽然想起来在《十万个为什么》里看过的道理，马上找了一根长树枝，往转椅的转轴处一别，转椅立即停了下来。
丈母娘很高兴，回去的路上不断夸奖我，我得意地炫耀着这是书上的杠杆原理，丈母娘直到回了办公室，还和我妈说笑着，还得是我女婿聪明！
自从那次丈母娘夸奖后，我就不断琢磨用书上学来的知识震住小朋友，当然也做了不少好事，比如大家捉到蜻蜓怕它逃走，我就告诉大家剪掉蜻蜓的平衡翅；比如大家拿水枪和中班的小孩打仗，我就建议大家往枪里灌肥皂水或者橘子汁；比如大家勒皮狗，我就唆使大家把皮狗里面穿上铜线……那阵子玩得都很开心，我也几乎被奉为神明。
可是好景不长，转眼冬天到了，我们的户外活动很少，只有下雪时候能疯出去打打雪仗。一次雪后，我们的雪仗打到了儿童乐园，这里我们好长时间没来了，这次一来发现很多东西玩不了，转椅被冻住了，秋千被锁起来了，只有滑梯勉强能用，但是滑梯下面堆满了积雪，而且冻成了冰，每次滑下去的时候都很别扭。
大家玩得不痛快，就又到了我出主意的时候，我们找来铁锹鼓捣了半天，积雪才铲下去小半层，下面的冰我们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了。
关键时刻，我灵机一动，拍胸脯说你们等着，就拿着铁锹跑到了滑梯顶层，然后骑在铁锹上对准了积雪滑了下来。
下滑的过程很过瘾，我在小伙伴的欢呼声中，憧憬着又一次胜利的到来，但是下滑的结果很惨，我被铁锹把儿当场磕掉了两颗牙。——多少年后学了物理，我才明白当初的错误在于只知道在加速度中势能转化成动能，却不知道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相等这个道理，此乃后话。
当时我的嘴像猪八戒似的肿着回来了，不仅妈妈着急，连胡姨也心疼的听别人学完来龙去脉，然后埋怨说：“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办这么傻的事情？”
疼痛中我想起了当初就是她一句夸奖才让我有今天的下场的，于是我很迁怒于她，活驴般对胡姨大喊：“都怪你，都怪你，我不要你当丈母娘啦！”
胡姨弄得一脸迷惑，愣着看我妈，我妈说，别搭理他。胡姨尴尬地笑了笑就摧着妈带我上医院了。
等我再回来后，见了胡姨再也不叫丈母娘了，别人逗我我也说她不是我丈母娘，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了我已经单方面毁约，最后胡姨也总是和别人玩笑说后打个哈哈般给自己圆场说，这小子，人不大倒会害羞了。
——二十年后的某天，我随母亲参加胡姨女儿的婚礼，平生第一次看到了我的小媳妇，新娘子点烟的时候，我搂着胡姨的肩膀痛惜道：“我的亲丈母娘啊，你们家仙女妹妹咋不给我个机会就转手啦？”妹妹看着我嫣然一笑，身边的小伙一边打趣说大哥真幽默，一边笑得比新娘子还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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