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笑版·21世纪中国诗歌大展——我推荐的十位诗人




沈方


这一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抽空上网，见不少英雄自荐“诗十首”，或推荐“十个诗人”，好家伙！该推荐的都已推荐，此事犹如诺曼底抢滩一战，占领阵地者必得有视死若归的气慨。回头看，尚未被推荐的比之已推荐的实在不可言说，长短不一，好恶各异，再推荐之也无非落入俗套。左右寻思，想到几位前不见踪后不见影的无中生有之徒，好歹也凑上一个十全之数，遂将其名号分别列出：阿大、阿二、老三、老四、朱五、石六、七上、八下、九顶、十止。


●阿大


法官


法官啊
我胡言乱语
我的所作所为
陷落于法律之中
虚无飘渺站在被告席上
我呕吐出矿石
法官啊
我精神分裂
我在岛屿上行凶作恶
在人群鼎沸的广场上
双臂轻狂地抱在胸前
走过质地坚硬的海洋
是狰狞的面目
我跳进窗
杀死了桌子
它伸直四肢
来不及惨叫一声
我松开钟表的发条
引诱它们
在早晨的阳光里结束掉生命
法官啊
我昏迷了
我砍倒树木
制造冒险的独木舟
我的耳朵里在爆炸
炸毁了谎言
法官啊
我刷牙洗脸
为了卫生
让我们禁止色情文学
我处决了花岗岩脑袋的人物
他辛辣的思想
竟然要图谋我的钱财
法官啊
多么荒唐
我躺在床上
妄想这样的审判


评：善操狼牙棒，横行乡里，数年后销声匿迹。


● 阿二


·香水


我想，春天的眼泪
哭出来也是这样芬芳。

整个春天，
我捧着瓶子——
一个王冠形状的瓶子。
彷徨在花园里，
等待那一声哭泣。

这是我的一次冒险。


评：惯于调制蒙汗药，出手必蒙住一伙，现已不知所终。


● 老三


在北方吃早餐


在北方吃早餐，但是
我并不知道北方。
灵魂的速度比声音更慢，
我是从一座建筑到另一座建筑。
偶然的交谈，在比时间漫长的走廊，
一旁是咖啡厅，从此我坐在那里。
外面的风沙很大吗？一个瘦削的男人，
把《梁祝》弹成了一片匆忙的爵士。
“杀了他”，你说的话多么黑暗，
我拼命挣扎，想浮出这个早晨。
我不想被杀，被杀的尖叫
使另一些人喊道：“杀了他。”
一些人倒下，一些人失踪，
一些人分解成商品抛售，
每一次交易就是一次死亡。
而我们脸色苍白，露出夸张的表情。


评：昔日在江湖上杀人越货，后佯装受招安。


●老四


旅馆房间的窗户

凌晨四点，我突然醒来。
外面悄无声息，电视里播放影片：
一个女人在乡间别墅，
接待一个陌生男人。
我为自己倒一杯水，喝一口。
灯光温柔，昨天的报纸翻开在桌上，
一艘军舰往大洋彼岸访问，
歌星在医院死去。
我听过那首歌，他不是伤心的人
却为伤心而死。然后我翻过报纸，
整整一版股市行情
使我感到自己的愚蠢。
于是我走进卫生间洗洗脸，
站在窗前俯视下着小雨的街道。
出租车里走出一对夫妇，
拥抱着进入对面的大门。
他们不知道我在背后注视他们。
他们会看见什么呢？
我笑着摇摇头，在遥远的异乡，
想起了另一场雨，
但是我可笑的旅行还没有结束。


评：飘洋过海日行万里，定居于温柔乡。


● 朱五

推土机来了


推土机来了。
疯狂，阳光飞溅，摇头晃脑的推土机来啦。咕噜咕噜地叫唤，履带在碾动。
匆忙的人们啊。

我满怀敬意，尖利的爪子抓向天空。
迷蒙的雾还未散去，还有泥土的腥味。
那些在习俗中静默苍老的人们，经过打击之后喘息不已，
有一般的哭泣。
我们披挂乡愁，从转瞬即逝的事物中获得了什么乐趣？

我满怀敬意。
红彤彤的布帘悬挂起来，鞭炮鸣响，糖果分给孩子们，大地蒸腾初恋的芳香袭人。

推土机来了，
一路上，家畜撒开腿奔跑。
残墙倒了，瓦罐滚来滚去，祖先在太阳下磷光烁烁，
寻欢作乐的旧式帐幔拆除了，乌鸦的巢穴倾覆了。

弟兄们，
家乡的妙龄少女将要进入火热的季节，
胜利的形态充满魅力。


评：富有万贯，时常改头换面，出没于喧嚣。


● 石六


我猜想他就是荒唐的化身


在街道对面出现的那个人，
他手持一本杂志，风度翩翩，
但那个人绝对不是我自己。
这种奇怪的事，发生过多次，
我清楚地记得，我没有走过去购买
一杯饮料，尽管这是我最近时髦的消遣。
当然，我也曾一次次站在外面，
等待一部汽车悄无声息，驶过去，
这已经足够反常。我仔细观察
行人的表情，这算不算得意洋洋的
秘密？当一个身披雨衣的送花工，
从对面的鲜花店走出，快步远去，
我收拢目光，猜想他就是荒唐的化身。


评：善跟踪追击，制敌于月圆之夜。


●七上


想象一下

想象一下吧，
绕着一所房子走上十圈，
大概也得有五公里路。
现在，可以去收回存放于
图画深处的东西。
我如同乡村的戏曲演员，
宁愿在琴师的弦乐里演唱一生。
想象一下吧，
如果我径直走过去，
就会经过一个邮局，
我将要看到一封信在等待另一封信。
我如何放开这些想象，
一次次醒来，然后又摇头，
我想象不出为什么世界是这样。


评：地地道道的空想家，善阴阳八卦，每预测必合前事。


●八下


背上破渔网去打渔


但是没有鱼。一大早
我下楼去坐着，但是没有流水，
没有桨可以划动，更没有船。
我坐在宾馆大堂里，
服务小姐问：“先生，需要什么吗？”
“一壶茶。”但是没有竹篓，
没有菜叶卷起的米饭团，
没有打开盖子的提篮。
我疯了，我闭上眼睛数鱼，
一条两条三条，但是
没有鱼。我似乎把渔网
搭在肩上，忽略掉渔网上
鱼儿逃脱时留下的破洞。
我掰着手指头计算
某一时刻，鱼的队伍路过此地。
我乘坐电梯，回到房间，
反正他的手一伸，
船就爬上了岸。对一条河流，
他愤怒无比，使那一条船遭殃。
我在房里躺下来，仰望，
但是没有天空，也没有雨云，
更没有衔泥筑窝的燕子。
我裹着破渔网，像一条鱼，
想起相濡以沫，想起相忘于江湖。
我重新乘坐电梯下楼，
在二楼，看到了“避风塘”，
另一个服务小姐说“先生，欢迎就餐。”
我坐下来，抚摸竹竿撑起的渔网，
感觉到太阳的照耀，
是啊，斜风细雨早已经停歇。


评：混迹引车卖浆者流，身怀绝技，偶尔可见其原形。


●九顶


回家


砰地一声，不一定要发生什么，
有时候大家埋首忙碌，外面
刮起一阵大风，急促的
脚步由远而近，
倒塌之后的瓦砾堆
正在清理。
天空突然暗下来，
仿佛一个手忙脚乱的
糟蹋电工拉错电闸，无论怎样
婉转解释，都不能使混乱的秩序
恢复平静。我跑出去，
街道上空寂无人，本该葱笼的
梧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曾经呼啸掠过的风，坠毁
在远处。必须经由此情此景回家，
那些传说中失踪的人们，
还能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吗？


评：从业于新潮职业，自称心理医生，在其中眼中看来疯子满街跑。


●十止


疯人院


他给我算命，说墓库已去，
大运将至，流年哗啦哗啦翻过
像发黄的病历，时间久远，
可是病区的门紧锁，封闭的心裂开
一道缝，夹住探望的手指，
尖声喊叫，常常是牛头不对马嘴，
连医生也装神弄鬼。
我笑着说：医生，我可不是疯。
于是我藏在桌子底下，等待
另一个发疯的人进来。


评：九顶不幸言中，的确是疯了，其它一无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