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葡萄牙交换第一年，住宿舍。室友是本地人，通体毛发浓厚黑亮，也许是因为毛发过于浓厚黑亮，她喜欢沐浴后在室内裸体奔走，自然风干。

好几次下课在家，撞上她风干，没处躲只好装作看电视。是那种小小的方盒子电视，上一次在国内见到还是98年，雪花满屏，调台靠拍，我拍了半天仍不得要领，她瞧见了，一脸怜悯地问我：“中国有这玩意儿吗？”

见我点头她很吃惊，以为我认错了，凑过来，将胸大肌抵在我身上，发力猛拍几下，等电视里出了画面，便洋洋得意地跟我确认：“中国真的有吗？这是电视哦。”

不等我解释，电视屏幕里跑过一只鸡，她兴奋地奶都抖了起来，指着那鸡大叫：“这是鸡！你在中国吃过鸡吗？”

不管我怎么辩解，这位姐姐当然都是不相信的，所以整个学年，她都在“有这个么”“有那么个”“吃狗么”“吃得起狗么”一类问题上和我僵持不下，同时辅有对我发展中国家生活方式的指责。

“毛巾多脏啊？！”姐姐见我裹着浴巾从洗手间出来，咂着嘴连连摇头，“中国人太奇葩了。”夜色里我看见，姐姐的腋毛迎风飘扬，大有滋滋生长、绵绵不绝之势，惊恐之下，只好乖乖闭嘴了。


第二年，三峡电力收购了葡萄牙电网，葡萄牙举国陷入被中国统治的恐惧中，再然后，经济危机，主流媒体上开始有人站出来，提议将葡萄牙打包出售给中国，紧接着，中文列成了当地小学的必修课……我和室友之间那种由无脑问题和延绵腋毛形成的宇宙终极平衡，终于被打破了。她从此没再问我过问题。

事情还没完。

回国前几天，我撞见她从洗手间里出来，身上裹着一条浴巾……正常人在那种情形下会作何反应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是当场热泪盈眶，当着这葡萄牙毛女人的面，演唱了一首《中国人》。

后来回想，如果有什么时候感受到“中国强大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反正不会是后来在国内自行车被偷，托了个外国人才报成案的时候，阿弥陀佛。
创建于 2017-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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