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狙日 第五章 阴蛊皿
一行走到中午，我们找了一块大树下的平地准备吃饭，王凯歌到周边勘查地形，旺美帮着我从马上拿各种东西。老卫拿出工兵铲，准备在地上挖坑生火。
突然就听库哧一声，好像什么地方塌了一样。然后老卫一声喊：“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听他声音喊得蹊跷，我和旺美刚忙跑过去。只见老卫指着地下道：“你看，这是什么？”
原来老卫准备挖坑的地方，桌面大小的一整块儿地面竟塌陷下去，地上露出一个近一米深的大坑，坑中仰天而躺着一个死孩子。
这个小孩看样子三四岁左右，皮肤白嫩如生，浑身赤裸只穿着一个红布肚兜。他头上梳着那种年画上常见的双抓髻，唇红齿白面色粉嫩，双眼微闭，满脸笑容地仰卧在土中，虽不知何年何月就被埋在这个地下洞窟中，但是看样子就好像一个刚刚吃了糖果小孩子在午睡。
我也算是胆子大的，无端端在这黑土坑里看到这么个新鲜死孩子，心下也是一惊。
旺美一见到立时面色惨白，用缅语叽里咕噜喊了一句，腿一软，身子几乎要栽倒了，幸好被我一把抓住。
这时候王凯歌听到动静跑回来了。他到底是个常年在坟堆里刨坑的主儿，见到了该死孩子表现的十分镇定，仔细端详了一番便给出了定义：“阴蛊皿。”
看我和老卫都面面相觑的样子，他说：“刚才我在周边的书木上看到有一些土文符号，警告生人不可靠近，应该是当地的土巫作蛊术用的。急忙赶回来，果然发现了这个阴蛊皿。”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王凯歌同学鼓唇弄噪唾沫星子飞溅地向我们进行了有关蛊术学科的普及教育。
蛊术一词起源于上古，在『左传』中就有记载：“谷之飞，亦为蛊。”中国的古人非常相信蛊，而且好像越是有钱人就越信。估计古代的王公贵族吃饱了就惦记着如何害别人或者如何不被别人害。那时候没有远程导弹，不能像现在一样蹲在自己家里按个电钮就把别人收拾了。蛊术这个东西据说可以千步杀一人，万里不留行，在古代属于填补国内外害人领域空白的高科技，很受推崇。
在历史上曾有发生过数次著名的宫廷内巫蛊作祟的事件。例如汉武帝时，丞相公孙贺的儿子和阳石公主就被指控在武帝经常通过的驰道上埋木偶为巫蛊，来加害汉武帝。最后导致公孙贺父子和阳石公主被杀。而此事件引发了著名的“巫蛊之祸”，使得武帝父子兵戎相向杀人盈城，使得强大的汉帝国陷入空前的危机。
现代科学认为，所谓蛊术是通过动植物提炼出某种毒虫用以控制人的身体和精神。蛊术古时分为黑蛊和白蛊。黑蛊一般使用动物，例如蛇、蝎子、金蚕等天生有毒的动物提制，生成所谓的蛇蛊、蝎子蛊、金蚕蛊等等，毒性和症状各不相通。
例如中了蛇蛊的人，会目见邪鬼，发生昏眩，哭笑无常，一旦饮酒就会发癫；中了蝎子盅的人，会感到体内上至喉头下至肛门，有数十只蝎子窜腾蛰咬，如不及时救治，几天内就会气管水肿窒息而死。其中最毒也是最有名的就是金蚕蛊，在《本草纲目》中就有记载金蚕蛊对人体危害最大，侵入人的腹中之后，会吞蚀人的肠胃，以致五脏六腑，最后中蛊者内脏溃烂而亡。而且它的抵抗力极强，水淹不死，火稍不死，就是用力也打不死，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用石榴皮煎汁服用。
白蛊则是使用植物提炼毒物，比如蓝花蛊、草叶蛊等。一般来说，白蛊的毒性较轻，发作较缓慢，也比较容易施救，往往是对受蛊者的一种惩戒或警告。例如在黔滇山区，就流传着各个版本的苗女对情郎下蛊以检验其忠诚的传说。
黑白二蛊可说是自同源演化出来的两种流派，但是到了隋唐时期都发生了演变。
白蛊因为先天毒性不及黑蛊，所以自简而博，范围从植物渐渐扩展到石头、竹片乃至日常生活中所见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皆可下蛊，主要是通过特定的咒语和巫术，结合催眠术和心灵暗示，强调对人精神的控制和侵蚀，对毒物本身的使用则成为辅助。其特点是可以远距离施术，发作缓慢隐蔽性强，历史上往往在宫廷斗争中所使用。比如武则天暗藏针刺木偶以嫁祸王皇后，还有《红楼梦》中马道婆对贾宝玉、王熙凤所用的“五鬼阴罗符”，其实就都是白蛊的不同流派。
黑蛊则自动物提炼毒物的范围，开始出现利用死人下“阴蛊”。
阴蛊的起源颇为诡异。据说当年隋炀帝杨广麾下开河大总管麻书谋借开凿运河，大肆发棺盗墓，谋取不义之财。一次在开启晋朝南阳王司马道行的棺木时中墓主设计的“断头蛊”，浑身阴寒，痛痒难耐。奄奄一息时有方士进了一个古药，说要食用童男的纯阳体才能治病。麻书谋病急乱投医，抓来小孩吃了，身体竟然康复。虽然治好了病，但是其食人恶行也彻底激怒了两河百姓，最后天下烟尘四起，大隋天下也自此终了。
传说这个献古方的方士就是当时瓦岗寨的军师徐茂公，背后指使者则是瓦岗寨主李密，献方目的是借麻书谋的恶行彰显大隋失德以激怒天下。虽则最后麻书谋死无葬身之地，大隋失了天下。但是李密却因教人行恶，有违天和，最后也落得个兵败身亡。徐茂公属于从犯，自己虽然全身而退，但是毕竟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孙子徐敬业在武则天年间造反，最后株连九族，全家被灭了个干净。
麻书谋食童男是为了解毒，但是童体的药性也不胫而走，一些方士巫医便开始打主意用童子身体来养盅。到了安史之乱的时候，天下饥荒，百姓易子而食，社会道德沦丧到底点。更有巫士丧心病狂，大量收买小孩子，炼丹养蛊，做了无数令人发指的恶行，也创出了“阴蛊”一派。
阴蛊是用生人特别是小孩子服用特殊的药物，然后将其尸体作特殊炼制后埋入地下，被称为“蛊皿”，采集尸体上生成的尸菌以作蛊。由于其民愤极大，到了北宋朝廷便明令禁止炼养阴蛊，后来此术经云南大理流入东南亚，又形成了鬼子蛊、阴童蛊、阴阳子母蛊等等流派，已近于邪道，至今在台湾还听说有人“养小鬼”，实际也是变化的一个分支。
王凯歌口若悬河地介绍完后，道：“如果说炼丹是古人在化学界的前沿探索，那么养蛊则是在微生物学的伟大实践。很多历经千年累计流传下来的秘法，在现代医药学和微生物学界都是有着划时代意义的重大突破，只可惜都被这些土巫用来害人，真是令人痛心。”
说罢，低首太息，作悲天悯人状。
我在东南亚混过多年，多少对什么放蛊啊，降头啊听说过一些，信不信是一回事儿，心中多少有些敬畏。而老卫是人民解放军出身，一脸不服不忿的样子，摇摇头说：“不就是个死孩子么？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吧。还是那句话，管它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我一梭子打过去便是天下太平。”
这时候旺美已经渐渐元神回体，听了老卫的话，连忙一边摇手一边说：“大佬啊，不能乱讲话的啦，会害死人的啦，这里的大仙，都是眼观六路四通八达的啦。”
然后他双手合十，转着圈向着四方拜告，口中喃喃道：“各路大仙哪，刚才的话都是这位大佬讲的啦，和我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啦！麻烦各位神仙大佬一目了然，千千万万不要搞错啦！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的孩子，一家十几口人都要靠我养活的，大仙要我一命，就是举一反三杀我全家啦。而且小的从小安分守己，规规矩矩，扫地那个什么命，爱惜蚊虫开电灯——”
他惊恐交加，语无伦次地向四方虚空中的大仙开托自己。老卫看着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拉住他：“麻烦你告诉那些大仙老大，就是你给我们做的向导，我们才来到这里的，要是有什么得罪神灵的地方，你的罪过是最大的！”
旺美一听，脸色一变，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中低声喃喃自语，却也不敢再对老卫进行检举揭发了。
老卫嘿嘿一笑，双手用力一拍，对我们说：“看到吧，这就叫神鬼怕恶人，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
王凯歌叹叹气：“你可别小看了蛊术，很多东西都是现代科学还不能解释的。”说罢他戴上手套，弯下腰将这小孩子的眼皮扒开道：“你看看这个小孩子的眼睛。”
我定睛一看，倒吸了口凉气，原来这个小孩的眼眶里的眼球只有正常大小的一半，瞳仁却比正常的大出许多，就像瞳仁要扩散开来将整个眼球包裹住一样，而且更为诡异的是眼球自瞳孔为中心向内凹进去，仿佛有一股力量要将眼球吸进头颅深处去。
王凯歌道：“眼睛是人体上最具灵性的器官，阴蛊就是将人体作为炼蛊的器皿，吸收眼睛和脏腑的精气以滋养尸菌，你们再看他的手脚和头顶。”
我仔细端详，才发现这小孩子的双手心双脚心和头顶处各钉着一枚钢针，针尾系着一条细细的黑线，深入土层中，遥遥指向几米开外的树根。因为线的颜色和土色接近，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来。
我说：“这是什么？”
王凯歌说：“这就是要是我猜的不错，树中就藏着尸菌。”
老卫俯身过去，在树上敲了几下，果然树心是中空的，发出洞洞的回声。老卫二话不说，抄起工兵铲就要劈树。王凯歌一把将他拦住，道：“这个阴蛊皿是没有毒性的，可是树桩里藏着的尸菌却是剧毒，弄不好会中毒的。”
老卫皱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工兵铲放下了。我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最好少惹麻烦。这地方邪性，我看还是走为上策！”
旺美一听我的话，连祷告也忘了，抬起头连声道：“实在是金玉良缘啊，大佬说得非常有道理。”
王凯歌也点头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也是离开这里为好。”
见我们都这么说，老卫无奈摊摊手，说：“算了，听你们的。要放我当兵那会儿，非给它打个底儿朝天不可！”
我拿过工兵铲，想把坑埋平，然后悄悄走人。刚铲起一铲子土正要洒进坑里，发现刚才还看着新鲜水灵的那个死孩子竟然已经枯萎干瘪，变成一具木乃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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