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睡觉,如何可以噩梦惊醒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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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thropologie (等级:5 - 略有小成,发帖:355) 发表:2005-03-06 18:17:48  楼主  关注此帖评分:
如果你不睡觉,如何可以噩梦惊醒zt
转一同学的文,世界之小,处处好似发生在身边,处处好似生活中的潮湿腐朽一幕幕上演,然而一切的尴尬性和可笑性也就犹如,可以在bus stop 偶遇的聪哥,依然身穿97香港回归的t-shirt, 原来事物的持久远胜于时空的持久。

别把里面的东西太当真,世界上最的距离不是“你站在我前面,不知道我爱你”,因为它短于脑中的真实与现实中的真实的距离,原文没有标题,顺手加了一个,但愿还安。
Beatiful Little Fo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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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thropologie (等级:5 - 略有小成,发帖:355) 发表:2005-03-06 18:19:40  2楼
1
又见到支茵是在一个冬天的下午,没有下雪,石家庄少有的晴天,风沙也不是那么厉害了。一群初中时的同学聚集在国宾门口,兴奋的谈论着自己学校的人和事。我坐在台阶上,抬着头仰视他们,阳光的照射使我看到的东西都有一点点扭曲。来来往往的汽车的声音把他们的说话声掩了下去,只看见一张张嘴在动。我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们,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是那种由衷的微笑,就像一个癌症病人刚刚知道自己被误诊了,的微笑。
一个很大的唾沬星子。我眨了一下眼,站了起来。
"人齐了吗?"霍然问。
"没,没有吧,王文亮和郑毅他们还没来。"
"干嘛呢,他们?"
"家远,还骑车子,住北头儿,快到二环了都。"
霍然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我们。
"要不咱们先进吧?"
"进!"



小姐在大冬天还穿着单薄的红旗袍,开衩到胯部的那种,很养眼但是给人一种想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我们在小姐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一阵聒噪之后各自坐下,小姐上茶。
"我不加糖,不加糖!"
梁广斌抓着小姐的手,"别给我加糖。"
"干嘛不吃糖?你看你那样儿吧你,你都快瘦成人干儿了,还挑呢!"郑毅点着了一根烟。
"不是挑,真不是挑,怕得糖尿病,祖上有人得过,怕遗传。"
"那行,"小姐红着脸说,"那我就不给您加糖了,您能松开我吗?"
梁广斌作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松开了小姐的手。
我看了看霍然,"点吧?"
霍然看了整桌的人一圈儿,"那咱们就先点着?"



于是又热闹起来,葛文和耿楠争论着什么低脂肪,郭媛媛和王轶男嚷嚷着什么便宜什么不便宜,我觉得有点儿煩了,就转向坐在我旁边的郑毅,没话找话说。
"车子锁了吗?"
郑毅用一种受宠若惊的眼神看着我,"奥,锁了锁了,新的,怕丢了。"
"是,快过年了,小心点儿,小偷什么的也忙着办年货呢。"
"可甭儿,前两天我们院儿的刘姐还丢了一辆呢,崭新崭新的,哭了好几天呢。"
"咱几年没见了?"
"得有两三年了吧?"
"两三年?都三四年了,还两三年呢。"
"对对对,三四年了,三四年了。"
"一会儿可得好好喝喝咱俩。"
"那肯定的。"
一种满足感涌上心头,我又转向葛文和耿楠,"姐姐们,快点儿成么?挺不住了啊。"
"哎,我说你,出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没脸没皮的?见谁都叫姐姐?老大不小的人了,知道自尊自爱什么意思么?"
"那难不成我还叫你葛阿姨?"
"找抽呢?"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没定好点什么菜,王志刚和霍然已经喝起来了。其它人看见之后不干了,嚷嚷着什么不讲义气,不懂规矩之类的话,要罚他们两个,最后王志刚站了起来,一口气干了半瓶道光二五,脸红的吓人。酒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衣领上,把他的领章沾湿了。在座的一阵叫好,王志刚颤颤悠悠的坐下了。
"哥们儿怎么样?"王志刚问霍然。
"仗义,真他妈的仗义!"
"我。。。我告诉你,这根本不算什么,小场面,在我们导弹学院,你聚餐的时候要是不喝。。。"
我被满桌的酒气感染了,体内有一种雄性的物质突然燃烧起来,这种燃烧产生的强大能量使我身不由己的站起来,举着杯子闹着要和每个人喝一杯,同时大脑还飞快的转动着,想着各种冠冕堂皇的,让人不能拒绝和我喝的理由。
"各位,哎,别他妈说啦,我先打一圈儿,好吧?"
"顺时针打。"
"郑毅,咱俩就不说什么了吧?"
"不说了,甭来虚的,你干一个我干仨。"
"耿楠,我觉得我特对不起你,初中的时候净偷你东西吃了,现在一想心里怪不落忍的,我干了你随意,行吧?"
"这还像句人话。"
"葛文,你当年不能白掐我吧?这么着吧,我也不欺负你,我干一个你干一个。。。"
"不行,我真的。。。"
"我告你,我胳臂上现在还有你掐的印儿呢,你看不看?看我现在就撩开。。。"
"算了算了,我干了。"
我们就这么嚷嚷着,闹着,菜还没上来,桌上的酒已经下去一大半了。
突然有一种特别安全的,特别放松的感觉,说出来的话都不走脑子了,句句都是心里话。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初中语文老师讲过的一篇文章,太阳照在桑乾河上,可能当时河水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吧,我想。



具体什么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隐隐约约的记着小姐刚刚把红烧驼掌端上来,支茵就来了。
她穿了一件很薄的白色羊毛衫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被洗过好几水的那种,已经泛了白了。
我一直觉的我是一个圣人,就是书上写的那种不近女色,视金钱如粪土还时不时的为了国计民生叫唤两嗓子的人,但是见到支茵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完蛋了,我实际上是一个特别俗的人,通俗点说,我被深深的吸引了。
后来我渐渐的意识到,我还是一个特别爱钱的人,也懒的管国家大事,但这都是后话了。
支茵一坐下,众人都开始兮嘘不止,有几个不要脸的还把椅子挪了挪,好套近乎。其实我不是说我要脸,我也想挪,只是隔了好几个人,动起来不太方便,而且我也比较,内敛。
然后又是例行公事般的打圈儿。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大家都不胜酒力了才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刚要出门,刁少兰突然嚷嚷着要拍一张照片留念。没人反对,大家于是就歪歪扭扭的在国宾大堂里摆好姿势,让大堂经理给照了一张合影,每个人笑的都特别灿烂,特别由衷。
"我去洗吧我去洗吧,"我忙着从经理手中抢过了相机,对着众人说,"我家离照相馆近。"



聚会过后的几天里,我陷入了深深的空虚之中,整天无所事事,一个人在大街上盲无目的的乱转,轧马路。
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市政府大厦,因为那经常有下岗职工闹事,还算有点儿乐子。我也为我的这种心灵的空虚和无聊感到万分的悲哀和羞耻,可是那个地方对我的吸引力是如此的大,以至于我只要不去就会像吸毒的人离开毒品一样,渾身上下不舒服,我想我上瘾了。
我把这个视为关心人民疾苦,聊以自慰。
"这儿又闹什么呢?"一个老大爷把车子停在路边,一条腿蹬着马路芽子问我。
"不是快过年了吗?吵吵着要下岗補助呢。"
"奥。唉,都不容易呀。"
"不容易不容易,"我附和着。
"你是哪个厂的?"
我有一种要解释的冲动,可是觉得大爷怎么也不会相信我只有二十岁,于是就忍了,其实也不怪大爷,我确实长的老。
"我啊,棉三的。"
"下岗了?"
"早下了,不干了。"
"还能过的下去吗?有孩子了吧?"
我脸上突然间充满了莫名的狂喜,"都会叫人了!"
老大爷认真的看了我一眼,"正东街那有卖过冬大白菜的,挺便宜的。"然后就蹬上车子走了。
我目送老大爷走远,又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向正东街方向走去。



照片是三天后洗出来的,大家照的都特别满面春风,每个人的脸蛋儿都红扑扑的,看着镜头傻乐着。
我给每个人打了电话,让他们来我这里拿照片。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吧,我这还有两张照片,我和照片上的人数对了半天才发现支茵和回建华没有拿。我给回建华打电话,他的姥姥说他去秦皇岛玩儿去了。我骂了一句大冷的天去海边干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然后我又给支茵打电话。
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贼心,不甘心把照片给了就算了,总想再捎带脚儿的弄点儿小资产阶级情调什么的。
而且我还有贼胆。
"喂?支茵?"
"谁呀?"
"我,听不出来?"
"还真听不出来。"
心凉了一大截儿。
"田若璘。"
"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什么事儿?"
"上次照的照片洗出来了。"
"哎呀,我都忘了,那怎么着,我去拿吧。"
"行啊,这么着吧,咱在上岛喝杯咖啡,我顺便把照片给了你。"
"好啊。"
"今儿下午成吗?"
"不行,下午我教邻居小孩儿弹钢琴,明儿下午吧,两点半怎么样?"
"那定了啊,不见不散了咱可就。"



我摆弄着刚从深圳买来的摄像机,装带子的那种。
打开窗户,一股冷风吹进来,我打了个哆嗦,把披在身上的被子使劲裹了裹,然后开始拍窗外的景色。
我家外面是个学校,一中,我在那里上的初中,三年。
操场上有一群小孩在踢球,穿着校服,里面肯定套了厚毛衣或者是棉袄什么的,个个都显得鼓鼓囊囊的。
草是灰绿色的,毫无生机,就像这座城市。
拍了一会儿操场,我又把镜头对准了远处的宿舍楼。有一个女学生在阳台上晒被子。她很认真的把被子架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然后用刷子一遍一遍的刷着,一层层的白毛毛扑扑的飞起来,在空中毫无规律的飘着,我仿佛闻到了被子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潮味,感觉到那些白毛毛飞到鼻孔里产生的那种痒,和想让人打喷嚏的滋味。
当然还有太阳光的味道,让我想起了医院。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哭,于是我就哭了。
收破烂儿的摇着小鼓骑着三轮儿来了,在这个安静的冬日的下午肆无忌惮的要喝着。
"收酒瓶子,易拉罐纸箱子!"
我把镜头对着他,拉近,一个黝黑的脑袋出现在我的镜头上。他应该已经许久不洗澡了吧,脖子上的黑泥儿一绺一绺的。戴着一顶绿色的帽子,过去解放军戴的那种,泛黄的白色标签儿翻在外面,上面印着三三零二工厂。
一个中年妇女吃力的抱着一攞报纸,晃晃悠悠的走向三轮车,然后他们两个就开始讨价还价。我探出头去,极力想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突然脚下的床单一滑,整个身体重重的磕在了窗台上,摄像机险些掉下去。
惊出了一身冷汗。



晚上睡觉的时候,梦见我在演电影,The Quiet American。
I can’t say what made me fall in love with Vietnam。
That a woman’s voice can drug you。
That everything is so intense。
The colours, the taste, even the rain。
Nothing like the filthy rain in London。
They say whatever you’re looking for, you will find here。
They say you come to Vietnam and you understand a lot in a few minutes。
But the rest has got to be lived。
The smell, that’s the first thing that hits you。
Promising everything, in exchange for your soul。
And the heat. Your shirt is straight away a rag。
You can hardly remember your name, or what you came to escape from。
But at night, there’s a breeze. The river is beautiful。
You could be forgiven for thinking there was no war。
That the gunshots were fireworks, and only pleasure matters。
A pipe of opium, or the touch of a girl who might tell you she loves you。
我对Fowler说,"如果你爱Phuong,就带她去伦敦吧,就算你的妻子不和你离婚也不要紧。"
我对Pyle说,"如果你爱Phuong,就带她去波士顿吧,就算你骗她也不要紧。"
我对Phuong说,"别信他们,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爱情。"
导演对我说,"Cut,你的台词背错了。"
然后我就惊醒了。



我像往常一样刷牙洗脸,值得一提的是,我只用婴幼儿牙刷,就是特别小的那种。我坚信成人牙刷不能彻底的刷到我的牙们的每个角落,而且很沉,拿着有一种下坠感,令人窒息的下坠感。
我不吃早餐,从来不吃。早餐会让我整整一天无精打采,就像刚刚被人骟过一样。我妈不止一次的勸我,说不吃早餐会低血糖,会恶心,蹲久后站起来会头晕。我用来搪塞的理由是,代沟。
折腾完之后,我开始从衣橱里找衣服。翻了半天,选中了一件不薄不厚的白色羊毛衫,可以保暖。
穿上之后,我照了照镜子,突然发现我腰上的赘肉是那么的明显,就像带了一条又宽又厚的布腰带一样,我试着用手挤了挤,那圈儿肥肉像充了水一样晃悠着。我像一个中年妇女似的,变的歇斯底里,有一种丧失了男性尊严的感觉。于是我脱光衣服,用手愤怒的搓着阴茎,直到它向斜上方四十五度坚挺着。我照着镜子,满意的观察着,用手捏掉了龟头上的一根白色的线头儿。
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了坠肉们的存在,并且习惯了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好色的老头儿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性能力了一样,无法摆脱,无可奈何。
只是,在一个美丽的冬日早晨,当我心情非常愉快的时候,又不得不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实在令人沮丧,或者更严重一点,悲伤。
打开窗户,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带着一点儿楼下垃圾箱里的烂葱和土的味道。我抖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又把窗户关上。
过了一会儿,暖气使整个屋子热了起来,身上的鸡皮疙瘩们也下去了,而我又怀念起有鸡皮疙瘩的感觉,就开始想小时候我是怎么吃冰砖的,一口咬掉一大块儿冰,然后使劲儿嚼。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这么玩儿了一会儿,我的心情渐渐的好起来。



和支茵觉约的是两点半,可是我一点半就到了。在上岛二楼找了一个旮旯儿,每次我来都坐在这里,然后叫了一杯冰水。
我从包里掏出摄像机,打开电源,突然发现带子被卡住了。我只带了一盘。我把带子从摄像机里掏出来,试图用手把它卷回去。在很吃力的卷了几圈儿之后,啪的一声脆响,带子断了。
我无奈的看着窗外,听着咖啡厅里弥漫着的音乐,茉莉花开。隐隐约约的记着谁跟我说过这个曲子是一个外国人写的,应该说是谱的。但到底是哪国人呢?法国人?德国人?奥地利人?茉莉花长在哪儿?不应该是德国吧?一定是一个浪漫的国度,那就是法国了。法国人种茉莉花干什么?法国人喝茉莉花茶吗?不喝种茉莉花干什么?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越想越乱,无法自拔,嘴里哼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
一个小时过去了。
支茵走了进来。
我站起,挥手,小跳了一下。她终于看见了。
她脱掉羽绒服,里面还是穿着那件很薄的白色羊毛衫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被洗过好几水的那种,已经泛了白了。
坐下之后,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桌上的摄像机。
"本来想拍点儿东西,带子卡了,断了。"
"你经常拿着DV到处乱拍?"
"啊,是,就这么点儿爱好。"
"怎么断了?"
"天儿冷,"我看着自己的脚尖,"冻的,冻的有点儿脆。"
"你刚才在那跳什么呢?傻样儿吧你。"
"不是怕你看不见嘛。"
"就差喊老乡们革命胜利了,出去几年了怎么还这么,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干什么都受人待见。"
"下次一定改,一定改。"



小姐拿来了MENU,"先生您看看点点儿什么?"
我接过来,递给支茵,"想喝什么点什么,千万别客气。"
"两杯爱尔兰咖啡。"
"什么咖啡?"我露怯了。
"爱尔兰,就是整天打仗的闹着要独立的那个地方,是吧小姐。"
小姐微微的笑了一下,特迷人,"还点别的吗?"
"过一会儿吧。"
"和别的咖啡有什么不同吗?爱尔兰的。"
"加了酒的。"
"那不如直接喝酒。"
"知道为什么加酒吗?"
"打仗,加酒壮胆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天儿冷,爱尔兰,加点儿酒喝的暖和。"
"奥。"



上岛的一楼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客人,悠闲的喝着茶。
有一桌坐着两个男的,四十多岁了,都谢顶,穿着深蓝色的毛衣,一边抽烟一边下五子棋,玩儿的不亦乐乎。
"看见楼底下那两位了吗?"我问支茵。
"啊?谁呀?"
"对弈的那两个。"
"哪两个?"支茵茫然的四下张望。
"那两个秃子。"我不耐烦了。
"奥,哎呦,还下棋呢,寒不寒碜呀!"
"人家还喝茶呢在那儿,都成仙儿了。"
"听过喝茶的笑话吗?"
"什么?"
"你几岁了?"
我诧异的盯着支茵,"二十了,八三年属猪的。"
"有两个吸血鬼,去咖啡馆喝茶。其中的一个点了一杯番茄汁,另一个却点了一杯白开水。点番茄汁的那个问,你为什么喝白开水呀?另一个吸血鬼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被用过的卫生巾,把它放到那杯白开水里,说,我今天喝泡茶。"
我会意的笑了笑,然后眯着眼睛看支茵,"可真不像个学音乐的。"
"音乐教育。"
"我的孩子可不能交你手里教育,一准儿给毁了。"
"你还想有孩子呢?"
"很奇怪吗?"
"我以为你只注重过程呢。"
我沉默了一会儿,"你这话让我都没法儿接。"



我们坐在上岛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聊我为什么不长出息,聊她为什么在大一的时候要求退学,聊中央音乐学院里的学生为什么都俗不可耐,聊石家庄真是一座令人窒息的城市今后毕业去哪也不能回这儿来,聊北京的三月适合逛街,九月适合谈恋爱。
在整个过程中,支茵都在笑着,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觉的她是一个很伤感的人,我是说她的内心里,并不快乐,更多的是悲伤,愤怒,恐惧或者孤独。
也许她经常和周围的人开玩笑什么的,但是怎么说呢,这就有点儿像,一只野狗,就是大街上那种没人要的,比如说吧,它在街上遛达,结果被车给撞了,撞的不轻,可是它站起来,抖了两下又继续遛达,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可是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实际上它的脚已经跛了,或是血一点一滴的顺着伤口流着什么的,可是它还是遛达着,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为什么呢?其实仔细想想你就会明白,这只狗真的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吗?没人会可怜它,只会有更多的车从它身上碾过去,因为它只是一只野狗。所以它得接着遛达,还得从容不迫,不能让人看到它的伤处,因为它不想被取笑,就这么简单。
下楼的时候,支茵踩空了,趔趄了一下,我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她才没有摔倒。我感到她的手颤了一下,我的心也是。



初十之后的那段时间是我觉得最为无聊的,大部分人都回学校报到去了,好在还有几个在石家庄上大学的。
我经常去找耿楠玩儿,她住河北医科大学北校区,小安舍,石家庄市郊。在那里住的久了,竟然以自己说普通话而骄傲,没事儿干了就和当地的农民聊天,然后回宿舍以学他们说话的口音为乐。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你这个仍",在别人会心的一笑之后,接着问"村儿吧?"
耿楠经常带我去上他们的实验课,反正学生多了,老师也认不清楚。
医学上有一个术语叫癯穴,据耿楠说,就是把小白鼠的脖子弄断了。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卡住小白鼠的脖子,然后向相反的方向猛的一用力,然后就,用耿楠的话说,"哈哈哈,完成了。"
癯穴是期末考试的必考内容,而且占的分值很多,所以耿楠只要没事儿就练,没有老鼠也凭空练,像指挥一样两只手在空中挥来挥去,还时不时的喊着"嘿,嘿嘿。"
在我就要走的一个星期之前,我和耿楠上了一节人体解剖课。那是我第一次见死人,可是我却十分平静,像见到了一位老朋友。我被我的冷静,或者说是漠然吓着了,过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那个老师一边唾沫星子横飞的讲着这是什么什么器官,要怎么下刀子,一边三下五除二的把尸体切的一塌糊涂。他对死尸的不敬和他的口音使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我抑制不住了,我要爆发了。
"下课。"老师适时的说。



解剖课之后我和耿楠去小安舍唯一的一个饭馆吃饭,她点了一盘烤肉,然后我们就很愉快的开始吃,丝毫没有被刚才的死尸所影响。
"我们宿舍的人都喜欢跟我聊天,每次她们见了我,都说,耿楠,来,陪我唠五十块钱的。"
"老说话累不累呀你?"
"听说你约支茵喝咖啡了?"
"是,就是把照片儿给她。"
"那直接给不就得了,干嘛还专门找一个那么小资的地方,还带一个摄像机?"
"带子断了。"
"要不怎么说你糗呢?你是不是看上支茵了?"
"没有没有,我是一个粗人,人家是艺术家。再说了,支茵学的是音乐教育,多高尚,支茵是国家的,是人民的,是公有财产,公有财产你懂吧?"
耿楠冷眼看着我,"你这个仍。"
"村儿,真村儿。"
耿楠满意的笑了。



我是二月二十六号坐飞机离开中国的,那天机场人很少,北京的天儿也特好,瓦蓝瓦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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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thropologie (等级:5 - 略有小成,发帖:355) 发表:2005-03-06 18:20:57  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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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说通俗点儿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来这儿的第一天我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离开这里,越早越好,不然我这辈子就完蛋了。潮热的天气使人总是处在一种浮躁的状态中,踏实不下来。千万别被市中心一座座的高层建筑蒙上了双眼,它们只是用来装饰这座城市的门面,它们是一群没有灵魂的建筑。这是一座嘈杂的城市,因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这是一座安静的城市,因为这座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街头的长凳上经常坐着一些穿的吊儿郎当的老头,蹬着拖鞋,抽着烟,用我听不懂的方言唠叨着什么。他们有时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像是在抱怨着什么,又像是在争吵;有时独来独往,对着一个垃圾筒也能说上一个下午,然后屁颠儿屁颠儿的去喝茶。是一种发泄吗?因为对社会不满?因为终日无所事事?因为没有性生活?或者只是因为,热?说不清楚,可是每当我想到我老了之后可能像他们一样时,我就会觉得不寒而栗。
这里是文化的沙漠,这里物欲横流。这里的人不知道或者不屑于理解前人的思想,不知道或者不屑于把它转化成自己的思想,不知道或者不屑于把它表达出来。重要的只是钱,时间,效率和其它类似的狗屎,可能连妓女都会有自己的日程表,不迟到,不早退,该叫的时候叫,该笑的时候笑,绝对准时,绝对高效。
我操。相信我,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



我宁愿生活在西藏,也许住在拉萨,也许在纳木错湖边搭个帐篷。那是我心中唯一的一片净土,最接近天的地方。我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因为我以为信仰会让人变的愚昧和充满奴性。我不需要信仰,因为我以为我自己是一个无比坚强的人,我不需要精神寄托。可是几十年之后呢?当我老去的时候,当我不再坚强,当我要寻找寄托的时候,我想我会像那些藏民一样,一步一叩首的走到拉萨去,去朝拜那心中不敢承认的,但却是最神圣的东西。我满怀希望的死在去西藏的路上,起码我还有个方向,就像飞蛾扑火是它的宿命。千百年来,人们历经艰辛朝神的方向追寻,倒在朝圣路上的人不计其数,据说,在那些中途倒下去的人中间,有的已看见它的世界,于是,逝者的脸便是微笑着的。



大学开学之前,在一个DVD公司干了四个月,给字幕做翻译。
忘了都做过什么电影,很多吧,只是记得每次翻译的都像是一群或者几个或者一个中国人在说相声。
Thanks for picking me up.
唉呦喂,怎么您来接我了?谢谢啊。
This van's a piece of shit.
什么他妈的破车呀这是。
Once I'm rich, I'll buy an awesome car. What do you drive?
等爷有钱了,买辆好车让丫儿瞧瞧。对了,你开什么车?
It's rental. A Lumina.
租来的破玩艺儿,罗米那。
Awesome. I think I'll get one of those, too.
不错了,你丫儿别不知足了,我也想搞一辆。
Here we go.
咱走吧,还等什么呢?
Where do these people learn to drive?
这帮逼跟哪学的开车?
The world's insane.
什么世道呀这是。



我还教一个德国人学中文。丫儿叫Thomas,见我的第一面就嚷嚷着让我给他起个中文名字。我说你叫Thomas,按音儿来看应该姓唐。你看你这么高,这么壮,就叫大强吧,大是Big的意思,强是Srong的意思,觉得怎么样?唐大强兴高采烈的又蹦又跳,还一边儿喊着我有中文名字了,我叫唐大强。
其实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唐大强,没教他什么正经东西,语法就压根儿没提起过,我自己还闹不清楚呢,经常是他问"Why did you say it that way? Any rules to follow?"我想一想,答"It's just the way we talk, I mean come on you're a bloody german, don't have to know that much."一般都是些教一些日常用语,比如说如果你看上了哪个小朋友,想勾搭她,就说"大妹子,今儿晚上有空吗",如果你不小心踩了谁的脚,就说"踩你了,怎么着吧",如果你想没话找话说,就说"那是谁在哪干什么呢",如果你觉得郁闷,就说"姥姥",但要注意,第一个姥要拉长点儿,第二个姥要读轻声。
"说一个给我听听。"
"姥---姥。"
"乖。"
有一次我教唐大强写字,西藏的藏,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于是写写划划,半天才写出个形状来。
"Ok, try to print it yourself."我对他说。
然后我就开始愣神儿。过了十几分钟,我都愣完神儿了,唐大强还没写完。我觉得很奇怪,就凑过去看,原来他把我划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当成藏字的一部分了,正在那一笔一划的认真描着呢。一边描还一边嘟囔"Kids, don't try this at home."
写完之后他问我,德国用中文怎么说。我说德国。他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说国是国家的意思,德呢,我想了想,是道德的意思,就是说这个国家的人都很有礼貌,不缺德。
唐大强听完后笑着说,"Holy fuck."



我是在一个下午搬进大学的宿舍的,住在六楼,只有我一个人住。收拾好东西之后,我开始仔细的观察这个房间,新刷过,很小,只是刚刚可以摆下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子。有一扇窗户,向阳的,有个灰色的小百页窗,一拉就会发出尖锐的吱吱声。放眼向外望去,除了一片片的宿舍楼还是一片片的宿舍楼,每片楼和每片楼长的都一模一样,让人有一种花了眼的感觉。头顶上有一个旧电扇,慢慢悠悠的转着,把满屋尘土和油漆的味道搅的特别匀实,一点儿不觉得刺鼻,到像是被淹在某种液体里,轻飘飘的。
我大声喊了一嗓子,然后静静的听,好像有回声。过了好长时间,我觉得这个房间彻底安静了之后,拿出纸和笔,开始算声音一秒钟在这个小房间里可以来回多少次。当听到楼下传来一阵阵的女孩子的嘻笑声之后,我打开了窗户,寻找她们的踪迹,但是我看到的还是那一片片的楼。
"Prison de Singapore!!!"我愤怒的喊着。
一滴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流了下来,在下落的过程中拐了几个怪异的曲线,然后咣噹一声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吃晚饭的时候我见到了王飞。
他很热情的靠过来,然后用特别女性的声音问我还习惯吗。
我说飞姐,这儿我怎么觉得特别的,怎么说呢,郁闷呢?
他说时间长了就好了,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比你还严重,还绝望,后来考试多了,认识的美眉多了,上网Down的毛片儿多了,也就没有时间感叹了。叹了口气,他又接着说,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当年的样子,岁月催人老呀。慢慢你就明白了。
我说飞姐你真了解我,听伊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飞姐说一把坚实的大锁挂在大门上,一根铁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无法将它撬开。钥匙来了,他瘦小的身子钻进锁孔,只轻轻一转,大锁就啪地一声打开了。铁杆奇怪地问为什麽我费了那麽大力气也打不开,而你却轻而易举地就把它打开了呢?钥匙说因为我最了解他的心。
我说飞姐你又演绎了。
飞姐说Down的毛片儿多了,人会变的很伤感,很,飘渺。停了一会儿他又说,别人都叫我Down妇。
我说哈哈哈。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我一直处于一种迷离的状态,更学术一点儿说,临界状态。经常晃晃悠悠一整天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不停的幻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能集中精神干任何别管是重要还是不重要的东西。
我觉得活在幻想中的人是可悲的,幻想不同于理想,幻想很难实现,但它却可以让你麻醉自己的神经,有点像嗑药的感觉,但是要便宜的多,不需要大把的金钱,要的只是时间和一颗冷却的,快要死去的心。它可以让你活在一个自己想要活在的世界里,悠哉。可是有危险,我是说一旦你沉浸在幻想中不能自拔,你就完蛋了,你就会成为别人说的那种神经病,就会被送往医院,就会失去自由,医生就会天天给你治疗,你可能就连幻想的时间都没有了。所以,怎么样在现实和非现实之间熟练的,或者说及时的转换,就成了一个大问题。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目前来说,是戴眼镜,当然,前提是你必需真的近视,否则就成了自欺欺人了。看厌了真实的世界,就摘掉眼镜,然后你就可以把眼前的这个像水彩画一般朦胧的世界想象成你喜欢的任何东西;当老师问你问题的时侯,你就可以戴上眼镜,以最快的速度变回别人想让你是的那种人。正因为眼镜的这个好处,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戴隐型。但是我要承认,我的眼睛确实很小。
我想起了王飞跟我说过的话,把我的这种状态归咎于没有考试,没有女朋友,没有电脑Down毛片儿。于是我为自己定下了未来一个月的目标,在第一次考试之前,随便学点儿什么,然后考考自己;多在图书馆网球场游泳池之类的地方转转,试着勾搭谁一下;买一台电脑。



又飘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决定要学烹饪,因为我从小就认为烹饪是一门艺术而不仅仅是一门技术,而且特别懂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不管是什么东西做的有多难吃我都会吃完,脸上还决无难色,相反的,总是一脸我还要吃的表情。
从书摊儿上随便买了一本烹饪大全,拿回来一看,里面全是讲怎么做印度菜的,有一种被人骗奸了的感觉。冷静下来之后,想了想还是自己随便买点儿什么东西然后试着做吧,反正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
从超市买了猪肉,芹菜,酱清和奶油,付帐的时候被Cashier用异样的眼光看了半天。
我笑着对她说,"过年了,吃点儿好的。"
猪肉切成大片儿,裹上芹菜之后在酱清里腌。半个小时之后用油煎,煎的时候在肉片儿上抹点儿奶油,然后来回的煎。
我给这道菜,或者别管是什么东西吧,起了个名字,叫四十岁之后感受激情。
我把飞姐叫来试试。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第一口咽下去,我问他怎么样,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说,"很科幻,还有点儿脚的味道。"
我说你太肤浅了,评论一道菜的好坏不能只是尝味道或是看色泽,那是他们俗人干的。你应该把菜含在嘴里,然后想,这个厨子想要表达什么思想,他痛苦吗?他迷茫吗?他厌世吗?
"他洗脚吗?"飞姐插了一句。
"三千里路云和月",我看着我的拖鞋说。



认识邢谷雄是在第一次考试之后。
长时间的颓废使我考的鲜血淋淋,面目全非。
我迷茫。
我不得志。
我郁郁寡欢。
我一个人生活。
我吃饱了没事干。
于是经常以游泳来发泄,因为编辑部的故事里的小保姆说过,"总不能去死!"
一个阳光像往常任何时候一样灿烂的下午,我走在游泳池边的瓷砖路上,突然被一只脚绊了一下。
我低下头,看着邢谷雄。他正盯着一个在池子里游泳的女孩子,勃起的很厉害。我说兄弟,用帮忙吗?他歪了一下头,说你挡住我了。然后我就坐到他旁边,和他一起看。
女孩儿的手臂划过水面,锋利但却无声,像一把剪刀在割一条绸子,有一种张力。
我说我想吃我妈做的汆丸子了。
邢谷雄看了我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种歇斯底里还有点儿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我开始陪着他一起笑,后来我实在是笑不下去了,可他还在笑。我问他真的那么好笑吗?他停下来,想了想,说,"笑是一种",又停下来,想了想,"Laughing is a self-defence mechanism."



女孩儿两只手扒着游泳池的边儿休息,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看着我们两个。
邢谷雄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块儿面包,递给女孩儿,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女孩儿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一把抓住邢谷雄的手,陪着笑脸儿解释着,"真对不起,请你原谅他。他刚刚才去过动物园儿。"
女孩儿的脸滕的红了,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你他妈的没事儿吧你?"我愤怒的质问邢谷雄。
"我追一个女生,穷追不舍,可女生对我并不感兴趣,屡次对我说出实情,可我却依然顽固不化。"
"有毅力,挺好的呀,追不上咱也不丢人不是?"
"有一天,女生实在忍不住了,在我的一再纠缠下猛地回头,拍案而起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我改还不行吗?"
我沉默了。
"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大气。"
"太伤人了,"我愤愤不平道。



后来我们就经常出去喝酒,聊天什么的,我的那台电脑都是他帮着挑的,我虽然是学计算机的,可是对硬件一窍不通。其实我并不因此而自卑或者自责什么的,真正让我感到悲伤的是我连应付考试都不行。我经常觉得人要是混到这分儿上就没治了,可是邢谷雄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我算是活出来了,其实我不知道活出来是什么意思,但是据他的解释,我觉得可以理解为我现在已经是惨的不能再惨了,将来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比现在糟糕,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人模狗样的活的挺好,所以将来一定不会做出什么轻生之类的事情,换句话说,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最强的。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但是我认为这样理解会让我好过一点儿。
"有这碗酒垫底儿,你丫儿将来走到哪都不怕了。"这是他的原话。



两个星期后,邢谷雄到我房间来,看到整整20G的毛片儿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感动的亦或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我们一直在努力。"我拍着我的电脑说。
"人的体内蕴含着怎样强大的力量呵!"他说。
"强大的力量,别加呵。"
"一但这种力量释放出来,更是不得了。"
"毛主席怎么说的来着?"
"什么?"
"别轻视了人民,只有人民,才能赢得战争的最后胜利。"我笑着。
"马克思和恩格思怎么说的来着?"我又问。
"怎么说的?"
"全世界贫下中农Down片儿忙。"
"当心身体呀同志。"邢谷雄语重心长的说。
"我腰好,我腰好啊。"



我是怎么注意到聪哥的呢,真的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有一次在学校上网的时候,突然发现我旁边的一个人在用DOS疯狂的敲击着什么,满屏的黑地儿白字儿,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总之,在一屋子五颜六色的WINDOWS之中突然冒出一个黑白的东西,肯定很引人注目,而我恰巧坐的离他比较近,如果我坐的远点儿我可能一辈子不会认识他。
我用崇敬的眼神看着他。盯了他很久,他才转过头来,狞笑着说,"Machine Code",两眼放着幽幽的绿光。虽然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解释说他眼中的绿光是一种对知识的渴望,或是说贪婪,应该把它们比喻成知识的恶狼一样的眼神,我和邢谷雄却坚持把它们称为色狼一样的眼神,还是那种没开化的色狼,那种只会用DOS的色狼。
"什么?"我问。
"这是Machine Code,你看,这两段很明显是人写的。"
我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来,因为第一次见面就如此放肆的嘲笑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过了十几秒,我再也坚持不住了,我猜当时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古怪,于是我把笔扔到地上,然后弯下腰去拣了十分钟。



聪哥经常来我的房间和我讨论问题,都是学术性的,慢慢的和邢谷雄也就熟识了。
聪哥经常会有一些很奇怪的点子,或者说疑问,于是他就经常与我和邢谷雄讨论。比如说他顽固的认为埃及的金子塔们是一个大大大骗局,因为他说他要是那些法老他决不会为自己死后什么样考虑,他认为享受眼前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说你想呀,那是古时候,人们的思想还很,怎么说呢,迷信,相信有来生,所以给自己掘个大墓很正常呀。他说你们就傻吧,就相信科学家们吧,科学家们都被骗了,但是他们知道自己被骗了,又不甘心,因为他们是科学家们呀,科学家怎么能被古时候的人骗呢?说出去多没面子?于是他们就编了一套说词儿来糊弄广大人民,一方面是隐瞒实情,顺便在骗骗你们找找心理平衡。我们问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呢?他说金子塔纯粹是古代埃及那边儿的人无聊才造的,用来耍子孙后代的。
"我试着把各个金子塔在地图上用铅笔连起来,"聪哥说,"然后得到了一个图案。是什么我就不说了,总之,我查了古埃及文字典,这个图案,用今天的中文来解释,就是傻逼你丫儿被涮了的意思。可别跟别人说啊。"



我和邢谷雄还有聪哥经常因为无事可做就搭上随便一辆公车然后坐到哪儿算哪儿。可是我们从来不买票,因为我们一致认为那是一种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赤裸裸的剥削。于是便总能遇上查票的。因为有聪哥在,我们从来没有因为没买票而被罚过款。一般来说,聪哥和查票的人的对话总是这样开始的:
"Tickets please."
聪哥,"什,什么?"
"我可以看一下你们的票吗?"
"等会儿等会儿,"聪哥开始凝视查票的,"你认出我来了吗?"
"先生我不认识你。"
"我昨天肯定见过你,没错,就你,你有个孪生姐姐或者妹妹吧?"
"先生,我想看你们的票。"
"根据概率,我不可能在连续的两天见到同一个查票的,"做缜密计算状,少顷,"不可能,所以你肯定有个双胞胎姐姐或者妹妹。"
"我没有。"
"小姐,如果你不说实话,那我们就没办法合作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们买没买票。"
"我真的没有。"
车在一站停,众人下。
查票的恍惚中。



知道邢谷雄从马来西亚往新加坡走私香烟的时候,我和聪哥都呆了,打死也不相信。他是被警察从我的房间带走的,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出奇的冷静。
聪哥冲上去说,"我要是有枪,现在就劫囚车,打死警察把你救出来。"
邢谷雄淡淡的笑了,"别这么说,男人没本事才会这么说。"
我记住了邢谷雄的话,突然觉得我好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警察走的时候,给我和聪哥留了地址和电话,还告诉我们三天后的下午四点去警察局报到,协助调查。聪哥的脸憋的通红,要不是我拦着他,他会把警察给的狗屎撕碎了然后甩到他们脸上,我想。
那天我和聪哥坐在我的床上,一言不发的直到晚上十一点。
然后他突然站起来说,"我饿了,出去吃点儿东西吧。"
我说好,我们就往外走。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诱惑,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就会变质,所以请你在我变质之前找到我。"
"你说什么?"聪哥问我。
"许愿。"
"我不信这个,从来不信。"



"名字。"
"田若璘。"
"性别。"
"男。有双性恋倾向还用说吗?"
"请严肃一点。"
"我琢磨着没准儿你们谁能帮我一下呢。"
"认识邢谷雄多久了?"
"小半年儿吧?"
"请用我们听的懂的华语。"
"六个月左右。"
"怎么认识的?"
"游泳。"
"知道他走私香烟吗?"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旁边的一个长的像茄子似的女警不甘寂寞的问。



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我有一种获得重生的感觉。我要开始新的生活,因为我意识到了人生的短暂和无常。我要活的快乐,可是我并不快乐,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我身上的肥肉?也许我应该开始跑步,或是其它形式的锻炼。我不能再继续抱怨了,不能再玩世不恭了,不能再仇视这个社会了,我要学会怎么去爱,也许我该看看张小娴写的书,或者真的找个女朋友什么的。是的,我要找个女朋友,我要自信,因为自信心可以吸引女人。我很丑,很胖,也许锻炼可以使我瘦下来,但是我还是很丑,这是不会改变的。所以我只有用自信来弥补我的丑,不会有太大的帮助,但是多多少少好一点儿。对了,学识,气质,风度,文学素养,这些也是吸引她们的因素们,也许我从今天开始背唐诗,或者宋词?宋词吧,更浪漫一些。或者我可以开始学习俄语,然后用俄语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之类的歌给她听?
也许我可以自己写一首俄罗斯风格的歌,那样会更好。
今天是我未来新生活的第一天。



荷包里的单人床。
思念里的流浪狗。
三月里的幸福饼。
月亮下的爱情药。
面包树上的女人。
飞姐再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憔悴不堪了。
飞姐问我怎么了。
"我被一种情绪淹没了,"我说,"喘不过气来,脑袋像是被一个塑料袋套了起来,不能呼吸,但是并不痛苦,塑料袋里有一种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气味,草莓或是香蕉,说不清楚。"
"情趣避孕套。"飞姐说。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张小娴错了,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是现实中的你和你心中的那个你的距离,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你,因为你要面对现实,你要圆滑,你要学会怎么为人处事,你他妈的总要看别人的脸色,"飞姐停了一下,"这才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再看张小娴的书你会崩溃的。"飞姐又说。
"至少有一样他是对的,男人这样的生物,仔细一看,原来是伤痕累累的。"



大一的考试过后,所有人的心情都很轻松。于是在聪哥的组织下,一群人出去喝酒唱歌,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先去超市买了一箱子小二锅头,付款的时候Cashier问聪哥有没有十八岁,让我看看你的身份证。聪哥说两年前就十八了,身份证没带着。正当谈话就要陷入僵局的时候,我走过去拍了拍聪哥的头,对Cashier说对不起啊,不应该让侄子替我买酒,下次不敢了。Cashier看了看我,说下次把孩子看严点儿,我说好好好。
进KTV的时候,老板突然问我们要不要小姐。
岳媛媛挺了挺胸答道,"小姐我们自备。"
老板数了数人数问,"够吗?"
岳媛媛又说,"不够省着点儿用。"
其它人低下头做拣笔状十分钟。



我们只唱老歌。
北国之春。
歌唱祖国。
三套马车。
鏊包相会。
康定情歌。
岳媛媛一时兴起,唱了一个爱在西元前,被人鄙视之后灌了一瓶酒,然后扔到沙发上不醒人事。
十一点的时候,聪哥突然站起来说咱们关了灯讲鬼故事吧。我们说好好好。于是聪哥便开始讲。
夜已经很深了,一位出租车司机决定再拉一位乘客就回家,可是路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司机没有目的的开着,发现前面一个白影晃动,在向他招手,本来宁静的夜一下子有了人反倒不自然了,而且,这样的情况不得不让人想起了一种不想想起的东西,那就是鬼。可最后司机还是决定要拉她了。
那人上了车,用凄惨而沙哑的声音说,请到火葬厂。司机激灵打了一个冷颤。难道她真是,他不能再往下想,也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很后悔,但现在只有尽快地把她送到目的地。 那女人面目清秀,一脸惨白,一路无话,让人毛骨悚然。司机真无法继续开下去,距离她要去的地方很近的时候,他找了个借口,结结巴巴地说,小姐,真不好意思,前面不好调头,你自己走过去吧,已经很近了。
那女人点点头,问多少钱 ,司机赶紧说,算了,算了, 你一个女人,这么晚来这里也不容易,算了。司机坚持着。那女人拗不过,打开了车门。司机转过身要发动车,可是没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于是回过了头,那女人怎么那么快就没了?他看了看后坐,没有!车的前边、左边、右边、后面都没有!难道她就这样消失了?司机的好奇心那他就想弄个明白,他下了车,来到了没有关上的车门旁,那个女人难道就这么快的走掉了,还是她就是鬼,他要崩溃了。刚要离开这里,一只血淋淋的手拍 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那女人满脸是血的站在他的面前开口说话了。
师傅!请你下次停车的时候不要停在沟的旁边。
所有的人都笑疯了。
那天我们唱了五个小时,从晚上八点唱到第二天凌晨一点。大家都喝高了,聪哥在走出KTV门后,径直到一砖头堆前,拿出钥匙插进砖头缝儿开锁,拉都拉不住。
我对着月亮说,"要是我考过了,就把电脑里的毛片儿都删掉。"



大二的时候,我的隔壁搬来一个印度人,叫丁卡,卷发,很矮,很敦儿。他是那种跟谁都自来熟的人,说英语,标准的无懈可击,和BBC里面的广播员一样,喜欢和人讨论中国的民主进程与非洲的饥荒问题。一段时间之后,当他发现这层楼除了我别人都很烦他的时候,他就经常的来我的房间休闲。其实我并不是不烦他,相反的,他的自以为是,他莫名的优越感,他浑身上下的咖哩味儿和他把我前后鼻音不分的称为若灵都让我深恶痛绝。更令人发指的是,他每次大便之后都不用纸擦,而是用手沾着一个小白铁罐儿里的水洗,这和我对文明的定义绝对背道而驰。可是怎么说呢,我觉得正如飞姐说过的,我们,或者说我,永远不可能成为我想成为的我,我讨厌丁卡,但是我不能把它表现出来,也许因为我觉得丁卡很可怜或是可悲;也许因为我是从一个有着乌央乌央人口的大国来的人,得有大国人的风度;也许我已经忘记了怎样做真实的我,或者说怎样诚实的表达自己的感情。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变的比以往更加瞧不起我自己。
"Do you think we should give people in Africa more food?"
"Oh, dude!"我摇着头笑。



丁卡很珍爱他的小白铁罐儿,每次如厕之后都要仔细的刷洗干净,然后用手搓的很亮,这样能保证下次再用的时候有个好心情。据他说这是他们那边人的传统,几百年前就有了。其实我并不知道他们那儿具体指的是哪,但是我凭直觉感到那儿不是印度,也许是印度和巴基斯坦接壤处某个穷的连纸都买不起的小村子。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丁卡他们那儿的习俗,而作为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我要尊重或者至少看上去尊重这个习俗。这就像上了贼船一样,一旦我尊重了,我就要一直尊重下去,没有回头路。
"See you mate, we'll catch up ok?"丁卡伸出了右手。
我强忍着恶心握住了它,笑。



解剖室里。
无影灯,白手套,锋利的剪子和刀子们。
丁卡很平静的躺在手术台上,滔滔不绝的讲着中印双方的边境问题和其它历史遗留问题。
灯光把他的脸照的很清晰,清晰的让我可以肯定这是丁卡而不是其它的印度人或者灵掌类动物什么的。
小白铁罐放在丁卡的脑袋旁边,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耿楠看了看我,目光里充满了疑问与犹豫不决。
我坚毅的点了点头。
耿楠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卡住丁卡的脖子,然后向相反的方向猛的一用力。
"哈哈哈,完成了。"我笑着说。
"嗯---嗯---嗯",丁卡痛苦中。



我出了一身冷汗,看了看表,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又准备睡的时候,忽然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女人的呻吟声,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我把耳朵贴在墙上,呻吟声更加清晰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真的只有一会儿,大概也就是十几秒吧,然后穿上衣服,打开门,走到丁卡房间的门前,又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猛的一脚踹开了那扇门。
丁卡坐在床上,靠着墙,全裸着,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日本AV女郎一边手淫。
他被惊呆了,愣愣的看着我。
我突然间觉得很幸福,很有成就感,原来这个整天一副政治家嘴脸的家伙也干这种龌龊的事情!
"若灵"丁卡叫了一声。
这前后鼻音不分的称呼彻底点燃了我胸中的怒火,也像一个火把,为不知所搓的我指明了方向。
我大喉一声,"你他妈的叫谁呢?"然后就扑了上去,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你他妈的手淫犯!"
"让你看日本人的毛片儿!"
"还他妈的看带马塞克儿的,真他妈没出息!"
血顺着丁卡的嘴角流出来,染红了床单。



我彻底的解脱了,从今以后我可以不让他进我的房间了,我可以不和他握手了,我可以不再尊重他的狗屁习俗了,我甚至可以不再和他说话或是假装很认真的听他讲那些不着边际的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屁话了。
一想到这些,我就激动的浑身发抖。
血液在我体内沸腾,肾上腺素在不停的被分泌着,我仿佛听到了它们从肾上腺里被挤出来时发出的噗哧噗哧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和谐,那么悦耳。
我又狠狠的给了丁卡几下子。



又打了一会儿,我累了,于是跳下床。
丁卡半死不活的躺着,好像在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走回我的房间,喝了杯水,然后躺在地板上,过了十五分钟,我终于平静下来。
"我,今天,找回了我自己。"我对自己说。
一綹儿墙灰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眯了我的眼。
我徒劳的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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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thropologie (等级:5 - 略有小成,发帖:355) 发表:2005-03-06 18:21:56  4楼
3
接到支茵的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大二的下半学期了,我的生活已经步入了正轨,充实而有规律,每天早上八点起床,喝一杯水,然后出去买份报纸看上半个小时,接着去听课,午睡两个小时,上网聊天,吃晚饭,出去跑步,在幽静的小路旁边的长椅上坐半个小时想想今天都干了点儿什么是不是虚度了,最后忧郁的回去睡觉。
支茵在电话里说中央音乐学院和我的学校有一个文化交流活动,说白了就是双方各找几个学生假惺惺的到对方的学校学习一段时间,以增进双方的了解及其合作关心等等。
"一段时间是多长呢?"我问支茵。
"三四个月吧。"
"三个还是四个?"
"四个。"
"用我到机场接你吗?"
"你说呢?"
"不用。"
她沉默了一会儿。
"那我还是去吧。"我说。
放下电话之后,我突然有一种预感,我的生活将会发生很大的变化,现有的种种规律都会被打破,就是说我这一年半的努力有可能付诸东流,我又要开始无规律的生活或者花很长时间去适应一个新的规律。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选择到渺无人烟的地方去当隐士,因为只要你周围有人,只要你和这些人有联系或者接触,你就不可能不被影响到,所以个人的一成不变的生活规律也就无从谈起。
想到这些,我变的很沮丧,但是,新的生活还是来了。



支茵坐的那架飞机下午六点到,可是我四点就到机场了,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我喜欢比约定的时间早一些到,这样可以使我有足够的准备,虽然我并不知道我要准备些什么,但是这会让我感觉好一点儿,我是说有足够的时间,至少静静心,不会显得很,手足无措。总之,我又一次早到了,我坐在机场的一角,一个蓝色的塑料椅子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老太太推着一辆清理机场垃圾的车从我面前经过,她走的很蹒跚,垃圾车的轮子和轴承之间的磨擦产生了刺耳的吱吱声。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很悲哀,她得有六十岁了吧,或者更老,她的儿女们呢?为什么没人管她,为什么她这么老了还要出来谋生?也许她无儿无女,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可是那些麦当劳里的清洁工呢?KFC里的,PIZZA HUT里的,电影院里的,都是些这个岁数的老人,为什么他们不能安度晚年呢?他们都没有儿女吗?奥,对了,我忘了,因为这是在新加坡,是一个高效率的城市,是亚洲的奇迹,创造这个奇迹的人们正在忙碌着创造别的什么奇迹,所以他们没时间也没精力去照顾他们的父母。其实他们是对的,照顾他们的父母又能得到些什么呢?不会得到金钱,不会得到提升,也不会得到邻里的赞许,因为邻里也在忙着创造奇迹。他们的良心不会受到谴责吗?好像没有时间想这些没用的事情。子欲孝而亲不在?Doesn't make any sense to them。
一个病态的社会。
老太太推着垃圾车,转过一个拐角,不见了。



温哥华来的班机降落了。
一群穿的花里胡哨的乘客在吵闹的拣着自己的行李。
在外面等着接他们的人们呼的一下涌了上去,叫着谁的名字,拿着写着谁名字的纸板用力的摇着。
乘客们推着行李车出来了,和接他们的人们热烈的握着手,拥着抱,接着吻,场面十分感人。
支茵出来的时候,我应该怎么样做呢?大声叫她的名字?不行,我厌恶那种好像故意吸引别人注意力的做法;跳起来挥手?不行,她说过那样显得我很傻;或许我应该拿一束花来迎接她,就像迎接哪个国家的领导人一样,摇着花,嘴里还念叨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这是个不坏的主意,那就这么着吧,我要去找一束花。
于是我开始盲无目的的在机场的大厅里穿行着,左顾右盼着,试图找到一个花店或者是随便的什么卖花的地方。当我转到地下一层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拿着一捧花的小女孩,站在BURGER KING的门前。
我走上前去,问道,"可以卖给我一束花儿吗?"
小女孩从那一大捧里抽出了一束递到我的手里。
"这叫什么花?"我问。
"栀子花。"
"真漂亮。"我说。
"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那才叫漂亮呢。"
"多少钱?"我又问。
小女孩想了想说,"别让你的生命干枯。"
然后就一颠儿一颠儿的跑走了。



时至今日,我依然坚信这个小女孩儿的出现决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是自然界平衡的一种表现,就像一个干旱许久的地方总会得到雨水的滋润一样,一个干的有些裂缝儿的心也会得到滋润,心灵上的,或多或少的,可能来自于随便什么人的,经意或不经意的滋润,那只是时间的问题。我用自然界来解释这种现象,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可能会用上帝或佛来解释,不过那都没有关系,总之是个平衡的问题,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其实一点儿也不复杂。



支茵的飞机晚到了二十分钟。当电子显示牌上出现Landed的字样时,我仿佛闻到了飞机的橡胶轮子和地面磨擦的味道,看到了支茵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直到支茵推着行李车出来。
支茵穿的还是那条旧的泛了白的牛仔裤,配了一件纯白的无袖吊带儿,看起来很青春。
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到了我,就推着车走了过来。
"你只有一条裤子啊?"我问。
支茵看了看我,说,"人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纯白的,然后就会渐渐的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染成各种颜色的,当你厌恶自己身上的颜色,想要变回原来的纯白色的时候,不管你用什么东西洗刷自己,不管你用多大力气,总会有一丝颜色留下来,"支茵拍了拍她的牛仔裤,"提醒你,你再也不纯洁了,你变不回去了。"
我把花递到她的面前,"欢迎来到郁闷之城,别让你的生命干枯。"
"谢谢,"她说,"你也是。"



"住哪儿?"
支茵想了想,从兜儿里掏出一个小纸条儿。
我拿过来看了看,是我们学校的宿舍,十三号楼,就在我住的那幢楼对过儿。
我做惊讶状,"哟,这不是咱们学校嘛?。"
"你少跟我套近乎儿啊。"
"怎么是套近乎儿啦?"我解释道,"这不是想让你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吗?不是想让你温暖一点儿吗?"
"我这儿先谢过您啦。"
我低着头看了一会儿鞋,说,"你这话太让人寒心了。"
支茵拍了我一巴掌,"赶紧的,打个的,我还得收拾收拾呢,这么多东西。"
我应和着,接过小车儿,推着走出了机场大厅。
身后的自动门关上了,呼啦一声,吓的我一激零。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支茵忙于各种活动,和当地的学生聊天,参观教学楼,礼堂,参加钢琴表演,然后再和当地的学生聊天,交流经验。她在大学里东奔西跑,我根本见不着她。所以,我的生活还是照旧,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像支茵没有来过。但是,支茵的存在是个事实,所以我的生活受到影响只是时间的问题,就像我一直以来坚信的,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只是时间问题。



她来后第二个星期四的晚上十点,支茵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她觉得有点儿闷,叫我过去陪他聊聊天儿。我说陪聊在我们这儿属于三陪范畴之内,而且你又一个人住,大晚巴晌儿的没准儿就把错误犯了,就算不犯错误,叫人看见了造成的影响也不好不是?
我还想继续说,她突然在电话里哭了起来。我顿时慌了手脚,说实话从小到大真的没见过这阵势,我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别哭了别哭了我去还不成吗,然后放下电话跑出房间。
我跑到十三号楼,电梯停在十楼,迟迟不下来,我想了想五楼不算很高,就顺着楼梯开始往上爬。
汗从毛孔里呲呲的往外冒着,就像用平底儿锅煎肥猪肉时冒出的猪油一样。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用力砸着门,0501房间。
门开了,一个女学生裹着粉红色的浴巾,头上还包着一块,脸红扑扑的,看着我。
我愣了,因为我根本不认识她。
我们互相愣了一会儿,我问,"是你这儿下水道堵了吗?"
她上下打量着我说,"没有呀,挺好的。"
汗滴滴哒哒的顺着我的腿向下淌着,把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没,没事儿?那我再去别的房间看看。"
说完之后我才发觉这句话是多么的没有智商让人摸不找头绪而且还给我惹上了一身的嫌疑。
更糟糕的是,我在她关门的一刹那还加了一句晚安,这使我更加无地自容。
门邦的一声被狠狠的关上了,这时我才发现0507的7上面的那一横被人抠掉了。



我走到0501房间门口,仔细的打量着那几个数字,还特别用手比了比那个1是否与水平面垂直。确定无误后,我敲了一下门。支茵把门打开,红着眼圈儿,一句话不说,等我走进去之后,又把门关上。
"谁在哪怎么欺负你了?"我问。
支茵又抽泣起来。
"哎,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啊。"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递给她一块儿手绢呢?她会拿它擦擦眼泪,然后对我说不好意思,我洗干净了就还给你。然后这块儿手绢就成了我们之间的信物,然后一段像小说里描写的浪漫故事就开始了。
我摸遍了所有的口袋,才想起来我从来不用手绢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先人说的未雨绸缪真是太正确了,可惜我领悟的太晚了。不过这也从另一个方面阐明了一个道理,小说毕竟是小说而不是生活,所以小说里的情节也不会在现实生活里出现。
至少不会在我身上出现。



我四处翻着,找东西给她擦眼泪。支茵一边儿哭着一边儿看着我。折腾了一会儿,支茵说算了,别乱翻了,晾一会儿就干了,我说那好吧。然后支茵就仰着头,两只手在自己的眼前不停的扇着,像是在赶蚊子。
"到底怎么了?"我问。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间特别难受,心里没着没落的,有种够不着的感觉。"
"你想够什么呀?"
"不知道。"
"想家了吧?"
"有点儿。"
"见着我是不是跟见着亲人似的?"
"别臭美了啊。"
"你要是不承认那就没意思了。"
支茵看着我,"别说,你还真像一个人。"
"谁呀?"
"我爸。"她扑哧一声乐了。



后来我们又说了许多废话,比如天气,比如交通,比如社会形态,比如国民素质。说到这里的男人喜欢把自己的头发弄的湿湿的有棱儿有角儿的屁股后面永远插着一个小梳子而且身上还散发着莫名其妙的香水儿味儿的时候,我们俩都大笑起来。
笑声是突然间停止的,而且停的很默契,很整齐。
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安静,静的可以听见时间流逝时唰唰的声音。
"你真的不寂寞吗?"支茵问。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中了我的心,更具体一点,是我心中最阴暗的角落。它的力道,它的走势,它的一针见血令我震惊不已。我开始怀疑支茵也许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她更像是一个剑客,或是心灵捕手。
我战战兢兢的盯着支茵的眼睛,看到的只有清澈,和一丝伤感。
是的,那里面没有怜悯,更没有幸灾乐祸,她并没有看透我。
我释然了,顷刻间又感到万分失望。完美的伪装,永世孤独。也许这就是男人的悲哀,我们从小就被告知要深沉,要稳重,世人崇敬男儿有泪不轻弹,鄙视只是未到伤心时。感情的聚积无处宣泄,心灵的负担越来越重,没有办法进行精神上的手淫,因为我们要当好孩子,好丈夫,好父亲,不能无缘无故的乱发脾气,最后只能背着自己一生的沉甸甸的故事入土为安。
阿门?我不信教!
泪水涌向我的双眼,我使劲儿眨了一下,把它们挤了出来,然后一边儿揉着眼一边儿笑,"小梳子,哈哈哈,多逗啊。你刚才说什么?"



"你真的不寂寞吗?从来没有?"
"为什么要寂寞呢?我有那么多事情做,我很忙。"
"从来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有,说没有太假了。闲的时候我就想事情,思考。"
"比如说呢?"
"环境,战争,和平,饥荒,疾病,每天都有人找到爱,每天都有人失去爱,每天都有人想着怎么谋杀别人,每天都有人被谋杀。"
"就是说你不干正经事儿。"
"你要真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反正我是特别认真的,思考的。"
支茵看着窗外,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真想家了。"
"用我抱抱你吗?父亲式的。"
支茵想了想,"来吧。"
我走过去,张开双臂,停在半空中,然后脑门儿上开始冒汗。
支茵冷眼看着我。
我咽了口唾沫,"还是别抱了,我给你打杯水去。"
在我拿着杯子转身往外走的时候,我听见支茵小声嘀咕了一句。
"小样儿。"
"你他妈的要是个禽兽多好,"我在心里骂我自己。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支茵经常有事儿没事儿的找我来,或者看电影,或者逛街,每当我以天热或者有课推托时,她就会沉默一会儿,然后捋一下头发说,"你别后悔。"我能怎么样呢?其实我也挺想去的,只是不想在她面前表现的太颓废。于是我每次都是假装低下头深思熟虑一番,然后嬉皮笑脸甚至有些下贱的说,"去,跟你开玩笑呢,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禁逗呀?"
我们的足迹遍布新加坡的大街小巷,除了那些游客们经常光顾的烂俗的景点之外,我们更多的出没于新加坡老百姓的住宅区里,随便找一个石凳坐下,然后用整整一个下午看那些来来往往貌似忙碌的人们,评价他们的穿着,猜测他们的身份,想象将要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
在这个过程中,支茵经常会用到咱们国家这个词组,它在无形中,或是在潜意识里影响着我的表达方式,使我很自然的说出了咱们学校,咱们父母,或者干脆,咱们。我还真的为这个咱们窃喜了一小阵子,因为它拉近了我们俩的距离,而且拉近的很自然,直到我发现咱们结账去就是我去结账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天大的阴谋,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于是我天天忙着挑咱们的裙子,买咱们的电影票,做咱们的晚饭,满头大汗脸上还得带着笑,只能在做梦的时候骂几句最毒妇人心。



Amelie上映的时候,支茵又像以往一样拉我去看。
电影结束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我们俩忙着往地铁站跑,怕赶不上最后一班。
通往地铁站的地下通道里都是忙着赶末班车或是刚刚才下了地铁往家走的人。狭长的通道里回荡着电子琴的旋律和一个老头沙哑的歌声。当我们跑到老头身边时,支茵突然拉住了我。我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她喘着气,全神贯注的看着老头。老头是个瞎子,站着,电子琴摆在一个琴架子上,琴架子的前面有一个纸盒,里面有一堆儿硬币和几张零星的纸币。他很投入的弹唱着,乐声和着歌声,在这夜晚给人一种很萎靡的感觉。人群来来往往,没人停下,甚至没人看他一眼,好像老头是透明的,琴声和歌声也没有在空气中产生任何的震荡。又弹了一会儿,老头停了下来,从琴架子下面端出一个白色的塑料饭盒,然后慢慢走到琴架子的旁边,席地而坐,从兜里掏出一副筷子,挑着饭盒里的面条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支茵走上前去,用手抚摸着那架琴,试了几个音,然后看了我一眼,很投入的弹起来。我不知道她弹的是什么曲子,但是我从里面听出了愤怒,不光是我,过往的行人也都停下来,用一种不解的眼光看着她。一缕头发垂了下来,搭在支茵的双眉之间,她甩了一下头,继续弹着,十指飞快的滑动,犹如鬼魅。她的脸色异常严峻,满面的汗珠在灯的照射下泛着光。老头嘴里含着一口面,呆呆的看着正前方,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



一曲终了,她抬起头,冷眼看着周围的人,包括我。人们愣了一会儿,然后纷纷掏出零钱,扔到纸盒子里。支茵拉着我,冲破人群,快步向地铁站走去。
等车的时候,她对我说,"音乐是艺术,艺术是无价的,但是当生存成为首要问题时,这些全变成了扯淡。"
我一直认为音乐对于支茵来说只是工作,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就像我虽然学计算机,但是我并不喜欢这行,充其量是一个谋生的手段罢了。现在我才意识到,音乐是支茵的信仰,是她的支柱。而今晚,她的信仰被生活无情的强奸了,就在她的面前。我想,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是很难真切的体会到自己的信仰被亵渎时的感受的,所以我只是理解她,却并不能安慰她。
"这是人类的悲哀。"她又说。
"我不懂音乐。"我说。
"对,你这个乐盲。"支茵乐道。



其实我真的不懂音乐,连五线谱都不识,认简谱还得掰着手指头,就算数清楚了音儿也哼不准,小时候上音乐课净忙着拿纸团儿扔别的小朋友来着,所以支茵叫我乐盲的时候我一点儿都不生气,只是建议她能不能含蓄一点儿,比如叫我乐障什么的。于是,给我叨叨乐理知识便成了以后我们每次出去浪费时间时必有的内容,支茵还乐此不疲的把它称为补钙,我常常哀求道我们文艺界已经集体补过钙了,可得到的总是鄙视的目光和加倍的钙。



聪哥经常问我我和支茵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一再解释为特别朴素的阶级感情,别说现在她有点儿情绪低落我绝不会干趁人之危的事儿,就算她情绪高涨的时候也肯定不会看上我。聪哥于是就让我帮他把支茵约出来谈谈,我问他谈什么,聪哥想了半天说,弹,弹棉花。我说你正经点儿行不行,人家是纯情少女,还那么热爱艺术,你要是老这么不着四六的根本没戏。聪哥说那你说怎么办?我想了想,你最好找个饭馆儿什么的,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饭馆儿,要记住,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沟通,得高雅,有情调,最好有个什么拉小提琴吹萨克斯的,在你们俩旁边儿晃悠那种,最惨也得是一个面对所有吃客的钢琴独奏,总之一句话,别离音乐。聪哥说那得多少钱呀,我说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聪哥问那要是孩子没了狼也没套着呢?我看着他,呲眯呲眯的笑着,那就当是一不小心把野生动物给保护了。



我去试图说服支茵的时候,她正在音乐教室练钢琴。被我打断,她显得很不高兴。
"我的一个哥们儿想请你吃饭。"
"不去。"
"别别别,给我个面子。"
"是不是又是个好色之徒?"
"是不是个好色之徒,别加又,听着别扭。你也别太美化自己,又不是仙女儿。"
"不是仙女儿怎么了?不是仙女儿怎么了? "
过往的人们纷纷往这边看。
"小点儿声。这个忙你一定得帮,我这个哥们儿这个月被九个不同的女生拒过,其中有三个还拒过他两次,当然这也是他不懈努力的结果了。心吧,估摸着是早就碎的没样儿了,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才决定拉他一把,不能看着一个好同志就这么毁了吧?"
"那你就毁我呀?"
"这话怎么说的?怎么是毁你啦?不是拉你一块儿做好事儿吗?你别担心,我跟他说了,成不成不敢保证,毕竟是新社会嘛,不兴父母包办抢妻什么的了,但是你得去一趟,露个脸儿总成吧?多少对他也是个安慰。再说了,你还能白蹭一顿,到时候什么贵点什么。"
"敢情还是我沾光了?"
"可不,这好事儿哪儿找去?整个一馅儿饼从天上咣当砸你脑袋上了,偷着乐去吧你。"
支茵想了想,"也对,什么时候?"
"本性露出来了吧?得了,你也别解释了,时间地点组织讨论之后另行通知,你接着弹去吧。"



经过一阵严密的筛选,聪哥一狠心把地点选在Royal Hotel,做好了下半年天天吃咸菜的准备。
赴约之前,聪哥突然开始莫名的紧张,紧紧拉着我的衣服不放,一个劲儿让我给他做心理辅导。
"她要是问我音乐方面的事儿怎么办?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你就想办法把她往哲学那方面儿引,一准儿给带沟里去,肯定懵。"
"她要是不懵呢?"
"不懵?不懵你灌酒也得把她灌懵喽,不然你就歇菜了。"
聪哥想了想,"不行,要不你和我一块儿去吧,心里还有点儿底儿。"
"你丫儿有病吧?你当这是谈判去了?还带个秘书。怎么这么没出息?断奶了吗你?"
任我怎么说,聪哥还是坚持要我去,就差给我跪下了,所以我最后还是答应了,能白搓一顿谁不去?
"打的,来不及了。"聪哥拽着我往外跑。



到Royal Hotel的时候支茵已经在门口等了。看到我支茵毫不惊讶,朝我特别阴险的笑了笑。
落座后,聪哥开始点菜,点的什么我不知道,因为他的英语我几乎听不懂。半个小时之后,菜们呼噜呼噜的被端上来,我们三个就热火朝天的吃。
吃了很长时间,聪哥一句话都不说,我用脚狠狠的踩了他几下,他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于是我不得不没话找话说好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聪哥特仰慕你,说你走路都透着一股,音乐家的风范,是吧聪哥?"
"是是是,聪哥嘴里嚼着什么,喷的满桌都是。"
"我从小就特崇拜音乐家,贝多芬,巴赫,肖邦,还有俄罗斯的那个什么司机?"
"柴可夫司机。"我补了一句。
"对,柴可夫司机。其它的我也了解的很多呀,舒伯特啦,伽利略啦。"
"伽利略是那个造望远镜的吧?"支茵问道。
"对对对,他怎么是音乐家呢?"我附和着,"最后被火给烧死了。"
"被火烧死的是哥白尼。"支茵白了我一眼。
"有学问就是有学问,我们都自愧不如了,佩服佩服。"聪哥狠命的夸着,"说你是女中豪杰都有点儿委屈你,想不出用什么词儿形容你了都。"



我看天色不早了,明天早上还有测验,就想赶快切入正题然后回去睡觉。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已经吃饱了。
"其实吧,"我说,"今天这顿饭,主要是,是吧,介绍你和聪哥认识一下,希望你们能开始互相了解,进而增进了解,最终,缔造出,伟大的革命感情。"
"我真诚的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聪哥插了一句。
支茵想了一会儿,"知道Leipzig Gewandhaus吗?"
"嘛玩意儿?"
"一个乐团,下星期来这儿演出,请我去听我就给你个机会。"
聪哥的眼睛都直了,好像看到了自己下半年连咸菜都吃不上的惨状。
"我去方便一下。"聪哥匆匆离席。
"你也太狠了吧?"我看聪哥走远后,责怪支茵,"怎么也得给他留条活路吧。"
"还没找你算帐呢,我怎么你了?至于往死里踩我吗?再说了,他这是心碎的样儿吗?吃的那叫一个欢实。"
我不说话了,低下头喝汤。
过了一会儿聪哥还没有出来,我问支茵,"要是我请你听,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支茵抠着自己的小拇指,"我不知道,你试试吧。"



Esplanade音乐厅。
Leipzig Gewandhaus演奏开始之前。
灯光渐渐熄灭,全场安静下来。
"还记得高音谱号怎么画吗?"支茵小声问我。
我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我看不清楚。"
我抓住她的右手,拽过来,掰开她的手掌,我的食指在她的手心上滑着,一个高音谱号的轨迹,之后就再也没有松开。
演奏开始。
演奏结束。



我从此便对聪哥有了一种愧疚感,总觉得欠他点儿什么,聪哥对此却毫不介意,还以不是我的我不要来安慰我。我再三的要求请他吃饭,他都拒绝了。最后他说兄弟,你要真的觉得良心不安,就给我几个你机子里的毛片儿,我连忙答应下来。
聪哥挑的非常仔细,不厌其烦的把每个毛片儿都看一遍,然后仔细想想才决定要还是不要。那更像是在鉴赏艺术品之类的东西,我对聪哥的职业风范十分欣赏。
看着看着,聪哥突然转过身来问我,"你知道女人为什么看毛片儿吗?"
"她们看吗?"我做惊诧状。
聪哥很使劲儿的点了点头,"看。"
"为什么?"我问。
"因为她们认为毛片儿里的女主角最后会和男主角结婚。"
说完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跟着他笑,虽然我觉得这并不可笑。
"让爱情白发苍苍去吧。"聪哥笑着说。



四个月其实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当一个人很滋润的活了四个月之后,他或是她就会觉得这四个月真的是时光飞逝,一眨眼就过去了。爱因斯坦好像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我记不清了。总之,中央音乐学院和我们学校的交流活动要结束了,支茵要回去了。
支茵的飞机是十三号晚上十二点的,我说去送她,她不同意,说不喜欢离别,还拽了几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什么的。我说那就算了,不送了。
临走的那天下午,她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陪她再出去转转。
"咱们去海边儿走走吧,北京成年累月的见不着海。"
"北京有护城河。"
"别贫了啊,东西收拾好了吗?"
"还没开始呢。"
"那你赶紧收拾吧。"
"转回来再收拾,我这儿说实话还真没什么。"



于是那个傍晚,我把她带到了东海岸。沙滩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几个孩子在很用心的拿沙子垒城堡,他们的父母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遛了一会儿,支茵说,我累了,咱们坐下歇歇脚儿。
我们坐在沙滩上,支茵的头发被海风吹的扑噜扑噜乱飘,洗发液的香味儿和海风带来的不远处轮船的汽油味儿一起冲进我的鼻孔,使我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这一别就不定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着了。"我说。
支茵低着头,玩儿着沙子。
"支茵,回去以后,见着好的,千万别犹豫,千万别想着我,我在这儿也努把力,好吧?"
她歪着头看着我,"你说的这叫人话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了想,"我就是觉得,将来指不定发生什么事情呢,对吧?咱们现在山盟海誓的也没什么意思,见都不一定能见着了,我是没什么,要是把你这辈子耽误了,或者捎带脚儿的给你留下点儿什么阴影之类的东西,怎么说呢,心里不落忍。"
支茵不说话了。
"我读过一本儿书,人家心理学家说了,有时候你觉得忘不了一个人,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儿。你忘不了的是那个时期的生活,但是那个时候有那么多事情,你不可能记得很清楚,就是说,你的回忆是模糊的。于是你就需要这么一个人,像线索一样,把你的回忆具体化,你一想到这个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就跟着蹦出来了。是这么回事儿。"
"李洪志写的书吧?"
"跟你说正经的呢,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胖,懒,馋,路盲,内心世界还特黑暗,整个儿一没救儿了。"
支茵死死盯着我,眼神里流露出的失望淹没了我。
"这么着吧,要是你三十岁还没把自己嫁出去,咱就那什么。"
"你要是先把自己嫁出去了呢?"支茵问。
"不可能,谁看的上我呀。"
支茵想了想,"要是我三十岁还没嫁出去,咱就那什么呀?"
"结婚贝,还能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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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thropologie (等级:5 - 略有小成,发帖:355) 发表:2005-03-06 18:22:40  5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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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的到来使我有了强烈的紧迫感,转眼大学的生活已经过去一半儿了,可是仔细想想,还真记不起来干过什么正经事儿。
后来和聪哥还有杜洋聊天儿的时候,才发现都有这种感觉。在一段时间对人生的讨论,特别是针对接下来这两年的讨论之后,我们决定要干点儿能让别人记住我们的事儿,还得是好事儿,后来大家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就把标准降低到只要不是坏事儿就行。
杜洋提议写一篇小说或是散文什么的,陶冶了自己的情操不说,还可以供子孙后代拜读,也算是对后世有个交代。但这个想法立刻被聪哥否决了,理由是写通俗的吧肯定会被人瞧不起;住在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也肯定写不出唯美的,撑死了也就是个河塘月色;写古典的就更没戏了,醉翁亭记连念都念不利索,总之一句话,那是条绝路。
聪哥觉得,要干就得狠下心,干大事,比如说创造一套自己的什么主义,就像马克思一样,走哲学或社会学的路子。我问聪哥是不是骨子里特想当伟人,聪哥说是。我说你以为当伟人就流芳百世了?康熙怎么样?乾隆怎么样?伟人吧?皇帝那是。拍成电视剧,编剧把他们这么一戏说,全他妈的玩儿完。
"那咱们拍电视剧吧?或者短点儿,来个小电影儿,也没出文化这个大圈不是?"杜洋说。
"我看行,拍好了得个什么奖,拍的不好,咱自娱自乐还不成吗?也算是锻炼了队伍陶冶了情操,还顺便儿增加了集体凝聚力。"聪哥眨了眨眼。
"你们不是盯上我那个摄像机了吧?"我问。
聪哥和杜洋互相看了看,然后冲着我点了点头。



大方向找好以后,接下来的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杜洋连拉带骗的把岳媛媛哄了进来,进来之后她才发现这个团伙只有三个人,连她才四个,而且根本不管饭。怕落下见饭眼开的恶名,想走是走不了了,只好又把柴静和许琳骗进来,多少是个心理安慰。
聪哥和我负责写剧本,角色不能多喽,因为人手不够,越简单越好,但是不能俗了,得是个短小精悍,特别煽情而且还能让人陷入沉思的剧本。
"有这么一个作家,"我说,"没名气,一点儿都没有,但是他不停的写,为得,据他说,就是享受其中的过程。"
"然后呢,咱不能拍他写一辈子书吧?"
"当然不能了聪哥,电影嘛,要有各种元素在里面,暴力,爱情,性,当然了,要是概念电影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那咱这是什么呀?"
"我觉得,第一次,还是走商业片儿的路子,但是尽量别俗了,实在走到俗套里也就认了。拍概念电影,难点儿,路得一步一步的走,谈恋爱还得从牵手开始然后才那什么对吧?所以,急不得,先拍个难度低点儿的,只当是趟路了。"
"你接着说那个作家的事。"
"我觉得这个作家的事,虽然平淡,但是可塑性很强。就看咱们怎么把那么多元素加进去了。"
"让他打老婆,还有婚外恋,暴力爱情性都有了。"
"不好不好,这样就俗了,咱得想着法儿的不俗,走俗套那是不得以而为之的事。"
"那你说怎么加?"
我挠了挠头,"我的初步构想,这个作家得是一个特别害羞的人,就是那种从小长这么大没碰过女人,别说女朋友了,见了陌生的女人连头都不敢抬的人。"



"接着说。"
"总之就是孤僻,多少有点儿自闭。别看他没名气,但是出过几本书,当然是自己掏钱出版的了,在社会上也没什么影响,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么一号。"
"正题正题。"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有一个女读者,读了他的书,疯狂的爱上了这个作家。"
"这不还是俗套吗?"
"接着往下听啊你。这个时候,作家正在写一部新的小说,挺忙,也顾不上理这个女读者。但是女读者近乎疯狂和锲而不舍的追求,终于打动了作家。正当他准备和这个女读者开始一段庸俗的感情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爱的是他正在写的小说里的女主角,而且爱的昏天黑地,无法自拔,以至于他所有的性行为都是和小说里的女主角完成的,就是通常说的意淫。"
"挺深刻的。"
"女读者多次投怀送抱以身相许,都被作家拒绝了,因为他不想背叛心中的爱人,虽然那是虚幻的。女读者对她的爱和他对虚幻情人的爱使他不得安宁,甚至受到了良心上的谴责,于是,他把这些痛苦发泄到小说里去,小说的男主角从原来的温文尔雅变的暴虐无度。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作家终于忍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了,于是他从床上爬起来,愤笔急书,连夜把女主角给写死了。而在这之后,作家因为承受不了巨大的打击,变成了植物人。女读者执著的爱着作家,毅然和作家结了婚,然后照顾了作家一生。可悲的是,作家到死,深爱的还是小说里的女主角,她一直活在他的心里。"
"煽情,真他妈的煽情。"
"还可以再煽的绝一点儿,比如在影片的结尾加一段话,每一个女人都曾经是无泪的天使,当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时,便会流泪,于是变为凡人,所以男人一定不要辜负女人,因为女人为他放弃了整个天堂;每一个男人都曾经是善良的天使,当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时,就变为魔鬼,所以女人一定不要辜负男人,因为男人为她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大三的期中考试过后,我们剧组正式开机,片名未定。我担任导演和摄像,聪哥饰作家,杜洋饰小说里的男主角,岳媛媛饰小说里的女主角,柴静饰女读者,许琳捞了个剧务,每天买买饭,送送水,大家也真没把她当外人,可着劲儿的使唤,整一个大丫鬟。
说实话聪哥演的很认真,也很卖力,但是他对作家的刻划远在我们的期望之外,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变态,身上没有一点儿文墨的气息,倒是透着阵阵杀气。于是我们不得不停机,一起来帮助他。
"聪哥,真的,你见过作家吗?"
"好像没有。"
"那就好办了。这么着吧,我就不给你形容正常的作家什么样儿了,就咱们这部戏来说,我或是我们所期望的作家,是那种特执著,还有点儿自闭的人。我们知道,你已经努力了,而且我们也很尊敬你这种职业精神,执著这点还是刻划的不错的,尤其是那眼神儿,总是炯炯的看着一个地方,特传神。但是,你把自闭的作家演的像一个恐光恐水的狂犬病人加变态杀手,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所以,"杜洋接过来说,"我们决定把你,小关几天,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了让你体验一下,这个,孤独和封闭的感觉,进而悟出,自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电影里说的,I can't tell you what the matrix is, you need to see for yourself。"许琳插了一句。
"初步决定关你一个星期,这是投票决定的,因为我们全票通过,所以你投什么票也就不重要了,少数服从多数嘛,我们也就没通知你。关押地点是我的房间,为了艺术,我作出这点儿牺牲算不了什么。不准出门儿,不许和任何人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窗帘儿已经给你装上了,钉死的,不许擅自拉开,室内只许开一盏小台灯,天花板上的大灯管儿。。。"
"已经卸了。"杜洋说。
"好得,这期间,由岳媛媛将负责你的日常生活问题。"
"毛片儿能看吗?"聪哥问。
所有人异常严肃的盯着他,"你说呢?"



聪哥当天下午就被关起来了。
由于作家不在,女读者的戏也就没法演了。我把柴静打发到图书馆去找感觉。
"看看琼遥的书,不要求你像孟姜女那样把长城哭倒了,但是最惨也得是望夫崖的感觉,不然你就对不住我们。"
柴静敬了个礼,"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剩下的人先拍小说里的男主角被写成暴力狂之后,殴打小说女主角的戏。
岳媛媛坐在地上,披头散发,"你干什么?"
杜洋一身酒气,红着脸,"打你了,怎么着吧?"
"为什么?我怎么你了?"
"不为什么,我是个禽兽,哈哈哈哈。"
"你,你这个披着羊皮的狼!"
"知道我是什么人啦?晚啦。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哈哈哈哈。"
"喂喂喂,是110吗?"岳媛媛冲着手机嚷嚷。
"没用的。"
"难道你。。。 "
"那是移动电话,要想打通,你得动起来,哈哈哈哈,我和你开玩笑呢,电池早就被我摘了。"
"怎么看怎么像俩个傻子,"许琳小声嘟囔着。



聪哥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基本没人样儿了。
脸色青里透白,四肢已经不太协调,眼神迷离而且见不得强光,基本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
"缓几天再演吧,看这憔悴的,赶上没娘的小白菜儿了。"岳媛媛说。
"不行,我坚决反对,要得就是现在这种感觉。这自闭的,还带着热乎气儿呢,稍微这么一缓,沾上甭多喽,一丁点儿人气儿,立马儿就正常了。所以咱得赶快,时间不等人啊。"
"要不先拿厚被子把他捂上,兴许凉的慢点儿?"



"小娟儿,对不起,我不能爱你,"聪哥一字一句的说
"为什么?"柴静流着泪,感情十分饱满。
"因为,"聪哥顿了一下,做沉思装,演的很逼真,大概他真的记不得词儿了,"我深爱着的,是萍萍。"
"卡!"我喊了一声,然后停了机子,"谁是萍萍?"
聪哥看着我,一脸茫然。
"是晶晶!"我拍着他的脑袋。"看人家柴静哭的,多不容易,注意力集中点儿成不成?再来再来。"
柴静抹了把泪。
"小娟儿,对不起,我不能爱你。"
"为什么?"
"看人家这演员,眼泪说来就来,"杜洋对岳媛媛说。
"图书馆泡过的就是不一样。"



我们浪费了整个假期,拍完了这个片子,最后起名为那年夏天。
最后也没有送去参加什么比赛,甚至没有公映,只是找了几个哥们儿姐们儿来看了看,胡乱评论了几句然后不了了之。
岳媛媛和聪哥通过这部片子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感情,天天黏在一块儿,劝都劝不开。
其实这个电影并没有使任何人真正的感到充实,但它可以成为我们记忆中的一个路标,将来我们在回忆这段生活的时候,也许可以想到光阴到底是怎么虚度的。



飞姐在临毕业之前,天天晚上到我这里来,一直呆到凌晨三四点才走,因为他在大学生活结束之后,要去法国学一年的法语,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在我这儿倒倒时差。我们要么看毛片儿,要么聊天。他总是试图以学长的身份给我些忠告,比如好好珍惜最后一年大学生活,不要再虚度了什么的。
"Down毛片儿算虚度吗?"我问飞姐。
飞姐想了想说,"生命不止,Down片儿不息。"
和支茵一样,飞姐走的时候也不让我去机场送他,但是他不是怕离别的感觉。
"我是一个人来的,所以我想一个人走。"飞姐说。
"你是不是还想不带走一片云彩什么的?"我问。
"衣服没袖子,挥不起来。"飞姐笑着。
我帮着飞姐把行李搬上出租车。
飞姐坐到车里,朝我摆了摆手。
我刚要转身回宿舍,飞姐突然摇下车窗,叫了我一声。
"你说的对,我什么都带不走,因为我已经把青春留在了这个,这个他妈的国家。"



送完飞姐,我回到房间,突然觉得有点儿饿,就找了两包方便面准备煮着吃。
水开了,我把面泡进去,电话铃突然响了,是我爸打来的。开始他还是千篇一律的询问我的生活和学习情况什么的,我一一回答之后,他说对了,你老爷走了,我问去哪了,他说人没了,我说奥,什么病,他说脑瘤,沉默了很长时间,他又问我这里热么,我说不热,快下雨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面煮好了,我把它盛到碗里,翻出来一双筷子,呼噜呼噜的吃起来。
吃到一半,雨就来了。热带的雨下的很猛,一颗颗的雨点怀着满腔怒火砸向地面,溅起老高的水花儿,好像要把世间所有的污垢都冲刷掉。
我想起去年见老爷他还好好儿的,还教我下围棋要把眼光放长远,不要总想着吃对方的子儿,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雨透过百叶窗,打进屋里来,湿了窗台儿,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吃了一口面,满嘴的咸涩,这味道若不是雨水,那一定是我的眼泪了。
努力的回忆着,对老爷的记忆还是很模糊,只记得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天儿冷,别送了,回去吧。没想到那竟是诀别。
吃完面之后我没有刷碗,泡到水池子里面,之后就趁着大雨出去散步了。



当雨水把世界冲刷干净的时候,大四不可阻挡的到来了。
所有的人都有一种垂暮的感觉,想要把握最后的学生时光干点儿什么,于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但又不知道具体要干些什么,像一群游魂一样在校园里转悠。
聪哥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摄影,每天拿着一个傻瓜相机东拍西拍,乐此不疲。
我在他的作品中看到最多的是岳媛媛的照片,因为除了她也实在找不出什么人敢让他拍,或者换句话说,糟蹋自己。
让我感到困惑的是,聪哥拍的照片都是黑白的,一张彩色的也没有。我问聪哥为什么,聪哥想了想说,他是一个比较怀旧的人,觉得黑白的照片看起来有感觉。
"照片就是用来回忆往事的,"聪哥说,"而我的回忆全部都是黑白的。其实生活本应如此,黑的白的,泾渭分明,这样大家会活的都会比较轻松。"
"如果一个人经常回忆往事,并把这当作一种乐趣或是生活中的一种必需的时候,他就已经老了。"我说。
聪哥摇了摇头,"回忆往事并不是变老的象征,看看照片怀怀旧有时是人的心理需要。当你在看照片回忆完之后,迫切的想见到照片里的人的时候,你才真正变老了。"



聪哥和岳媛媛经常拉着我去拍照,倒不是因为我热爱艺术,主要是需要人打打下手,比如支支三角架,打打遮光板什么的。而聪哥一厢情愿的把我们三个人称为工作组,他自己是组长。每次要出行之前还总是要强调一下团队精神,弄得跟真事儿似的。
他最喜欢拍以夕阳为背景的照片,比如在夕阳下岳媛媛特别伤感的抱着腿坐着,忧郁的看着地面;比如岳媛媛纯情的站在夕阳的余晖中,双手交叉握着放在胸前,裙子在风中扑棱扑棱的飘着;或者干脆就是只拍夕阳,和火红的天空中的云。
我说聪哥,你的照片都是黑白的,怎么能分辨出来是不是夕阳呢?也许一不留神让人给当成朝阳了呢。聪哥说,黑白照片需要人去体会,那种意境,那种苍凉的感觉。黑白照片表现不出朝阳,或是其他让人高兴的东西,就像你走进殡仪馆,死者照片里的人笑的再甜,你也决不会觉出喜悦,反倒会加深心中的悲哀和对死者的怀念。
聪哥还说,将来结婚的时候,一定拍黑白的结婚照,因为黑白照片永远不会退色,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的发黄,最后黄的像金子一样。当他满头白发的和老伴儿翻着照片,寻找记忆中的人的时候,他会非常准确的回忆起当年的他们,那种最纯的,不加任何其它颜色的爱。
"嫁他你就准备好忧郁一辈子吧。"我对深情地望着聪哥的岳媛媛说。
岳媛媛想了想,"忧郁就忧郁吧,怎么着不是一辈子呀。"
"你这就不对了,怎么有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感觉?现在是新社会了,你有自己选择幸福的权利,该不会是他威胁你吧?"
岳媛媛白了我一眼,"哥们儿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聪哥在一旁呲眯呲眯地笑着,"我培养出来的同志对组织忠心吧?"
"怎么看怎么觉得你的所谓的忧郁是装出来的",我对聪哥说,"就像那种整天嚷嚷着自己有Road Rage,需要看医生接受治疗,可是实际上连车都没有的人一样。"
"他是真忧郁。"岳媛媛讨好似的说。
"你敢向毛主席保证你是真的忧郁吗?"我问聪哥。
聪哥看了我一眼,"不擀是煎饼。"



随着和聪哥岳媛媛整天东奔西跑的照相,见到很多不同的人,我渐渐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概率的不确定性。就是说,概率总是在变的,每一秒和每一秒都不一样,而且它会在很大的程度上受主观因素的影响。举个例子说吧,在我不认识岳媛媛之前,我一个星期内碰到她的概率是0.1,而当聪哥对我说,"你丫儿看,那个就是岳媛媛"的时候,也就是说在我认识岳媛媛以后,我就总能见着她,吃饭的时候,遛弯儿的时候,甚至是逛商场的时候,也就是说,我见到她的概率提高了,到了,0.3了,比方说。我曾经和聪哥还有岳媛媛谈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们认为那只是因为你在认识这个人之后,更加注意这个人了,如果你在认识一个人之后,见到他或是她的概率是0.3,那么你在认识他或是她之前见到他或是她的概率也是0.3,你认为是0.1只是因为在一些场合,你没有注意到他或是她的存在。
我说也许这是一个对概率这个概念定义上的错误,也许概率本来就应该是主观的东西,而不应该是客观的。就算你说我见到谁谁谁的概率始终是0.3,可是我不注意他或是她,就不觉得概率有那么高,我一定会觉得是0.1,你要硬说我错了,那我只好认为你的是伪科学,因为你不能说服我。邓小平怎么说的,实践是检验一切的唯一真理,我在实践中就是觉得概率是0.1,那它就是0.1。
聪哥对我引经据典十分反感,还讽刺性的引用了据他说是王昭君说过的一句话,大意是"大家要牢记,掌握好一门外语才能去国外发展。"以此来证明伟人的话不能全信当真理一样的供着,外语不好照样可以去国外发展,聪哥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浑身冒着热乎气儿的例子。当被问到王昭君的这句话到底出自何处时,聪哥想了想说,烈女传。



为了证明我的关于概率的理论,我决定做一个试验,找几个人,计算一下认识前的见面概率平均值,再计算一下认识后的见面概率平均值,然后比较一下这两个平均值,看看它们是否是一样的。可是我发现,我根本不可能进行这样的试验,因为在我选定实验对象的时候,也就是陌生人的时候,我就已经算是认识他们了,也就是说,已经有主观因素介入了,这样试验就不准确了,就没有价值了。
怎样选定实验对象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使我寝食难安。
在煎熬了两个星期之后,我还是找不出解决的办法,于是毅然选择了放弃。
作出这个决定的那天晚上,我睡得异常的安详,还做了个梦。
梦中我回到了儿时的小学教室里,坐在小板凳上,戴着红领巾,背着手,字正腔圆的念着,"秋天到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往南飞,有时排成人字形,有时排成一字形。"
老师则在一旁语重心长的说着,"流年似水,生命里,流过的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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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thropologie (等级:5 - 略有小成,发帖:355) 发表:2005-03-06 18:23:13  6楼
5
大四毕业考试之后的庆祝活动在天津馆举行,并没有欢快的气氛,相反的每个人都十分的伤感。大学时代过去了,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为生活而奔忙了,所有的人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甚至变老了。
望着其它桌儿的人痛哭流涕,杜洋露出一幅很鄙视的神情。
"来,哥们儿,咱们喝一组。"
我和聪哥互相看了看,把面前的三个空杯子里面倒满啤酒,然后又把三个小酒盅里倒满白酒。
"今天晚上哥儿几个一定要轮开了。"说完杜洋很利索的把他面前的六杯酒干了。
聪哥正要喝,岳媛媛拉了他袖子一把。聪哥没有理会,对着我举了一下杯子,"干。"



"天地无义尽白发,人间有情了沧桑。"聪哥喝完酒之后突然冒出一句。
一桌人都惊奇得看着聪哥。
"不能吧?刚喝一组就高了?"杜洋问。
"你懂什么呀?"许琳赶紧结话茬,"人家聪哥这叫酒助诗兴,不知道当年哪个朝代的那个谁不喝酒就写不出诗吗?露怯。"
"你再拍马屁也是个剧务,何况电影早就杀青了。就算坚持要拍,也不应该拍聪哥,应该拍导演呀。"杜洋报复。
"人家许琳这是在为续集做打算呢,"岳媛媛笑着说,"眼光长远,有前途。"
许琳干了一杯酒,把头一甩,"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一桌人向许琳作揖,"东方教主。"
许琳浪笑。



吃到大概晚上九点多,聪哥建议大家出去散散步,除了我和岳媛媛之外没人响应,于是其它人继续围着桌子边吃边聊,我们三个人流溜达达的走出了天津馆。
我们沿着马路芽子漫无目的的晃着,聪哥喝的有点儿高了,走路发飘。
"你说咱们整一个电影公司怎么样?"聪哥问。
"我......我看可......可行。"我说。
岳媛媛在一旁傻笑。
"第一部电影拍什么我都想好了,名字就叫到站不下车。"
"好名字,有深度。"我附和着。
"讲什么的?"岳媛媛问。
"讲的就是,一个人,很普通的人,在公共汽车上的经历。这个人从最北边儿的车站上车,一直坐到最南边儿的车站,哎,你别问我他为什么这么坐车,他是个特无聊的人也好,他那天心情不好也好,他要在最南边儿的车站见个人也好,反正他就这么坐了。"
"走悬念片儿的路子?"我问。
"拍成什么片儿就是什么片儿。"



"你们接着听我说,整部戏,男主角没有一句台词儿,只有汽车刹车,乘客之间聊天儿之类的声音......"
"那咱总得表现点儿什么吧?通过这部戏。"
聪哥一把搂住岳媛媛,我们要表现的,就是最普通的,最真实的,不加任何修饰的社会一角。所以整部戏的演员一定要找那种长得普通的,不一定丑,但是一定要普通,扔人堆儿里立马儿就找不着的那种,天生的群众演员。乘客们的台词儿也要力求真实,聊一些日常生活中的话题,柴米油盐啦,八卦新闻什么的,聊到开心的时候还要有那种发自内心的浪笑......"
"可以考虑许琳,"我提议。
"一个普通乘客可能遇上的事情我们的男主角都要遇上,像什么急刹车,查票的,司机骂人抢红灯等等。我们这部电影,就是以真实,来突出人性,美的一面,丑的一面,不那么美的但是也算不上丑的一面。"
"一个字儿,新颖,两个字儿,特别震撼。"岳媛媛夸道。
"结尾我都想好了,到了最南边儿那站,男主角下车,车门一关,黑屏,然后就出演员表鸣谢什么的,就是要给观众留个想头,这个人到底做这么长时间的车干什么呀?猜去吧。"
"一个字儿,完美。不过我觉得最好再给这部电影取个英文名字,不然将来送到嘎那柏林奥斯卡评奖的时候麻烦。"我说。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聪哥乐的跟朵花似的,"就叫Hop On and Drive Me Crazy吧。"
"听着像个色情片儿。"岳媛媛嘟囔着。
"我觉得不如叫Life Is Beautiful。"我说。
岳媛媛看着我,"好像已经有一个片子叫Life Is Beautiful了。"
我想了想,"那就叫Life Is Still Beautiful。"



又遛了一会儿,岳媛媛嚷嚷着要去厕所方便,正好马路对面有一家麦当劳,聪哥搀扶着岳媛媛过马路,我正要跟过去,聪哥对我挥了挥手,说,"你在这儿等着吧,我们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我听见一声闷响,岳媛媛一声不吭的倒在了血泊中,一辆出租车飞驰而过。
聪哥的左半边儿脸上溅满了血珠,他发疯似的伏下身去,拼命的摇晃着岳媛媛的头,掐着她的人中,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我操,我操。"
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聪哥抱起岳媛媛,冲到马路中央,大声喊着,"Help......"
然后我听见了第二声闷响,卡车尖锐的刹车声,看到了聪哥和岳媛媛被撞的飞起来的身躯,在空中飘了很久才落下来。



救护车来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已经凉透了。暗红色的血从他们和地面之间的缝隙里渗出来,汇聚在一起,慢慢的融合。微风吹过,把血腥味儿搅和在空气中,像笼子一样把我包围起来,让我无所遁逃。
三个穿着护士服,带着口罩的人抬着聪哥和岳媛媛的尸体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问了一句"没救了是吗?",但是没人理我。
过了一会儿,警车也来了。几个警察把白色的粉末洒在那摊血迹上,勾勒出了两个人形,然后照了几张像。
"怎么回事?"一个警察问我。
我茫然的看着他,"车祸。"
警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说车祸你怎么没死?
于是我就接着下茬说,"是呀,我怎么没死呢?"
"你,呆在这里别走。"警察说完向那辆卡车走去。



卡车司机没受什么伤,只是头上被擦破了一块,已经被包扎好了,警察拿着一个小本,边问边记录。
我突然很感激卡车司机,因为我觉得如果岳媛媛死了而聪哥独自活在这世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还要花时间和心思去安慰他。现在聪哥死了,我只要安慰好我自己就行了。God works in mysterious ways. Who knows?
我和卡车司机被带到了警察局,录了口供。卡车司机一个劲儿的流着泪跟我说对不起,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是个好人。"



从警察局回到宿舍已经凌晨两点了。
我躺在床上,想,死的如果是我,我会不会走的从容,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和事情吗?于是我马上想到了支茵。
我把台灯打开,用手机拨通了支茵宿舍的电话。
支茵拿起电话说喂。
我说支茵是我。
她愣了一下,然后说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
我说支茵,在我说完下面的话之前不要打断我好吗?
支茵沉默了一会儿,说好,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说,刚才和我关系特好的两个朋友被车撞死了,就在我的面前,我现在很难过,刚才我躺在床上,心想如果被撞的是我,我会心安理得的死吗,我觉得我不会,因为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爱你,到我们三十岁还有六年,六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在这六年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如果我出意外,我会死不瞑目,如果你出意外,或者别人娶了你,我下半辈子都会生活在痛苦中,支茵,咱结婚吧,好吗?
嫁你有什么好处,支茵问。
我说我很丑,你可以甩我但是我决不会甩你。



放下电话,我很从容的躺下来,安详的看着天花板,呼吸均匀,意识渐渐模糊,我觉得我的人生完整了。
也许要求安乐死的人在死前就是这种感觉,无牵无挂,虚无缥缈。
我的眼皮沉了下来,在它们闭上的一瞬间,我瞟了一眼表,凌晨两点二十三分。
二零零七年八月二十六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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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aterialist (等级:17 - 华新水桶,发帖:21109) 发表:2005-03-06 18:32:33  7楼
en n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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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树袋猪 (等级:11 - 出神入化,发帖:5158) 发表:2005-03-06 23:28:25  8楼
1又见到支茵是在一个冬天的下午,没有下雪,石家庄少有的晴天,风沙也不是那么厉害了。一群初中时的同学聚集在国宾门口,兴奋的谈论着自己学校的人和事。我坐在台阶上,抬着头仰视他们,阳光的照射使我看到的东西都有一点点扭曲。来来往往的汽车的声音把他们的说话声掩了下去,只看见一张张嘴在动。我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们,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是那种由衷的微笑,就像一个癌症病人刚刚知道自己被误诊了,的微笑。 一个很大的唾沬星子。我眨了一下眼,站了起来。 "人齐了吗?"霍然问。 "没,没有吧,王文亮和郑毅他们还没来。" "干嘛呢,他们?" "家远,还骑车子,住北头儿,快到二环了都。" 霍然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我们。 "要不咱们先进吧?" "进!" 小姐在大冬天还穿着单薄的红旗袍,开衩到胯部的那种,很养眼但是给人一种想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我们在小姐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一阵聒噪之后各自坐下,小姐上茶。 "我不加糖,不加糖!" 梁广斌抓着小姐的手,"别给我加糖。" "干嘛不吃糖?你看你那样儿吧你,你都快瘦成人干儿了,还挑呢!"郑毅点着了一根烟。 "不是挑,真不是挑,怕得糖尿病,祖上有人得过,怕遗传。" "那行,"小姐红着脸说,"那我就不给您加糖了,您能松开我吗?" 梁广斌作出一个恍然大悟 (more...)
读到一半,忽然发现作者我认识。。。
汗啊~~~
想不到想不到
RV的人快来看啊。。。。
>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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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乡情怀 (等级:9 - 已有大成,发帖:3320) 发表:2005-03-07 01:04:55  9楼
顶一个。。好歹我也是庄上来的。。。。
看来我那可怜的青春也要献给禽兽了。。。。狮城。。。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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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foxy (等级:4 - 马马虎虎,发帖:315) 发表:2005-03-07 01:05:11  10楼
读到一半,忽然发现作者我认识。。。汗啊~~~ 想不到想不到 RV的人快来看啊。。。。 >__
看了个开头就猜到差不多是谁写的了,看到中间,confirm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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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achilus (等级:7 - 出类拔萃,发帖:1273) 发表:2005-03-07 12:05:47  11楼
读到一半,忽然发现作者我认识。。。汗啊~~~ 想不到想不到 RV的人快来看啊。。。。 >__
真的假的??

顶先。。
慢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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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树袋猪 (等级:11 - 出神入化,发帖:5158) 发表:2005-03-07 12:44:47  12楼
真的假的?? 顶先。。 慢慢再看
故事的某些部分应该是虚构的
因为他的大学不是在新加坡上的
但是很多人和事是真的
呵呵
写得很不错啊
看不出他还有这样的才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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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inniepooh (等级:5 - 略有小成,发帖:541) 发表:2005-03-07 21:15:14  13楼
里边所有人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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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winniepooh (等级:5 - 略有小成,发帖:541) 发表:2005-03-07 21:27:33  14楼
里边所有人我都知道。。。。。。。。
人名基本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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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obin_down (等级:2 - 初出茅庐,发帖:3) 发表:2005-04-05 04:47:29  15楼
关于这堆东西。
1: 这堆东西叫《一晃就过去了》,是个长篇的开头,还没写完。
2: 都是真名。
3: 楼主起的名字,俗。
4: 作者写这堆东西只是为了说以下的话:“有时候你觉得忘不了一个人,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儿。你忘不了的是那个时期的生活,但是那个时候有那么多事情,你不可能记得很清楚,就是说,你的回忆是模糊的。于是你就需要这么一个人,像线索一样,把你的回忆具体化,你一想到这个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就跟着蹦出来了。”
5: 作者认为,真正不俗的人写的东西,实际上就是为了说一句话。
6: 作者现在生活在欧洲的一个小城儿里,基本已经丧失创作灵感,只是每天像麦子对着太阳愤怒的生长。

方方别生气了啊,回头叔叔给你买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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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elderly (等级:2 - 初出茅庐,发帖:83) 发表:2005-04-05 15:48:20  16楼
关于这堆东西。1: 这堆东西叫《一晃就过去了》,是个长篇的开头,还没写完。 2: 都是真名。 3: 楼主起的名字,俗。 4: 作者写这堆东西只是为了说以下的话:“有时候你觉得忘不了一个人,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儿。你忘不了的是那个时期的生活,但是那个时候有那么多事情,你不可能记得很清楚,就是说,你的回忆是模糊的。于是你就需要这么一个人,像线索一样,把你的回忆具体化,你一想到这个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就跟着蹦出来了。” 5: 作者认为,真正不俗的人写的东西,实际上就是为了说一句话。 6: 作者现在生活在欧洲的一个小城儿里,基本已经丧失创作灵感,只是每天像麦子对着太阳愤怒的生长。 方方别生气了啊,回头叔叔给你买包包。
大变!!!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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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obin_down (等级:2 - 初出茅庐,发帖:3) 发表:2005-04-06 04:42:46  17楼
强啊杨悦,瑞典还是瑞士怎么样啊?还戴那个尿盆儿帽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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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obin_down (等级:2 - 初出茅庐,发帖:3) 发表:2005-04-06 04:51:52  18楼
对了,我MSN是rolling_tian@hotmail.com,想被恶的话可以add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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