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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学】长篇武侠连载【欢乐牛逼武侠梦】(连载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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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辗转回山:世上无难事,只怕内力深  
  焦山口轻功卓绝,原本瞬间即可从湿儿的视野中消失。他却故意缓缓而行,似乎在等湿儿回心转意。湿儿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出神。焦山口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一顿饭的功夫,终于再也看不到了。湿儿心中,隐隐然有怅然若失之感。

  爬了一整夜的山,此时,湿儿又困又累又乏,但哈欠连天的她却毫无睡意。一双失神的秀目四处张望。她多希望看到结拜大哥燕某某的身影!

  过了一阵,天空突然飘起雨来。雨越下越大,身前的篝火愈来愈弱渐至熄灭,湿儿的心情也低落至谷底。心想,清明节你偏不下雨。现在我落难,你倒下起雨来。老天你也来欺负我么? 既然这样,你就再下大一点吧,将我冲下山去好了。一瞬之间,泪水和雨水相竞而下。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突觉头顶的雨停了,而身前仍然下着大雨。湿儿一惊,抬头一看,一把雨伞罩在自己头上。身旁站着一人,正是焦山口。不禁问道:“你回来……作甚?”焦山口指着她左侧不远处的一块巨石道:“去那块石头下面吧!”湿儿转头一看,那块巨石之下正是一个避雨的好所在。刚才自己自暴自弃,压根儿就没想过要避雨。湿儿冷冷地道:“不去。”焦山口道:“你不是想恢复神功后,从我这里夺回那本书么?你们中土武林可没几个人有你那时的身手。”湿儿略一犹豫,默默起身朝巨石走去。

  焦山口将淋湿的树枝捡了过来,运起至阳真气,将几根树枝弄干,然后又升起一堆火来。其后,递给湿儿一个包裹。湿儿不接,不解地望着他。焦山口道:“里面是衣服和食物。你好好活下去,中的毒总有机会解掉的。”说罢,轻轻将包裹置于湿儿身旁,转身冒雨离去。

  焦山口走后,湿儿又怔怔地望着大雨发呆。

  雨越下越大,雨水渐渐汇成洪流从山上流下,从湿儿的身前奔下万丈悬崖。它们毫不畏惧,勇往直前,咆哮着,欢呼着,向山下冲去。

  山风凛冽,大雨滂沱。震耳的雨声中,远远飘来一阵歌声,有人在唱刘雪庵先生的那首《飘零的落花》:

  “想当日梢头独占一枝春,嫩绿嫣红何等媚人。不幸攀折惨遭无情手,未随流水转堕风尘。莫怀薄倖惹伤心,落花无主任飘零。可怜鸿鱼望断无踪影,向谁呜咽诉不平?

  乍辞枝头别恨新,和风和泪舞盈盈。堪叹世人未解侬辛苦,反笑红雨落纷纷。愿逐洪流葬此身,天涯何处是归程?让玉消香逝无踪影,也不求世间予同情!”

  歌声如泣如诉,缠绵悱恻。湿儿心头一动,如果我也像山洪一样,奔涌下山,是不是刹那的辉煌之后,就化为了永恒?我这样死了之后,世间可还有“东方大侠,天下无敌”的传说?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仿佛要浇灭湿儿对生的最后一丝希望。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只消片刻工夫,摔成肉饼也罢,碎成肉酱也罢,所有的痛楚便都再也感觉不到!

  湿儿数次都动了念头,要随着洪流一起跃下悬崖去。但每次都及时想起了焦山口的那几句话:“你不是想恢复神功后,从我这里夺回那本书么?你们中土武林可没几个人有你那时的身手。”“你好好活下去,中的毒总有机会解掉的。”湿儿总算忍住了,没有跳崖自尽。

  湿儿不经意间发现,山洪竟然是红色的!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是雨水将山顶的血迹冲刷下来了么?里面混着的是人血么?湿儿清楚地记得,清明节时,魔教并未攻山,山上也没有恶战。难道是在群雄撤退之后,魔教才又大举围剿了华山派?若真是那样,魔教也太可怕了!对群雄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群雄在山上时,他们绝不攻山;群雄一撤退,他们便大举进攻。群雄在明,魔教在暗。正教和魔教的斗争,总是正教吃亏。

  只怕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阴谋,的确便是魔教设下的陷阱。结拜大哥和魔教又是什么关系呢?大哥在金瓶似的小山上将青城派灭门,自然和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阴谋脱不了干系。后来,他又在恶人谷客栈下毒残害群雄。这次魔教进攻华山,大哥也恰巧在华山出现。焦山口和魔教应该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想毁灭钓鱼岛属于我国领土的证据罢了。不过,也难说得很。就怕魔教和倭寇也窜通勾结,正义道上的人们就更惨了。

  只可惜,自己现在已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再也没有机会和华克大哥,不,和华克之一起去揭开这个谜底了。十三妹,都是你,你害了我不说,也让正义道上的人们惨遭魔教屠戮。

  好容易等到雨过天晴,湿儿却染了风寒,发热头痛,变成了一个鼻涕女孩。她独自在华山上苦候七日七夜,也没有见到大胡子燕某某的踪影。自离去后,焦山口也没有再次现身过。整个华山都空无一人,看来华山派确是遭了不测。湿儿现在自身难保,也没有勇气去山顶查看。焦山口留下的食物也已经吃光,只剩下孤寂凄苦笼罩着她。无奈之下,湿儿决定离开这个鬼地方。
[刘绪国 (2-2 11:40,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61楼

  可是,我现在该去哪里呢?

  回老家旭日山庄去吗?可是,爹爹和哥哥都在丐帮总舵。还是去丐帮总舵好。可以见到爹爹和哥哥不说,堂兄虽然令人讨厌,但总可以庇护我一下。而且,立山寨就在丐帮总舵附近,立山圣母是解毒的神医,我还可以请她设法替我解毒。

  湿儿摸爬着下了山。刚到山脚,只听“咴咴”一声长嘶,却是寄存的白马跑了过来。白马见到湿儿,就像孩子见到亲人,不停地撒娇。湿儿感动异常,抱着白马亲吻痛哭。

  痛哭之后,湿儿骑上白马向长安城驰去。路上行人稀少,偶有二三人在赶路。湿儿担心途中遇到正色和尚等人,心中不住默祷。小心翼翼地骑了一个多时辰后,迎面传来马蹄声响。湿儿勒住马缰,警惕地朝前观望,一旦发现仇人踪迹便即掉头逃跑。

  一匹马远远驰来,马上一个娉婷女子,肚子微凸,正是陆惹儿。湿儿大喜,犹如黑暗中突然见到一丝光亮。心想,老天待我真是不薄。在我走投无路之时,遇到对我最好的徒孙。立即催马迎上前去,兴奋地叫道:“乖徒孙,师爷在此!”

  陆惹儿也发现了湿儿,随即催马驰来。湿儿见她做咬牙切齿之状,心中顿觉不妙。陆惹儿马鞭一扬,朝湿儿当头劈下。湿儿躲闪不及,被抽个正着。陆惹儿怒骂道:“都是你这贱人,逼我嫁给蓝屌丝那穷鬼。看我不抽死你!”湿儿怒道:“你胆敢欺师灭祖?”陆惹儿又抽了湿儿两鞭,然后一脚将她踹落马下。高声喝道:“快向我跪拜三次,咱断绝师爷徒孙关系。”

  原来,华克之当日将湿儿点晕之后,将她装入麻袋,然后和女扮男装的十三妹带着她偷偷赶往长安城。华克之却对分舵弟子们宣称,湿儿独自出去行侠仗义了。群丐早已习惯了湿儿的独来独往,所以一开始,分舵众人毫不怀疑。几日之后,由于华克之久去不回,鲁猪脚等人终于觉出蹊跷,赶紧回丐帮总舵去向东方不红报告。洪跃进见华克之逃之夭夭,由帮主变成了丐帮的叛徒。孟凡鹏既失靠山,又无群众基础。他自恃有高岸谷这个强硬的靠山,便趁机鼓动丐帮弟子们造反夺权,将孟凡鹏赶下台去。陆惹儿原本就看不上蓝屌丝,此时趁乱又将蓝屌丝狠揍一顿,离开分舵回娘家恒山去。没想到在途中遇到失魂落魄的“媒人”师爷,陆惹儿胸中的一腔怨气便一股脑儿都撒在湿儿身上。

  湿儿性格刚烈,哪愿给别人磕头?怒道:“你快杀了师爷我吧,你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陆惹儿也跳下马来,往湿儿双膝连踹,湿儿站立不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陆惹儿随即将湿儿的头按下去,“咚、咚、咚”,在地上狠狠地撞了三下。“从今以后,你跟我再无任何关系。也别让我再碰上你,刀剑可不长眼睛。”说完这几句话之后,陆惹儿仍不解恨,又骂道:“像你这种毫无利用价值的人,竟然还有脸活在世上?还不速速找块豆腐撞死?”骂得自己心情舒畅之后,陆惹儿双手抓起湿儿,将她远远地抛了出去,然后上马扬长而去。

  湿儿被摔得晕死过去。等她悠悠醒转,额头奇痛。用小手一摸,额头上一个大大的包。湿儿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此时天色向晚,腹中饥肠辘辘。焦山口给她预留的食物早已吃光,身上又无银两,这次恐怕真的要做叫花子了。

  湿儿的那匹白马竟然还在身旁,让她又一次觉得畜生比人好。笨手笨脚地爬上马背,认明方向,继续朝长安城行去。

  一路之上,湿儿心情低落,心中只是想着陆惹儿的那句话:“像你这种毫无利用价值的人,竟然还有脸活在世上?还不速速找块豆腐撞死?”

  难道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都不该活么?湿儿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伤心,眼泪不禁又奔涌而出。

  行了一段路,耳畔传来潺潺河水声。湿儿略一犹豫之后,轻轻一带马缰,拽着白马朝河边驰去。

  没有星星和月亮的漆黑夜晚,凭着水声,隐约可感觉到一条由西蜿蜒向东的河流。正是发源于鸟鼠山,在潼关汇入黄河的渭河。本来历年清明节前后,降水不多,大部分河床都会露在外面。但前几天刚刚下过大雨,黑暗中,今夜的渭河竟深不见底。

  湿儿久久伫立河边,心中只是想,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后来又想,我找不到豆腐,就在河里淹死成么?
[刘绪国 (2-2 14:53,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62楼

  一阵寒风吹过,河水呜咽做响。好像是陪着湿儿一起哭泣,也像是对湿儿说,快投入我的怀抱吧!

  湿儿立马良久,终于跳下马来,轻拍马背道:“乖白马,你去吧,下辈子咱们再见!”她将脸贴在白马的脸上,和白马依依惜别。然后,决绝地纵身向河里跳去。

  跳下之处河水并不深,只是及膝。河水冰冷刺骨,冷彻心扉。湿儿毫不畏惧,双手握拳,一步一步往水深处走去。

  我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了!爹爹和哥哥,你们多保重!

  湿儿刚走出五六步,白马一声长嘶,也纵身跃入河中,跨到湿儿身前,拦住她的去路。

  湿儿心中掠过一丝温暖。她抚摸着被河水打湿的马的毛发,柔柔地求道:“乖白马,你放我走吧,啊。”马儿不但不让,反而将她向岸边拱去。

  湿儿死意已决,一猫腰,从白马身下钻了过去,快步朝深水处行去。她没走两步,白马又已来到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湿儿故伎重施,又欲猫腰钻过。白马竟然不再上当,也蹲下身子来。不管湿儿如何窜上蹿下,都不能再前进一步。

  湿儿无奈,呵斥白马道:“你也太调皮了。我活着有什么用呢?于别人,毫无利用价值。于我自己,又活得毫无尊严。你就让我去吧。”白马再也不是那个乖乖的、听话的白马。无论湿儿如何喝骂,它都寸步不让。湿儿急了,动气怒来,用小拳头拼命捶打白马。可是,无论她如何打骂,白马依然寸步不让。

  湿儿淋雨染上风寒后,身子本就极弱。今日又被陆惹儿一顿痛扁,更是虚弱不堪。她捶打白马一阵,便累得气喘吁吁。白马竟然趁机将她拱回岸边。湿儿无奈,只得爬上岸去。

  上岸后,湿儿狠狠踹了白马一脚,怒道:“还让不让我死了?”白马吃痛,“咴咴”一阵低嘶,竟似委屈不已。

  又磨蹭了一阵,湿儿再度上马奔长安城而去。

  一阵风吹来,湿儿浑身哆嗦起来。全身湿漉漉的,坐下白马浑身也是湿的。暮春三月,如何不冷?

  湿儿胆战心惊地骑了一个晚上。幸好一路无事。破晓,她方到了长安城东门外。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被风吹干了,只是鼻涕不断往下流,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湿儿不敢进城去,怕遇到正色和尚或者北二俗或者其他坏蛋。便在城门外犹豫着应该接着往南走呢,还是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城门外空地上,一个老头正在卖羊肉泡馍。湿儿昨天晚上就已经饿了,此时见了吃的,肚子更是“咕咕咕”地叫了起来。她跳下马来,痴痴地注视着老头那口沸腾的铁锅,口水合着鼻涕往下流去。

  老头一看见湿儿的狼狈样,便大声喝道:“客人见了你这个样子,哪里还吃得下去?快给我走得远远的!”湿儿抹不下面子去求他,只得讪讪地离去。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老头摊前的那口锅。

  远远地从城门里出来二人,正是孟楠和孟凡鹏。湿儿吓得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生怕被二人发现。她心想,自己当初逼迫陆惹儿跟蓝屌丝结婚,现在自己威风不再,就被陆惹儿狠狠揍了一顿。孟凡鹏原也不愿认我做师爷,甚至在我的逼迫之下也都不认我这个师爷。孟楠因为要救她的徒弟,才忍辱拜我为师。这二人现在肯定也要抓住我,将我狠狠揍一顿,再逼迫我取消师徒、师爷孙的关系。

  只听孟凡鹏道:“真是怪得很,也不知道他们把师爷藏到哪里去了?咱们都找了整整五天了。”孟楠道:“别灰心。一定能找到!”湿儿听他们的语气,似乎颇为关心自己,心内顿觉一阵温暖。有心从树后转出来相认,但总担心二人会揍她,同时也抹不开面子,不愿让徒弟徒孙看到自己的狼狈样,便终于忍住没有出来。

  孟凡鹏瞧见卖羊肉泡馍的摊子,对孟楠道:“师父,我饿了。咱们先吃早餐吧!”孟楠应了一声好,二人便朝卖羊肉泡馍的小摊走去。

  老头一见来了客人,赶紧笑脸相迎,端上两大碗羊肉泡馍来。湿儿馋得不住地咽口水。孟楠在桌子上吃,孟凡鹏又坐到了地上。孟楠道:“你师爷让你别那样,你总是改不了。”孟凡鹏道:“那小霸王下落不明,说不定都不在人世了。靠山已倒,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叫花子吧。”孟楠呵斥道:“都跟你讲多少遍了?怎地还对师爷如此无礼?”孟凡鹏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以后不叫她小霸王便是。”孟楠接着呵斥道:“她是你师爷,是你师父我的师父。她落难,咱们要想法去解救她。你怎么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如果你再这样,你也别认我这个师父好了。”

  孟凡鹏道:“你真正教过我武艺,是真师父。她是强迫咱们做她徒子徒孙的,是假师爷。”孟楠见徒弟还不把自己师父当师爷,非常生气。将碗筷一摔,起身便走。孟凡鹏见状,赶紧放下碗筷追了上去。
[刘绪国 (2-2 19:13,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63楼

  湿儿心想,还是徒弟孟楠对自己好。孟凡鹏这个徒孙,果然有反骨,他就等着看师爷我的笑话。如果不是孟楠管着他,他定然会像陆惹儿那样,揍我一顿,再逼我取消师爷孙的关系。以后还是要躲着他们为好。

  正在这时,老头朝湿儿招手,示意她过去。湿儿见孟楠孟凡鹏二人已走远,便慢慢走过去,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么事?”老大爷指着孟楠孟凡鹏没吃完的羊肉泡馍道:“给你吃了吧。看你怪可怜的!”

  湿儿倔犟地摇了摇头,一双小手却不争气地捧起孟楠剩下的那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若在以往,她怎么可能吃别人的剩饭剩菜?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道:“这不是别人剩下的,而是自己的徒弟吃过的。”两筷子刨光了碗里的东西,又将孟凡鹏吃过的那碗从地上拾起来,两口也吃了个干净。心里又安慰自己道:“徒孙吃过的,原也不算脏。”

  老头见她狼吞虎咽的狼狈样,冷笑两声道:“免费吃了两碗泡馍,你把这堆碗筷给大爷刷干净。”湿儿吃了一惊,没料到老头还留有这么一个后手。她心里真有一千万个不愿意。老头又喝令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来给我洗碗!”湿儿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去替他洗碗。湿儿打小就没有做过家务,自然笨手笨脚的,她将一只碗刷了三遍仍然没有刷干净。老头生起气来,骂道:“真是没用的吃白食的臭丫头!”湿儿真想抓起碗朝老头砸去,到最后终于隐忍未发。心中对自己道:“人不牛逼,就还是少点脾气好。”

  湿儿更没料到的是,老头让她洗的可不只是孟楠孟凡鹏吃过的那两只碗,而是先前所有客人用过的碗筷。她心想,这老头太过分。用两碗剩饭打发自己,却让自己刷这么多碗,真是划不来。也难怪,华克之已离我而去,我又变回华不来了。

  这老头的生意还真不错,陆陆续续有客人来吃饭,摊前的六张桌子一直没有空闲过。这可苦了湿儿。眼见桶里的快刷完了,又不断有新的碗送来给她刷洗。刷到晌午时分,直刷到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腰酸背痛了,方才将所有碗筷刷洗干净。

  湿儿正想离去,又有五个客人吆喝着朝这边走来。声音非常熟悉,吓得她马上转身接着刷碗——刷那些已经刷干净了的碗。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来者是西海五龙!湿儿双手不听使唤地打起颤来,紧张之下,竟然将一只碗掉地上摔碎了。老头走到她身后,劈头盖脸给了她一耳光。湿儿不敢出声,生怕被西海五龙认出来。

  湿儿摔碗以及被老头打耳光还是引起了西海五龙的注意。只听白狐伊聪道:“这小丫头的背影很是眼熟!”黑虎竺人喝道:“快转过身来!”

  湿儿知道隐瞒不过去。心想,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还不如慷慨就义呢。她转过身来,凛然道:“今日落到你们这几个坏蛋手里,要杀便杀。要是本人眨一下眼睛,就算不得英雄好汉。”

  西海五龙见是湿儿,都大吃了一惊。竺人双掌一错,拦在胸前。其余四人竟一齐拔出了兵刃。其他几桌的食客一见这架势,吓得一齐站起身来,准备撒腿就逃。但西海五龙随即反应过来,这小姑娘定是遭难了。否则,她如何会乖乖地替别人刷碗,任人扇耳光欺负?

  伊聪收起判官笔,试探道:“小丫头,你这是怎么回事?”其他食客一看不打架了,便又坐下吃饭看热闹。

  湿儿不愿提伤心往事,道:“要杀便杀,哪这么多废话!”

  “哈哈哈!哈哈哈!”伊聪正要再问,水中花慕容虚已经大笑起来。

  伊聪不解地道:“六妹因何发笑!”

  慕容虚又连着大笑了好几声才道:“还用问么?定然是被华克之甩了。”

  伊聪奇道:“六妹如何得知?”

  慕容虚反问道:“我又如何能不知道?”她又“哈哈哈”大笑了三声,旋即仰天高呼道:“终于有人比我还惨了!被人甩了,还被人废掉了武功。哈哈哈!哈哈哈!”

  湿儿心想,此女情场失意之后,对这方面的事情尤为敏感。伊聪虽然足智多谋,却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这女人对自己的不幸遭遇尽情嘲笑,真是可恨之极。湿儿怒道:“你要杀便杀,变态地笑什么?”
[刘绪国 (2-3 11:07,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64楼

  慕容虚忙不迭地道:“不杀不杀。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杀你?我只杀那些让我生气的人。”

  白狐伊聪终于反应过来,也觉慕容虚笑得有点夸张,便道:“六妹,你的确高兴得有点过了!”

  慕容虚倒是不以为然,依然毫不掩饰地道:“不知怎的,我一见到别的女人被男人甩了,心里就欢喜得紧。要是世界上的女人都变得不幸了,我就快乐成仙了。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虚越是笑,黑虎竺人的脸色越是尴尬,他转头向远处望去。

  自个儿笑了一阵之后,慕容虚反倒关心起湿儿来。问道:“小姑娘,华克之是怎么陷害你的?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去。”

  湿儿怒道:“我和他的私事,跟你何干?”

  慕容虚毫不生气,更加耐心地开导起湿儿来:“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也不必替他藏着掖着。”她回头深情望了一眼黑虎竺人,补充道:“当然,我的竺大哥例外。”

  黑虎仍然望着远方,脸色更为难看。

  湿儿道:“少废话,给本人来个痛快的。”

  慕容虚还未搭话,谷云飞抢先道:“你乖乖地跟我回家做小老婆好了。保证不让你刷碗。”

  湿儿突然想起北二俗的话来,正教的人都逛窑子,邪教的人都喜强暴。联想起谷云飞在刘家堡对自己的轻薄,心下又顿时惊恐万状。

  没想到慕容虚却道:“谷三哥,我可不许你欺负她。”

  谷云飞奇道:“六妹,你这是怎么了?”

  慕容虚道:“我就见不得比我幸福的女人。要是女人不幸了,我反而想保护她们。凡是比我幸福的,都是我的仇人。凡是比我不幸的,就都是我的朋友。所以,她现在是我的朋友。不许谷三哥欺负她。”

  谷云飞道:“她以前是咱们的仇人,现在让你开心了一下,两下扯个直。六妹何必拦着我?”

  慕容虚道:“你找别的女人去。这个小姑娘我保定了!”

  谷云飞还待争执,伊聪道:“老三,你给六妹和老大一个面子,不要找这小姑娘,行么?”谷云飞自然清楚慕容虚和黑虎竺人的关系,心中纵有多不情愿,也只得暂时忍耐。便道:“好,就听六妹的!”心里却骂道:“真是个变态!”

  忽听銮铃声响,众人一齐朝道上望去。只见一对青年男女并辔行来,二人恩爱异常,不断地交头接耳,眉目传情。湿儿见慕容虚双手握拳,咬牙切齿,瞬间变得杀气腾腾。那二人聊得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羊肉泡馍摊前众人的目光。那二人又往前驰了几步,男子更是揽住女子的细腰,二人嘴对嘴地亲了起来。慕容虚怒不可遏,身子早已斜掠而出,手起剑落,将二人斩落马下。只可惜那对小情侣,突遭横祸,至死亦不明白因何而死。

  一众食客蜂拥而散,眨眼之间,泡馍摊前就只剩下西海五龙、湿儿以及龟缩在桌子下面的卖泡馍的老头等七人。

  湿儿虽武功不再,侠心却不稍减。怒斥道:“你怎可乱杀人?”

  慕容虚奇道:“你被华克之背叛了,难道心情跟我不一样吗?不也想将秀恩爱的夫妻情侣都统统杀掉?我杀了他们,你应该觉得痛快才对。”

  湿儿怒道:“谁像你这么变态。”

  慕容虚笑道:“我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你总把自己当侠客,干什么都想行侠仗义。即使心里很讨厌别人,却还是要帮着别人。你这么做这么想,对得起自己吗?”

  湿儿沉默不语。她当然也讨厌那些在她面前秀恩爱的。不过,慕容虚动不动就出手杀人,真是一个大恶魔。

  慕容虚见湿儿不说话,以为她的确跟自己想法一样,便更加关心起湿儿来。说道:“刚才这个老头欺负你,是也不是?我来替你出气。”

  湿儿尚未搭话,慕容虚已经一剑伸入桌下,将卖羊肉泡馍的老头砍翻,老头的首级滴溜溜滚出好远。湿儿虽然不怕死,见此情景,也不禁骇然心惊。她以前便知慕容虚是邪道上著名的人物,今日方才亲身领教到其杀人如麻的气势。

  湿儿惊魂未定,慕容虚早已将老头卖羊肉泡馍赚的银子包成一包,塞给湿儿道:“你拿去用。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提我水中花慕容虚的名头。”

  湿儿正要正义凛然地拒绝并喝骂慕容虚一番之际,打城门里又出来三人。大大咧咧地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没耳朵、鼻子包着布的肥胖和尚,身后左右两侧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俗人,正是正色和尚和北二俗。原来,这个羊肉泡馍摊已在长安东门开了近五十年,蜚声长安城内外。这三人刚刚从锦绣宫起床,便相约来吃午餐。湿儿也已到过长安城好几次,但第一次就被华克之带去了秦唐一号,对东门这个出名的羊肉泡馍倒是一点都没留意。

  这三人一来,湿儿反倒不敢喝骂慕容虚了。湿儿明白,这三人虽是正义道上的,却存心侮辱自己。慕容虚虽是邪道上的,反而不会加害自己。此时,她更需借助邪道势力来保护自己。此情此景,真是颇具讽刺意味。
[刘绪国 (2-3 15:34,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65楼

 正色和尚见到湿儿时,先是一喜,便欲飞身扑来。他又随即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显然是要看看焦山口是否在附近。待他没有发现焦山口的身影,却看到地上摆着三具尸体,又看到慕容虚手中滴血的长剑时,顿时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虽然好色,但却的确是侠义道上的人士。遂指着慕容虚怒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滥杀无辜?”

  慕容虚一看正色和尚的样子,大笑道:“乖乖不得了!这和尚长得真有特色!活脱脱的一头猪!你以为把耳朵鼻子割掉,就变成人了么?”

  正色和尚勃然大怒道:“阿弥陀佛,好你个臭婆娘!你可知杀人偿命么?快拿命来!”正色和尚在江湖上以好斗闻名。他也不管对方人多势众,一句话不投机,便向慕容虚扑去。

  慕容虚口中答道:“我拿你们三人的命来偿他们三人的命,可好?”手中长剑也已递出。二人甫一见面,便斗到了一处。

  北二俗见对方共有五人,似乎都身怀绝技。跟正色和尚交手的虽只是一个娇俏柔弱的女子,却丝毫不落下风。对方余下四人竟然只是冷眼旁观,根本不把自己哥儿俩放在眼里。北二俗知道今日遇到了劲敌。二人先往旁边一站,袖手观起战来。

  长安城中寺庙众多,和尚也是数以千计。慕容虚一开始还当正色和尚是长安本地哪个寺庙里的和尚。正色和尚一出手,便被她认出门派来。只听她叫道:“原来是少林寺的臭和尚。你们少林寺经常跟我西海派为难,今日定要灭了你这个臭和尚!”

  正色和尚一听对方是传说中的西海派,顿感不妙。西海六龙在武林中臭名昭著,既因六人作恶多端,也因六人武功高强。侠义道上想除掉西海六龙的英雄们,最终十之八九都反被西海六龙给拾掇了。很多英雄在西海六龙面前都明哲保身,不愿出头。北二俗一听西海派的名头,也是大吃了一惊。难怪这几人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既然是六龙,怎么只有五人在此?莫非另一个还没来?如若剩下一龙也来了,情势则更加险恶。他们三人自然不知道食人鳄庞大海已被焦山口打死之事。

  正色和尚的武功非常刚猛,和他的火爆脾气是一路的。他把一套罗汉拳和金刚指混合着使,打得虎虎生威。水中花慕容虚的功夫则是刚柔并济,她内功既高,西海剑法威力奇大,轻功又甚是绝妙。二人这一番交手,精彩纷呈,直看得围观众人忘乎所以。湿儿虽觉得二人招式中破绽颇多,也不禁暗暗叫好。

  湿儿曾见过慕容虚跟冷酷师太的打斗。二人功力相若,难分胜负。而正色和尚比冷酷师太要强一些。原以为正色和尚跟慕容虚交手会占据上风,实际战况却让湿儿大跌眼镜。一盏茶之后,正色和尚在慕容虚西海剑法的攻击下,便已宛如在巨浪中飘摇的小舟,随时有葬身浪底的危险。湿儿略一沉吟,马上明白过来:慕容虚跟冷酷师太有深仇大恨,一见面便是拼命的招式,两个女人都是丧失理智的打法。而跟正色和尚交手之前,恰逢慕容虚见到自己落难,心情变得极好,而正色和尚的独特面容更使得慕容虚存心戏弄他。此番慕容虚便采灵巧趋避、以柔克刚战术,打得十分理性。其结果,反而将西海剑法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很多精妙功夫之间本无优劣之分,全在临战运用,用得好了便可以克制其他功夫,用得不好便要受制于人。湿儿心道:“真是个变态的女人!看到别人落难,她反而兴奋异常,连打架都厉害多了。”

  正色和尚形势危急,命悬一线。见北二俗不顾友情仍然在一旁袖手旁观,忍不住骂道:“你们俩混蛋还不快来助我!”

  光头纲见正色和尚敌不过一个女子,自己兄弟二人如何会是对方余下四人的对手?别说上前相助,心里想的是如何脱身。他对正色和尚道:“大师武功卓绝,我兄弟二人来帮你,反而碍手碍脚。”长毛谦跟光头纲一样的想法,随即附和道:“大师是何等身份之人?堂堂少林高手岂是需要别人帮手的?”此时,二人摇身一变,仿佛变作了北二雅,让正色和尚俗得如此出类拔萃。

  正色和尚是真被慕容虚逼急了,怒道:“快点。你们两个混蛋再不来帮我,阿弥陀佛,老子就把你们的糗事抖出去!”他嘴中的糗事,自然便是二人逛窑子,反而在湿儿的指点之下互相点中对方穴道之事。北二俗虽然是俗人,但也极爱面子。如若真被正色和尚把糗事抖了出去,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二人明知不敌,也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去。谷云飞和殷于飞二人抢上前来拦住二人。黑虎竺人和白狐伊聪依然悠然自得地在旁边观战。

  西海五龙的确算得上邪道上的顶尖人物。数招之后,谷云飞和殷于飞竟然把北二俗打得手忙脚乱。长毛谦知道湿儿能看出对方招式中的破绽,仓皇中忙向湿儿求教道:“东方大侠,我该……怎么出招?”

  湿儿心想,我哪能助你们?你们打赢了好来侮辱我么?再说,我如教你,那我便把西海五龙给得罪了。即便你最后赢了殷于飞,但黑虎和白狐肯定就上来抓我。本来慕容虚要保护自己,一旦她生气了,恐怕就真把自己送给谷云飞当小老婆去了。此时,湿儿再也顾不得什么正道邪道,赶紧想办法自己脱身才好。
[刘绪国 (2-3 19:39,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66楼

 湿儿的那匹白马似乎懂得主人的心意,悄无声息地溜达到湿儿身边来。湿儿大喜,抓起慕容虚给她的银子,翻身上马。刚跨上马背,白马便即飞驰起来,由东门进入城内。正在跟光头纲交手的谷云飞见状,马上甩开对手追来。

  谷云飞的轻功原比一般的马快很多,可是无论他怎么提气急追,也总是差着白马数丈远。白马在人群中穿越起来竟然比谷云飞还灵活得多。时间一长,谷云飞更是被白马越甩越远。一盏茶的功夫,湿儿回头已望不见谷云飞的身影。其后,湿儿又纵马向南向北折返了几次,把自己都绕得昏头转向之后,才找个客栈歇下。

  湿儿在客栈内再次把自己女扮男装起来。她知道,长得俊亦或长得丑都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此番便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打扮完毕,马也不要了,从客栈后门溜出去,又换一间客栈住下。她本来极其舍不得扔下白马不管。白马通人性不说,还是她的救命恩马。但这匹白毛胜雪的马太过显眼,担心谷云飞因为马而认出了女扮男装的自己,只得忍痛割爱。

  接下来几日里,长安城突然多了很多丐帮弟子。他们四处打听湿儿的下落。湿儿猜想是堂兄派人在寻找自己。但这些丐帮弟子们武功极其低微,而自己的仇人们如西海五龙、正色和尚和北二俗等人都武功高强,非这些叫花子可以抗衡。湿儿还是对自己的乔装打扮更有信心,不敢去跟这些丐帮弟子们相认。

  湿儿是练功之人,身体素质本来就好,在客栈休养几日后,风寒便已痊愈。她便买了一匹又瘦又老的黄马,偷偷出城,独自向丐帮总舵出发。

  刚出长安城西门不久,后面一人飞奔而来。湿儿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来者正是游隼谷云飞。湿儿刚想逃跑,谷云飞已经来到她的马前,将单刀往她面前一横,喝问道:“你见到一个身材娇小、穿绿色衣衫、骑白马的小姑娘没有?”

  湿儿马上醒悟,自己这身打扮骗过了谷云飞。谷云飞询问之人,正是前几日他在长安城东门见到的自己。那时,自己穿的正是焦山口找来的绿色衣衫,骑的也正是一匹白马。湿儿捏着嗓子道:“我在北门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快去看看吧。”谷云飞一听,转身便朝北门追去。湿儿暗自高兴,关键时刻,自己的乔装打扮技术还是颇有用处的。

  湿儿昼夜兼程。一路无事,不几日便过了阆中。湿儿放缓前行的速度,边走边欣赏起路边的风景来。此时,山坡上的映山红大部分已经开了。满山红灿灿的,煞是美丽。一阵春风吹来,把湿儿心中淤积已久的愁云吹散了不少。春天多么美好,生活多么美好。自己被陆惹儿一顿打骂后,曾产生过厌世轻生的情绪。此时想来,那时的自己太幼稚。也多亏白马救我,不然,就欣赏不到春天的美景了。唉,只可惜我的白马,不知道被谁牵走了?它的新主人待它好不好?待我神功恢复,第一件事便是将白马找回来。

  林中间或传来杜鹃鸟的啼鸣。湿儿一听这鸟叫,不禁秀眉一蹙,脑中冒出“鸠占鹊巢”这个词儿来。其中的“鸠”便指杜鹃鸟。这个成语说的是,杜鹃是一种面目狰狞、残忍、专横的鸟,是鸟中流氓。对抚养后代极不负责,自己懒得做窠,将卵产在其它鸟巢,由别的鸟替它孵化、饲喂。小杜鹃也很凶残,不仅贪食,还将同巢养父母所生的小兄妹全都挤出巢外摔死,独享养父母的恩宠。可恶的十三妹将华克之从我手中抢去,跟鸠占鹊巢一般可恨。湿儿紧握小拳头,在心中发誓道:“有朝一日,一定要好好教训庄十三妹这个小三。”只是不知他们俩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湿儿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身后又隐隐传来马蹄声。湿儿知道仇人都认不出自己来,所以并不慌张,仍是漫不经心地催马前行。

  俄顷,一匹马驰到湿儿身后。马上歪坐一人,獐头鼠脑,贼眉鼠眼,正是当日在锦绣宫与湿儿同藏过床底的张润土。他仍是一袭青衫,手提胡叉。

  张润土自然没有认出女扮男装的湿儿来。冲湿儿抱拳一礼,问道:“请问小兄弟,去丐帮总舵该怎么走?”

  湿儿本想说自己也是去丐帮总舵的,跟着她走就可以。转念一想,可不要让这个讨厌鬼跟自己一起走。此人既然习惯逛窑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条道暂时没有岔路,又没法跟他岔开。只得对他说道:“你一直往前走,见到岔道后,走右边那条。”

  张润土道:“谢过小兄弟。莫非小兄弟也是去投奔丐帮总舵的?”

  湿儿奇道:“丐帮总舵有什么好投奔的?”

  张润土道:“当今天下大乱,江湖上各派割据,各自占山为王。土豪劣绅又都狠命欺负穷苦人家。只有丐帮,才替穷人做主,打土豪分田地。凡是有远大理想抱负的青年人,就都会奔丐帮总舵而去。”接着,用胡叉一指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即兴唱道:“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若要盼得哟丐帮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唱罢,又正色地对湿儿道:“全天下的穷苦老百姓,都盼着咱们丐帮去解救他们。”

  湿儿打量了他一下,道:“你可不是丐帮的!”

  张润土道:“我现在就去加入丐帮!我心已加入丐帮久矣!”湿儿见他说这话之时,两眼放光,就似看到了一条光辉大道。

  张润土趁热打铁,又对湿儿道:“小兄弟,你也随我一起加入丐帮吧!”

  湿儿心中暗觉好笑。自己虽然没有加入过丐帮,但堂兄却是丐帮里说一不二的老大。自己在丐帮总舵时,住的便是丐帮的权力中心魏家山。自己跟丐帮委实分不开。自己加不加入,又有什么区别?假装不解道:“要打土豪,便自个儿去打土豪,为什么要加入丐帮?”

  张润土道:“打土豪不是靠个人英雄主义,而是要发动群众。任何一个人,不管武功多么高强,都不能将土豪劣绅杀尽。只有广泛发动群众,才能彻底镇压他们。人多力量大嘛。”

  湿儿道:“没兴趣!你自己请便!”

  张润土并不勉强,而是跟湿儿攀谈起来。自我介绍道:“在下乃浙江舟山人士,姓张名润土,字湿之。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湿儿早就在锦绣宫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他命中水多,要将多余的水用来浇灌作物,方能避免洪水泛滥。她本不想理他,但见他如此热情,便也拱手回礼道:“小弟我姓华名不来。”
[刘绪国 (2-4 11:24,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67楼

 张润土仔细打量了湿儿一番,见“他”身形单薄,不像练家子,便问道:“小兄弟是江湖人士么?”

  湿儿道:“非也。小弟我只是一个平常人,不会武功。”

  张润土点点头道:“我瞧也是。你跟我一起走正好,我可以保护你。谁也不敢欺负你!”

  湿儿见识过张润土钻床底的本事,知道此人武功低微,但颇好吹牛。便调侃道:“张兄是哪个门派的?”

  张润土眉毛一扬道:“本人专修赤练神功,自成一派,人称赤练大侠。”

  湿儿早知道他叫赤练大侠,此时听来,仍是不禁一惊,问道:“张兄跟赤练仙子李莫愁怎么称呼?”

  张润土笑道:“我跟她没有关系。我的功夫可没那么阴毒。哈哈哈。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哈哈哈。”

  湿儿略失所望,继续问道:“那你这功夫凭啥也叫赤练神功?”

  张润土哈哈大笑道:“那是因为本人练功之时必须赤身裸体,所以便叫‘赤练’神功。”

  “为什么练功之时必须赤身裸体?”湿儿虽然觉得有点羞羞的感觉,但仍掩不住好奇之心,脱口问了出来。却不知赤身裸体练功对功力的增长会否有特殊的帮助?

  “是这样。我家住在海边,以养殖带鱼为生……”

  湿儿一愣,问道:“带鱼也可以养殖?”

  “当然可以!”张润土肯定地道:“世上无难事,只怕内力深。只要内力深,铁杵磨成针。”

  “书上不是说,带鱼是深海鱼类。到了浅水区,鱼鳔、内脏等就会因为水压不足而爆裂吗?”

  张润土道:“尽信书,不如无书。水压不够,内力凑!”

  “你的意思是,你这赤练神功须得在水下修炼?”

  “正是如此!要不怎么需要赤身练功呢?我修炼神功,顺便给带鱼提供它们需要的水压,可谓一举两得。因此,江湖豪杰们给我的赤练神功送了另一个美名,曰‘带鱼神功’。”

  “如此说来,带鱼长大之前,你都要在水下待着?”

  “然也!我每次都乘坐一只方形的小船去投放鱼苗。我在水下练功之时,小船一直漂在水面上。赤练神功威力奇大,连水面上的小船也会因它而变形。待到小船由方形变为扁形,便是我出关打捞带鱼之时。”

  湿儿才不信他的鬼话。倘若赤练神功真的那么厉害,还用动不动就钻床下去吗?在心中骂了一句“无耻”,脸上却假装带着羡慕崇敬的表情,问道:“如此说来,湿之兄必定名动江湖了?”

  张润土道:“要说名动江湖倒还没有,只是小有名气罢了。一提到张某人的名字,俺们村的良家妇女们莫不闻风丧胆。”

  湿儿心想,这人的功夫大概也就可以欺负一下良家妇女。她实在瞧不起这种混混男人,略带讽刺地道:“张兄果然厉害!”

  张润土见湿儿语带讽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便追问道:“难道我看上去不牛逼吗?”

  湿儿嘻嘻笑道:“如果你也算牛逼的话……”

  张润土昂首问道:“怎么样?”

  湿儿没好气地道:“那你一定是长在公牛身上的。”

  张润土一愣,问道:“此话怎讲?莫非你说我牛逼的地方不对?”

  湿儿道:“你还不算太笨。也可以说你本身就是一头公牛。”

  张润土道:“我是公牛?那我就没有……”随即醒悟过来,道:“你竟然说我不牛逼?”

  湿儿道:“你的悟性倒还不差。”

  张润土大为不满,对湿儿道:“小兄弟真是门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毫不谦虚地说,本人堪称智勇双全。”

  湿儿呵呵两声冷笑,不予置评。

  张润土道:“你不信?我给你讲几个很牛逼的故事如何?”

  “好啊!”湿儿心想,是不是要讲你钻床底的事迹?那我倒真想听一听。

  “可别吓着你。你胆子够大么?”

  湿儿道:“没事儿。我吃了豹子胆。”

  张润土道:“我先说勇,然后再说智。你要是害怕了,我随时打住。”

  湿儿道:“好,开讲吧。”

  张润土正要大讲特讲他的英雄故事,突然从树上跃下一个女人来,张着两脚拦在路中,如细脚伶仃的圆规。厉声喝道:“吃了人家的豆腐,可以不用给钱么?”

  湿儿一怔,答道:“我啥时候吃你的豆……”张润土却早已勒转马头,向原路逃跑了。拦路之人一把将湿儿拽下马来,自己翻身上马,打马追了下去。

  湿儿落地之时突觉右臂一阵剧痛,随即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湿儿忽觉有人拖动自己的身子。睁开眼睛一看,一个老头正握着她的右脚,将她往路边林子里拉。湿儿急切之间大声叫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老头吃了一吓,赶紧松开她的右脚道:“你不是已经……已经死了么?怎么……怎么又活过来了?难道我遇到鬼了?”

  “谁死了?你把人家拽得这么痛。”湿儿用手撑地,便要爬起来。哪知右臂刚一动,便觉奇痛无比,忍不住大叫道:“哎哟,好痛!”用左手一探,发现右臂肿得老高,稍微动一动就剧痛不已。可能是刚才从马上坠落之时,摔伤了右臂。去年中秋节,被大哥打伤的也正是右臂。糟糕,莫非右臂又骨折了么?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武功没了,又受了重伤,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湿儿忍着剧痛,对老头道:“我右臂骨折了,你送我去找郎中吧。”

  老头吓坏了,嗫嚅道:“我……我可没有碰你的右胳膊。我以为你暴毙在路上,便在路边挖了一个坑,想让你入土为安。我纯粹一片好心。你该不会是碰瓷党吧?你可不要讹诈我。我是穷人,可没银子。”

  湿儿求他道:“我右臂骨折不关你的事。你送我去郎中那里,我自己付医药费。”老头不信,见四周寂静无人,便赶紧撒腿逃了。

  湿儿无奈,只得靠着左手的支撑,艰难地爬起来。她怔怔地望着路边老头挖好的坑,心中气愤无比。她倒不恨弃她而去的老头,只恨那些碰瓷的人。现在这个世道,碰瓷的人太多,搞得都没人敢行侠仗义了。倘若有谁好心救人,却不幸遇到一个碰瓷的,赔个家破人亡也未可知。也亏自己及时醒来,不然,就被好心老头给活埋掉了。湿儿沮丧地拍拍小屁股上的尘土,徒步向前走去,渴盼能在不远处找到郎中。

  湿儿忍着剧痛,紧走慢赶,走了小半个时辰,仍然没有找到城镇,当然也没找到郎中。身后却又响起“得得得”的马蹄声。湿儿生怕被马撞着,早早让到路边。
[刘绪国 (2-4 19:36,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68楼

  马蹄声越来越近,蹄声轻盈,节奏感异常明显。好熟悉的蹄声!湿儿心内一喜,难道是自己的乖白马来了?但马上又沮丧不已,即便是自己的那匹白马,也已易主,早已跟自己没了瓜葛。那时,定有“马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之感。

  湿儿失神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色身影急驰而来,不是自己的那匹白马又是什么马?而马背更无他人。难道是白马自己找过来的?湿儿欣喜若狂,怔在当地,都忘了飞身迎上前去。

  白马瞬间驰至湿儿身边,缓缓停下。在湿儿身上挨挨擦擦,甚是亲昵。湿儿如见了至亲的人,鼻子一酸,抱着马头,感动地痛哭起来。自己怕骑了白马被谷云飞等仇人认出来,只得忍痛将马遗弃在客栈。逃亡这几日途中,心里总觉得对不住马儿的深情厚谊。自己女扮男装骗过了所有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被马儿认出来了。人常常以貌取人,便容易被外表欺骗;畜生比人单纯,只认味道,反而不容易被表象迷惑。

  湿儿和白马抱头痛哭一阵之后,轻拍马背,告诉白马她要上去了。白马听话地站直身子,等着湿儿上来。湿儿用左手扶着马背,吃力地往上爬,却怎么也爬不上去。白马真是颇有灵性,竟然四腿跪下,方便湿儿上来。湿儿心中,又是一通感动。

  一人一马相伴而行。蹄声得得,像是优美的旋律。骑在自己的乖白马上,湿儿便觉右臂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她不禁回想起刚才跟张润土同行之事,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那厮定然偷吃过那女人的豆腐没给银子,正要胡吹大牛之际,却被人家追了上来。自己本可以看热闹,却反被那女人误伤。心下希望那女人追上张润土,将之狠狠教训一顿。

  白马脚力甚健,未几,便载着湿儿来到一个小镇。湿儿一打听,得知镇上有一位名医,是个崂山道士,名唤张道俭。此人专擅骨科,没有他治不好的骨科疾病,却对其他疾病知之甚少。湿儿心中又是一喜,莫非是老天故意安排给我的么?

  张道士的医药铺子开在小镇的尾部,靠近一条大河。湿儿向路人一打听,这条大河叫嘉陵江。原来,这里正是嘉陵江流经仪陇县的交界处。湿儿听说已经进入仪陇境内,禁不住高兴起来。按照白马的脚力,两个时辰就可以到立山寨和丐帮总舵了。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湿儿来到店门口时,一个小童拦住她道:“本店已打烊,烦请公子明日再来。”

  按照湿儿先前的大小姐脾气,伸手就想揍人。不过,连日来屡遭变故,被数人欺负,尖锐棱角已经被磨得圆了不少。此时,也便学会了低声下气求人。说道:“你就行行好吧,我右臂骨折,痛死我了。”

  小童道:“我师父从昨日看病直到现在,都没有时间喝一口水、吃一口饭。你还是明日再来吧!”说罢,便要关门。

  湿儿正要再次哀求,却见一人闻声从内堂走出。那人约莫三十来岁,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可谓风神俊朗。一身整洁的浅灰色道袍,显得干净而利落。只是帅气的脸上挂着倦态,两眼已经布满了血丝——的确是连番劳累后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痛。他却对小童道:“就让为师治这最后一个病人。”

  小童道:“师父,你已经两天一夜都没有休息了。你还是先歇一歇吧!”

  小童称他为师父,莫非他便是名医张道士?湿儿忙道:“张道长,我右臂骨折厉害,求你帮我治一治。”

  这人果然便是崂山道士张道俭。张道士非常亲切地道:“快快请进。”

  小童无奈,只得引湿儿进门来。随即将门关上,对张道士道:“师父,今天到此为止。不管谁来,我都不开门了。”

  张道士板起脸道:“咱们行医之人本来就是救死扶伤的,哪有来了病人而不救之道理?”

  小童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他师父,倔犟地道:“不,你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救人。”
[刘绪国 (2-5 11:31,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6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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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绪国 (2-5 11:33,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70楼

  张道士让湿儿在椅子上坐定,道:“小兄弟,把外衣脱掉吧。”湿儿害羞,只让张道士将右臂袖子剪掉。张道士倒也随和,便依湿儿所言,并不强求。

  右臂的袖子被缓缓剪掉。右小臂还是白玉般的肌肤,一过胳膊肘,便变成了红色,红色之中还有好几块大大的瘀斑。张道士不禁皱起眉头来。他在湿儿伤处轻轻按摩了几个来回,额头皱得更紧了。说道:“小兄弟,情况不妙啊!你这胳膊是新伤加旧痕,上一次骨折大概是七个月之前吧?”他心想,这小伙子竟然能强忍住不哭,实在少见。其实,湿儿曾和白马抱头痛哭,只不过此时泪痕早已干了。

  湿儿一惊,怎么旧伤也可以检查出来?看来这人医术还马马虎虎。忙答道:“是。道长真是神机妙算。”

  张道士笑道:“我可不会算。是根据过往经验判断的。你上次伤得很重,差不多是粉碎性骨折。”

  湿儿点点头。挫骨扬灰嘛,自然是粉碎性骨折。大哥的内功真是厉害,他轻轻一捋,就把人家的骨头给弄碎了,差点把我给痛死了。

  张道士继续道:“这一次摔伤,本来是不重的。但把以前愈合的一处旧伤摔得裂开了。你要好好地休息十天半月,这期间不能动。否则,你这胳膊就会废掉。”

  湿儿道:“多谢道长指点。”

  张道士左手掐住湿儿右臂上面的穴道,湿儿觉得胳膊有些发麻。张道士随即又用右手在胳膊上拨弄了几下,便吩咐小男孩拿药膏绷带过来。

  湿儿忙道:“包扎之前不用先把骨头给我接好吗?”

  张道士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不用担心,已经接好了。”

  湿儿奇道:“我都没觉着痛,怎么就已经接好了?”

  张道士道:“贫道不是捏着你的穴道吗?你觉得麻的时候,贫道就在替你接骨。”

  “原来如此。道长的医术真是高明。”

  “过奖过奖。贫道就靠接骨赚点吃喝。在这一道上已有多年经验。小兄弟不必担心!”

  张道士包扎的时候,湿儿仔细打量起店内环境来。店内其实也没啥好看的,简陋得很。只是墙壁上有一条横幅,上书“勤奋、严谨、求实、创新”八个大字,地板上画着一个太极八卦图形。湿儿开玩笑道:“没料到道长也喜欢八卦。”

  张道士严肃地道:“贫道正在给你治病呢,请不要乱动。”

  湿儿不悦,心里哼了一声。心想,这牛鼻子真不识抬举。本姑娘跟你开玩笑,你竟然还让我严肃点。若在以前,我非揍你不可。唉,现在是虎落平阳了,罢了罢了。

  过了一会,湿儿又问道:“道长,你会疗毒么?”

  张道士道:“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贫道只会接骨疗伤。如要疗毒,请去立山寨找立山圣母。”

  湿儿心想,我就知道你这牛鼻子不会,偏偏非要说什么“术业有专攻”,真会找借口。

  包扎刚刚进行到一半,“哐!哐!”突然有人猛烈踹门,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犹如大厦之将倾。湿儿心头一紧,莫非来了强盗?张道士并不慌张,一边不紧不慢地替她包扎,一边吩咐小童去开门。

  小童老大不情愿地往大门走去。尚未到门口,大门已被人踹开,冲进六个人来。六人身上都挂了彩,却是四个轻伤者抬着两个重伤者。

  湿儿一见这几人,先是一惊,随即心头掠过一丝痛快。其中三个,是她在立山寨下遇到过的暴民夏佳,杨文海和胡俊峰。不知这三人被谁打伤了,真是报应。不过,虽然这六人有伤在身,但此刻对付自己却是绰绰有余。自己可千万别暴露身份。想到这里,湿儿悄悄将脸向内侧转了一转,心中开始盘算如何脱身。

  走在最前面那人五十多岁,受伤最轻。他一脚将小童踹开,跨进门来。将抬着的人往地上一搁,对张道士喝道:“快过来给我兄弟接骨疗伤!”

  张道士见来人如此无礼,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却对来人的呼喝置之不理,继续替湿儿包扎。湿儿生怕来人将张道士打伤,便劝道:“道长,我这里已经不碍事了。你去替他们几位疗伤吧!”

  张道士平静地道:“不管做什么,总有个先来后到。我先把你的伤包扎好再说。”

  当今天下,医闹不断,医生被病人殴打几成常态。湿儿知道这几人本来就不是善茬,受伤之后更是凶相毕露。张道士却非要坚持先来后到,真是有点不识好歹。湿儿不由得替张道士捏了一把汗。只是他们动起手来,自己难免也会遭殃。张润土吃了人家的豆腐不给银子,自己已经被误伤过一次了。莫非今天还要再被误伤一次么?这可如何是好?
[刘绪国 (2-5 15:47,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71楼

  为首那人听张道士如此说,怒不可遏,踏前三步,向张道士抓来。张道士浑若不见,仍是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地替湿儿包扎。湿儿连忙提醒道:“小心!”

  就在那人的手将及衣领处,张道士头也不回,然右手已经伸出,轻松捉住那人手腕关节,五指一错。只听那人一声惨叫,一只右手已经耷拉下去,俨然腕关节已经脱臼。

  湿儿见状也惊讶不已。分筋错骨手本是极寻常的武林招式,普通学武之人都会那么几手。对湿儿而言,她未中毒时内力深厚,即便是面对正色和尚之类的一流高手,也能轻易把他的胳膊扭断。在湿儿眼中,张道士武功一般,内力平平,比孟楠孟凡鹏略强,却又不及北二俗,更不及正色和尚。但他的分筋错骨手却有独到之处,其手法也是别出心裁。就像刚才给自己接骨一样,也不见他怎么使力,甚至都没听到什么响声,便已把人家关节弄脱臼了。想是因为他是骨科医生,专治跌打损伤,对人体骨头的位置、大小和长短无一不精,对各处关节亦都了如指掌。却不知他的师父是谁?怕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吧?湿儿不想暴露自己懂武功,便忍住不问。

  张道士道:“如果你们是来找我接骨的话,就老老实实排队等候;如果你们是来找我断骨的话,就尽管上来吧。”这几句话声音不大,却甚有威慑力。湿儿心想,这牛鼻子还挺有个性的。医生这门职业,既能治病,也善害人,还真得罪不起。如若医生都像这位张道士一样,练点儿武功,医闹便闹不起来。可惜大多数医生都没有这个觉悟,不知习武自保。

  六人见张道士露了这一手之后,都知非他对手,哪里还敢乱来?乖乖地原地站着等候。刚才动手的那人拱手行礼道:“在下刘木根,拜见神医张道长。刚才多有得罪,还望道长海涵。求道长大发慈悲,替我们兄弟六人接骨疗伤。”

  “好说!你们稍等片刻。将这位小兄弟的伤包扎好之后,贫道马上就替你们疗伤。”张道士虽被冒犯了,却丝毫也不生气,仍是平心静气地道:“‘神医’二字,在下可是受之有愧。”言罢,又吩咐小童去给几位病人沏茶。小童被踹了一脚后,很有情绪,但见师父如此大度,也便老老实实地沏茶去了。

  只是这六人哪有心思喝茶?尽管大门关着,他们却不时紧张地朝门口张望。那个叫刘木根的,刚才踹小童那一脚倒是挺猛,现在却双腿乱颤。湿儿顿时猜到,这几个人是受伤后逃跑至此,后面定有追兵。这几人以前在立山寨围攻夏芸儿带的丐帮人马,搞不好追兵便是丐帮的人。这样倒好,这些追兵正好把我接回总舵去。湿儿倒是盼望追兵快来。

  张道士替湿儿包扎好之后,过去查看夏佳等人的伤势。这六人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恶斗,受伤都不轻。被抬来的那两位,已经因为失血太多而昏迷不醒。夏佳等四人,腿上身上都至少有四处以上的外伤。

  张道士一边替他们治疗,一边好奇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伤得这么重?”

  刘木根犹豫片刻之后,才愤愤地道:“在下也不怕道长去告密。这事实在太气人了!”

  张道士道:“倘若因你们欺压良善百姓而起,贫道断然不会给你们施治。但你们被打成这样,对手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刘木根道:“禀道长。在下六人本来就是平民百姓,自然不会做欺压百姓之事。这一次倒是因为替百姓抵抗强拆,惹恼了丐帮,被丐帮追杀至此。”

  强拆?湿儿立即想到父亲和哥哥正在丐帮总舵搞拆迁重建。莫非这伙人跟父亲和哥哥起冲突了? 父亲和哥哥该没有受伤吧?这六个混蛋,待我神功恢复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张道士一怔,略微停顿后,随即又接着替这几人包扎,继续问道:“如此说来,倒是丐帮的不是了?可是,丐帮是侠义道上的门派啊!”

  刘木根道:“的确便是丐帮的不是。”

  张道士道:“可否见告详情?”

  刘木根道:“去年中秋,丐帮突然决定将好端端的总舵拆了重建。在拆迁范围之内的丁家庄拒不拆迁。但后来丁家被一个叫华得来的人教训了一顿,不得不拆。”

  张道士打断他的话道:“华得来?就是在恶人谷客栈救了天下英雄的那位大侠么?他一个侠义之士,如何会不分青红皂白逼人家拆迁呢?”

  张道士的前一句话,让湿儿很受用。他称自己为大侠,嘿嘿。后一句说她不分青红皂白逼人家拆迁,却又让湿儿有些生气。湿儿心想,他们要是抗别人的强拆,我可能还要帮他们。但他们偏偏抗的是我旭日山庄的拆迁,不逼他才怪。

  刘木根又道:“我等倒不知道华得来是何许人也,反正就是他强逼丁家庄的人拆迁。据说,华得来武功高强。一开始,丁家庄的人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得照拆不误。可是拆到中途,丁家的人实在气不过,便又狠心冒死当起钉子户来。那个华得来再没出现过,倒是丐帮多次派人来找丁家的麻烦。丐帮的人真是丧心病狂,将丁家庄的人抓起来还不罢休,竟然……竟然将丁家兄弟姐妹四人活活……活活地烧死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堂堂七尺热血男儿也声音哽咽,眼含热泪。

  “丐帮真是太不像话了!难道没有王法么?”张道士霍地站了起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湿儿也略微吃了一惊,虽然觉得该拆,但隐约觉得把人家烧死实在有些过分。

  刘木根等四人附和道:“就是,丐帮太霸道!太凶残!”

  张道士默然不语。

  刘木根接着说道:“我和弟兄们气愤不过,便跟丐帮的人拼起命来。丐帮人多势众,高手也不少,我们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在他们的追杀下,我们逃到了立山寨。”

  张道士抓住夏佳伤腿的手一紧,抬头问道:“立山圣母她老人家没事吧?”众人皆知,立山圣母偏好行侠仗义,从不畏惧邪恶势力。刘木根等人被丐帮追杀,立山圣母自然要保护他们。如此一来,丐帮跟立山圣母势必动起手来。

  湿儿心中更是“咯噔”一下。立山圣母是她解毒并恢复神功的唯一希望,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刘绪国 (2-5 19:28,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72楼

  刘木根道:“丐帮高岸谷和祖玄律两位长老率领上千丐帮弟子将立山寨围得水泄不通。金城山的周掌门带着门下弟子们来替立山圣母助威。奈何丐帮人多势众,立山寨和金城山的人还是抵挡不住。立山圣母拼命送我们几人突围,”刘木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奔涌而出,哭着说道:“圣母她……她和周掌门以及他们门下的弟子们都被丐帮抓走了。”

  湿儿只觉眼前发黑,差点便要昏过去。

  张道士见湿儿突然间脸色苍白,忙趋前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湿儿振作起精神,摇了摇头。

  张道士紧握拳头道:“贫道相信圣母。你们看,这位小兄弟一听说圣母有难,也突然间变得很伤感。一定是丐帮太坏了!把你们治好后,贫道和你们一起去救圣母!”

  刘木根哭着道:“只怕我们还没去,他们就已经追上门来了!”

  张道士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刘木根叹道:“他们已经来了。我等不敢连累道长。就此别过,请道长多多保重!”说罢,便要抬起伤员冲出门去。

  张道士忙道:“你们也太小瞧我……”他的话尚未讲完,门已被踹开。呼啦一下冲进二三十个丐帮弟子,将刘木根六人、湿儿以及张道士师徒团团围住。最前面的七个一袋弟子正是柴一根、米一斤、油一壶、盐一包、酱一桶、醋一瓶和茶一杯七兄弟。这七人怎么不在魏家山上驻守,却跑出来抓人?他们又怎么会由六袋弟子变成了一袋弟子?湿儿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人群闪开,一个九袋弟子大步走进来,威风凛凛,正是独眼的李开腹。看来他是这一伙丐帮弟子的首领。李开腹单目扫了一圈,喝道:“拿下,反抗的直接处死!”

  丐帮弟子听命便要上前捉人。张道士突然跨步上前,拦在众人面前,大喝道:“且慢!”

  李开腹略微一怔。他倒没想到还有人如此不识时务,要以死相抗。他扫了张道士一眼,轻蔑地道:“怎么,想造反?”

  张道士凛然道:“你们真是欺人太甚!要想伤害贫道的病人,尔等先过了贫道这关再说!”

  李开腹一挥手,茶一杯七兄弟涌上前来,便要动手。李开腹自己却退到了屋外,似乎并不将张道士放在眼里。

  湿儿惦念立山圣母的安危,那关系到她疗毒以及神功的恢复,自然没有耐心看这几人打架。当即大喝一声道:“住手!”

  茶一杯等人哪将她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男子”放在眼里?根本没人睬她,七人同时向张道士冲去。

  湿儿盛怒之下,左手一拍桌子,高声断喝道:“茶一杯,我让你们住手!听到没有?”
  茶一杯一愣,这个青年男子居然认识自己!可我怎么不识得他呢?茶一杯的六位弟兄也同时一愣,都立即停下脚步。张道士也回头望着湿儿,心中嘀咕,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小伙子脾气还挺大。茶一杯道:“你是何人?怎么会认识我?”

  湿儿不答,左手一指门外道:“让李开腹进来见我。”

  嗬,好大的口气!茶一杯更是吃惊不已。他心想,李开腹是丐帮九袋弟子中的老大,在丐帮中仅列于帮主和长老之后。这个年轻人竟敢直呼其名,而且是让李开腹来见他,都不是说他想见李开腹。茶一杯上下打量了湿儿一番,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来。但湿儿骄横跋扈的气势与生俱来,浑然天成,不容得他不胆寒。茶一杯踌躇片刻,对其余六兄弟道:“你们看着他,我去请示李老大。”

  李开腹听了茶一杯的述说,也是吃了一惊。江湖上也都尊他一声“李大侠”,这小子却直呼他的名字。什么人如此大胆?李开腹从门外就直勾勾地盯着湿儿,缓步走了进来道:“恕我眼拙,尊驾是哪一位?”

  湿儿见李开腹来到面前,便回复本来的声音,淡淡地道:“我是骄阳的姑姑。”

  李开腹一凛,“啊”了一声,赶紧躬身行礼道:“原来是东方姑娘。不红正派人四处寻你。”大约一年前,李开腹曾奉命上魏家山为湿儿传授武功。只是他反被湿儿打败,未授艺便受辱下山,那恐怕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耻辱。他如何不记得湿儿的声音?

  湿儿吩咐道:“你放过张道士和那几个暴民,护送我回山。”李开腹面有难色,道:“这几个暴民阻扰拆迁,山上严令捉拿归案。”

  湿儿当然明白,山上便是魏家山上,是堂兄东方不红的命令。而且拆迁也是她旭日山庄的事,反对拆迁便是反对旭日山庄。但她就喜欢跟堂兄抬扛,她堂兄要捉的,她偏要放,当即变脸道:“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这……”李开腹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丐帮的大事,自然得听东方不红的。可是眼下这个小姑娘却是东方不红的堂妹。东方不红听说堂妹中毒落难,命令丐帮弟子们四处寻找,自是十分重视他这个堂妹。堂兄的命令和堂妹的不一样,这可如何是好?李开腹沉吟片刻道:“我们将他们捉拿回总舵后,再由东方姑娘发落。不知东方姑娘意下如何?”

  湿儿道:“我不是让你放了他们么?”李开腹沉吟不决。湿儿不耐烦了,耍起大小姐脾气来,怒道:“那我不回去了!”李开腹心想,这可不行。东方不红一直担心他堂妹的安危,自己把她接回去,是奇功一件。这小姑娘要是赌气不回去,可比放过这几个钦犯严重得多。忙道:“我放,放!请姑娘跟我们回山吧!”
[刘绪国 (2-6 10:40,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73楼

  湿儿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去。快要出门之时,柳眉倒竖,威严地瞪了张道士一眼。似乎是说,刚才本姑娘跟你开玩笑,你竟然还不识抬举。张道士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道:“东方姑娘走好!”

  湿儿哼了一声,心说:“今天本姑娘就饶了你,好歹你也替我治了伤。要是你这牛鼻子下次还敢不识抬举,不收拾你才怪。”正要转身出门而去,张道士突然叫道:“东方姑娘请留步!”湿儿回头望着张道士,等他说话。张道士一拱手道:“贫道给东方姑娘治好了伤,东方姑娘尚未付账呢。”湿儿一挥手道:“赏他十两银子。”张道士道:“使不得!本店接骨一律只收三钱银子。”湿儿不理他,出门而去。

  湿儿跨上白马,乘夜朝丐帮总舵飞奔。心中只愿立山圣母一切安好!

  湿儿的白马太快,李开腹等人都骑的是普通马匹,更多的叫花子没有马骑,他们哪里追得上?李开腹担心湿儿被暴民劫持,央求湿儿慢下来,跟着大家一起走。

  湿儿自然也害怕落入坏人手中。她全身真气不能运转不说,右臂又刚刚骨折,便是一个普通的暴民,也可将她放倒。她略一沉吟,唤过茶一杯道:“你骑我的马,赶紧回总舵去,将立山圣母等人放了,好生招待。”

  茶一杯应了一声,声音竟有些哽咽。湿儿奇道:“你怎么了?”茶一杯不答,反而抽泣起来。其他六兄弟也跟着痛哭起来。湿儿莫名其妙,厉声喝问道:“哭什么?”李开腹赶紧替他们答道:“去年中秋前几天,东方姑娘假扮公子的模样偷跑下魏家山后,不红震怒,将茶一杯七兄弟抓起来,欲开刀问斩。得知东方姑娘平安无事后,才将他们放出来。只是因为这几人罪行严重,没有资格再留在魏家山上,他们七人被一捋到底,逐下山来。”

  湿儿倒没想到,自己偷跑下魏家山给这几人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这几人立了无数功劳,方才被拔擢为六袋弟子。在山上待几年后,便有机会去分舵担任大员,经过地方历练数年,简历完整后,再重回总舵便会身居高位,搞不好还是长老人选。仅仅因为这几人的一个疏忽,让自己私自下了山,便断送了他们的大好前程,哪有不痛哭流涕的道理?湿儿沉吟片刻,道:“你们好好表现,将来不会亏待你们的。”这次,她倒是深思熟虑后才这么说的。不像当日,也不跟华克之和鲁猪脚商量,便把洪跃进拉下分舵舵主的位置,再将自己徒孙放上去。

  茶一杯七兄弟赶紧谢过湿儿。茶一杯便领命先行。白马见一个陌生人要爬上自己的脊背,竟然举腿就踢。茶一杯猝不及防,被踢翻在地。湿儿一乐,轻拍白马,对它耳语一番。白马竟似听懂了主人的意思,驯服地让茶一杯上了马。湿儿又吩咐茶一杯道:“这是匹宝马良驹,不可动粗。”

  茶一杯飞马前行,生怕误了湿儿的大事。白马脚力甚健,也仿佛知道主人心急,四蹄翻飞之下,子时初便已来到了罗家嘴,那正是总舵关押犯人的地方。茶一杯不敢歇息,下马后径直奔丐帮关押犯人的大牢而去。

  此时大牢内仍然灯火通明。

  “啪!……”茶一杯刚到门口之时,宁静的夜空中便传来一声清脆的皮鞭响。茶一杯头皮一紧,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那自是狱卒在拷打犯人。只是这声音太响,似乎挥鞭者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年他们七兄弟便曾被关在这里,也吃过鞭子的苦头。当时他们七人被打得皮开肉绽,每一鞭下来,七人都会痛苦惨叫。奇怪的是,今天却没有听到犯人的呻吟,可见犯人的坚强不屈。

  “啪!啪!”茶一杯刚走两步,又传来两声皮鞭响。一声更比一声响。茶一杯赶紧大喝一声道:“住手!”以他一袋弟子的身份,自然没有怒喝的道理。但此时他狐假虎威,这一声喊也犹如晴天霹雳,皮鞭声顿时停住了。

  从牢内传出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何人大叫?”

  茶一杯忙答道:“弟子茶一杯见过高长老。山上有令,请住手。”

  “你不是已被逐下山了么?还有什么资格传山上的命令?”

  几句话间,茶一杯已进入牢内。眼神所及之处,站着一排五花大绑的人,约莫二十来个,男女各半。正中的便是立山圣母和周云才掌门。两人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只是那份不屈服的气势依旧。这些人周围站了十来个丐帮弟子,光着上身,手执皮鞭,虎视眈眈。大牢的中间坐着两人,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和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正是丐帮排行第二和第三的长老高岸谷和祖玄律。

  茶一杯不及细看,赶紧凑到高岸谷的耳边悄声道:“东方姑娘马上就回来了,让高长老好生款待立山圣母等人。”

  高岸谷吃了一惊,眉头一皱,右手一挥,示意执行鞭刑的人退下。随即,他将茶一杯拉到屋外,悄声问道:“夏娘娘要严惩立山圣母等人,东方姑娘却要礼待他们。这,山上到底宠谁啊?”夏娘娘自然是夏芸儿。上次东方骄阳被立山圣母捉住,她去踢寨救人,结果反被暴民们赶下山来。此次立山圣母因为包庇暴民,被丐帮擒获,她便吩咐高岸谷和祖玄律好生“伺候”他们,一雪前耻。

  祖玄律也悄无声息地跟了出来,眼神望着远方,却侧耳静听高岸谷和茶一杯的对话。

  茶一杯道:“据弟子当初在山上所见,似乎东方姑娘的份量更重一点。”

  “你确定?”

  “我感觉是这样。”

  “那可如何是好?”高岸谷陷入了沉思。夏芸儿是东方不红的枕边人,湿儿则是他的堂妹。堂妹如何及得上枕边人?便又追问一句道:“你确定?”

  茶一杯道:“弟子不能确定。不过,东方姑娘要靠立山圣母疗毒,兹事体大。夏娘娘不过是要出一口恶气罢了。要是惹恼了立山圣母,将来不愿替东方姑娘疗毒,恐怕不好办。”

  高岸谷点点头,吩咐道:“你快去回报东方姑娘,请她放心,说高某已把立山圣母等人安顿妥贴了。”说罢,马上转身入内,堆起满脸笑容,对立山圣母和周云才掌门拱手行礼道:“二位大侠请了,刚才高某多有得罪,还请原谅。”说罢,亲自替二人松绑。他的手下们反应也极迅速,纷纷替二人的弟子们松绑。片刻之间,立山圣母等人由阶下囚变成了贵宾。立山圣母和周云才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默然以对,处变不惊。二人及门下弟子们,随后被安排到恶人谷客栈贵宾间入住。

  将立山圣母等人安顿好之后,高岸谷和祖玄律带着手下弟子们,迎出总舵大门去。
  魏家山的早晨,一片金色的阳光。

  山坡上,丐帮弟子们正忙着挑水浇苗。一个身材伟岸的老叫花一手扶着水桶,一手拿着瓢。瓢里的水缓缓地流到小苗上。他身边的一个小叫化端着水,望着小苗笑。小叫花好像在说:“小苗啊小苗,你喝了魏家山的水,长吧,快长吧!”

  山坡下的总舵门口,道路两边排着上百位叫花子,正焦急地翘首企盼着一位重要人物的到来。立在门口的两位,正是丐帮排行第二第三的长老高岸谷和祖玄律。这二人自从昨晚得知湿儿即将回到总舵的消息后,便一直在总舵门口守候。只是一直等到天明,都不见湿儿和李开腹等人的身影。大家彻夜没有休息,大多满脸倦容。只有两位长老毕竟内力深厚,仍然精神抖擞。

  群丐正等得心急难耐之时,远远传来马蹄声,似有大队人马驰来。高岸谷朗声吩咐道:“弟兄们打起精神来!东方姑娘回来了!”
[刘绪国 (2-6 19:26,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74楼

第十六回、无尽等待:春花秋月何时了,冬虫夏草吃不完  一队人马远远地朝大门驰来。当先一人骑着白马,竟然只是一个普通男子!等候的叫花子们不由得嘀咕起来。不是说是貌美如花的东方姑娘吗?怎么是这样一个人?

  湿儿早已把白马从茶一杯手中换了回来。那骑白马的普通男子,正是女扮男装的湿儿。她认为太帅亦或太丑,都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为了躲避仇人,便刻意易容成相貌极普通之人。

  在李开腹的陪伴下,在轻盈的马蹄声伴奏下,湿儿高傲地巡视着两旁的叫花子,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自己此番遭遇,虽不是政治巨变,实也堪称“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先是因为武功高强,被陆惹儿捧为天下无敌,所到之处尽享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被十三妹下毒暗算后,立即变成了陆惹儿口中的“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先后被数个仇敌欺负追杀,甚而至于想到了投河自尽。历尽千辛万苦,重新回到丐帮总舵,回到堂兄的地盘时,又变成了夹道欢迎的人物。人啊,要么自己武功高强、本事大,要么家中有权有势,不然,不然便是毫无利用价值之人。堂兄虽然令我生厌,我却着实沾了他不少的光。想着想着,湿儿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一缕朝阳射来,秀目中闪出晶莹的泪花。

  高岸谷和祖玄律早已迎上前来,躬身行礼道:“恭候东方姑娘回总舵!”湿儿答道:“我有伤在身,就不给二位长老回礼了。”高岸谷心道:“难道你身上没伤就会回礼么?”嘴上却道:“东方姑娘不必见外。快请!”

  湿儿点点头,缓缓朝总舵大门口驰去。

  高岸谷对李开腹道:“李老弟,这一趟辛苦你了。你快带弟子们回去休息吧。护送东方姑娘回山之事交给老哥我和祖长老即可。”祖玄律也道:“李老弟辛苦了!”李开腹应了一声,带着手下弟子们原地立定,目送湿儿进总舵大门。

  高岸谷和祖玄律返身追上湿儿。高岸谷道:“东方姑娘安排的事,老朽和祖长老都已办妥。等东方姑娘上山休息好了之后,老朽就派人送立山圣母上山去见你。”

  湿儿略一犹豫,道:“还是先送她们回立山寨吧。过几天我亲自登门去拜访她,这样有诚意一些。”

  高岸谷道:“前些日子,因为双方交战,立山寨不幸被毁掉了。老朽以为,不如暂且安顿她们在恶人谷客栈。待老朽找人将立山寨修复之后,再送她们回去。”

  “啊?”湿儿倒没想到立山寨也被毁掉了,心想,丐帮这些人也忒不像话。便指示道:“要好好修,要修得比以前的好。”

  “请东方姑娘放心。保证修好。”

  “陕甘宁分舵的情况如何?”湿儿在长安城时,曾听传言说,自己的徒孙孟凡鹏被洪跃进赶下台来。虽然在羊肉泡馍摊前暗地里瞧见过孟凡鹏,却并未上前搭话。不知传言是真是假?此番自己重新回到丐帮权力中心,自然要严惩洪跃进,将徒孙重新扶上台去。

  高岸谷当然知道湿儿所问何事,他正为此头痛不已。他当初没将湿儿和东方不红的关系告诉洪跃进,以致于洪跃进在湿儿中毒和华克之逃跑后,立即便将孟凡鹏赶下台来。如果洪跃进知道湿儿的后边还有东方不红,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眼下大错已然铸成,只有想办法保住洪跃进,还得让湿儿这个小霸王满意。怎么处理好呢?

  高岸谷正犹豫间,祖玄律道:“高长老,东方姑娘问你话呢。陕甘宁分舵到底怎么样了?”

  高岸谷恨不得将祖玄律吃掉。二人不睦久矣,总是想方设法找对方和对方马仔的麻烦。急切之间,高岸谷只得先用华克之和十三妹来转移湿儿的注意力。答道:“回东方姑娘,山上已经查明华克之和十三妹二人的藏身之处,近日内就当擒获。”

  “这么快?!”湿儿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她满以为华克之和十三妹躲到无人之处,这一辈子都找不到呢。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发现了。她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十三妹啊十三妹,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我看你这回往哪里跑!

  “咱们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各地均有耳目,消息灵通得很。”

  “尽快把十三妹抓回来。”湿儿知道,如果要抓人,肯定是二人一起抓。她却故意回避了“华克之”这三个字。于她心底,还是希望放他一条生路。让她咬牙切齿的,只有十三妹一个人。

  高岸谷和祖玄律同时应道:“是!”

  湿儿又追问道:“还有呢?”

  高岸谷见搪塞不过去,不禁冒起冷汗来。“这个,嗯,这个,嗯……和华克之关系比较近的鲁猪脚长老,目前已经被监视居住,禁止露面了。十三妹的父亲和哥哥,也已被投入大牢中。”

  湿儿又吃了一惊,喃喃地道:“鲁长老忠厚老实,他可是个好人。虽然他跟华克之的关系比较近,但这件事却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高岸谷道:“鲁长老肩负着保护东方姑娘的重任。正是由于他的疏忽,东方姑娘才中了十三妹的暗算。因此,他犯了严重的渎职罪。关于鲁长老之事,恐怕需要东方姑娘亲自给不红讲。”
[刘绪国 (2-9 12:06,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75楼

  祖玄律插话道:“祖某听说东方姑娘有个弟子叫孟楠,武功高强,人品又好。完全可以取代鲁长老的位置。”

  高岸谷一见祖玄律推荐孟楠任长老,自然不甘落后,也附和道:“祖长老说得极是。东方姑娘的高足,足堪长老大任。何况不红一直强调领导干部的年轻化。我们这几位长老是真的老了,也早该在我们的队伍中输入新鲜血液了。”

  让自己的徒弟当长老?湿儿自然乐意得很。可是,在分舵主这个级别,湿儿还敢放肆乱来。丐帮在全国共有三四十个分舵,分舵主、副分舵主共有七八十人之多。这些分舵主都是八位长老推荐的,经堂兄东方不红批准后任命。既然长老们都可以推荐,湿儿自然便可以直接任命。她指定孟凡鹏当分舵主时,面对的是华克之和鲁猪脚等人,她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后边更有堂兄这个后台,自然是言出必行。

  到了长老这个级别,湿儿还是有所畏惧。毕竟,近百万人的丐帮中只有八个长老,个个德高望重。连夏芸儿也仅只是一个九袋弟子。倘若直接让徒弟孟楠接替鲁猪脚出任长老,此时,她直接面对的就是她的堂兄。如果堂兄反对的话,自己下不来台不说,以后在丐帮中更是没了面子。别说现在真气不能运转,即便没有中毒,恐怕自己也非堂兄的对手。而且,堂兄东方不红说“我意已决,不必多言”,比自己顺口多了,也熟练多了。徒弟眼下还不是丐帮弟子不说,武功也很低微,堂兄绝无可能认识她。李开腹当了这么多年的九袋弟子,好容易遇到鲁长老出事,他不上谁上?这次李开腹接自己回山,也算奇功一件。湿儿想通此节后,对二人道:“还是让鲁长老出来工作比较好。实在不行,恐怕应该让开腹兄上。”

  高岸谷和祖玄律齐声道:“李开腹不行,绝对不能上。”

  湿儿一惊,问道:“为什么?”

  高岸谷支吾一下,随即将问题推给祖玄律。问道:“祖长老为什么认为李开腹不行呢?”

  祖玄律暗地咒骂高岸谷这个老狐狸。他自己不说,偏要我来说。但既然湿儿问,他便不能不说。祖玄律咳嗽一声道:“东方姑娘有所不知,李开腹以前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如果他也当上长老的话,就有三位长老出自少林。少林派一枝独秀,便打破了本帮内各派的平衡。”

  原来如此!

  凡是有人的地方,就分左中右。华克之也曾说过:“帮外有帮,帮内有派,历来如此。”偌大的丐帮内自然派系林立。湿儿隐约知道,丐帮内主要有以高岸谷为首的武当派和以祖玄律为首的正一派两大派。虽然少林寺的上官隐和贾大空加入丐帮的时间较短,但少林派却有后来居上、超越武当派和正一派的趋势。高岸谷和祖玄律一听湿儿要将李开腹扶上长老位置,便同声反对。

  高岸谷道:“老朽认为,如若东方姑娘的弟子当了长老,我等可以随时了解到东方姑娘的心意。”

  “此事留待以后再议吧,”湿儿心中总觉不妥。倘若长老也可以由她随便任命的话,丐帮岂不成了自己家的帮派?她继续追问陕甘宁分舵的事情,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华山派被魔教灭门之后,洪跃进派了一部分弟子上华山,在山上建了一个更小的分舵,归陕甘宁分舵领导。”

  原来华山派真的已被魔教灭门!当日自己在山上看到殷红的雨水流过,原已猜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魔教啊魔教,你们也太坏了!大姐呀大姐,你也太心狠手辣了!华山历来是华山派的地盘,丐帮却在华山覆灭之后,迅速将华山霸占过来。如有幸存的华山弟子想要光复华山派,恐怕都没有地儿了。唉,也难怪当日高含沙如此痛恨丐帮的发展壮大,没想到他还有一些先见之明。湿儿不想再跟高岸谷兜圈子,直接问道:“洪跃进和孟凡鹏的事,你们是如何处理的?”

  这事可真让高岸谷头痛。湿儿这边自然得罪不起,可是洪跃进又是他的得力马仔。莫非要将自己的左膀右臂斩掉么?

  祖玄律奸笑着道:“洪跃进私自将孟分舵主赶下台来,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行为。跟华克之的叛徒行径有何两样?高长老,我也知道洪跃进是你的得力干将。可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希望高长老能站在帮规的高度,秉公处理,大义灭亲。”

  “祖长老放心,高某自然不会让东方姑娘的徒孙受委屈。”高岸谷轻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东方姑娘,洪跃进在华山上成立分舵,让本帮壮大了不少,也是大功一件。希望你能从轻发落,让他将功赎罪。不如让令徒孙孟凡鹏担任陕甘宁分舵舵主,洪跃进担任华山分舵舵主。不知东方姑娘意下如何?”

  湿儿尚未搭话,祖玄律呵呵一笑道:“高长老,这也算功劳么?在华山设立分舵,是山上的命令。任何人担任陕甘宁分舵舵主,都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如果高长老不方便处理此事的话,祖某倒是愿意效劳。或者,就让掌管执法的上官长老或者吴长老去帮忙处理吧,正好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高岸谷沉声道:“祖长老,洪跃进以下犯上之事,高某自然要给东方姑娘一个交代,让她满意。高某请问,江西分舵舵主艾和平的违规事件,祖长老怎么还没空处理呢?是否也需要高某帮忙处理?”

  祖玄律闻言脸色大变。他出身于江西正一派,艾和平是他的师侄,被他保举为丐帮江西分舵舵主。艾和平之于他,便如洪跃进之于高岸谷。前些日子,有人举报艾和平在江西分舵飞扬跋扈、横行一方,与众多女下属通奸。举报信恰巧递到了祖玄律手中,他便顺手压了下来。却不知高岸谷是如何得知的?既然高岸谷有自己一方的把柄,如此斗下去,势必两败俱伤。祖玄律忙道:“东方姑娘昨夜赶路辛苦,咱们还是先送东方姑娘上山休息。这些杂务,等东方姑娘休息好了之后,咱们再汇报如何?”

  高岸谷道:“如此甚好。请东方姑娘先上山休息。”

  湿儿也的确觉得累了,尤其是二人把话题岔开,越来越复杂之后,她便没了兴趣。当即点点头,不再说话。

  湿儿拽着马缰缓缓驰过欢迎的人群。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场面了,心里盼着马儿走得越慢越好。白马也知主人的心意,懒散着往前踱步。

  欢迎的叫花子队伍中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湿儿突然想不起那人的名字来。那人却先向她打招呼道:“华不来,我是张润土呀!”

  湿儿脑海里马上浮现出那个讨厌鬼的模样来。就是吃了别人的豆腐却不给银子的那位。他昨日被那女人追赶,惹得自己被误伤,摔得右臂骨折。此人真是天煞星。他被那女人往来路追回去,反而比自己先到总舵,看来昨天自己在路上昏迷的时间挺长。看他的穿着,已然变成了丐帮一袋弟子。

  这人虽然令人生厌,倒也无恶意。湿儿正想随便打个招呼就催马离开,旁边一个叫花子拦住张润土道:“你瞎叫什么?这位便是咱们排队迎接的东方姑娘。”

  张润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指着湿儿道:“原来你不是男人,你只是胸小。”

  世上竟有如此恶毒的毒舌!湿儿的脸色顿时转为铁青。倘若神功在身,定然会一掌拍死他。此时神功不再,只得吩咐高岸谷等人道:“给我狠狠掌嘴!”随即快马加鞭,上山而去。高岸谷和祖玄律赶忙赔罪道:“老朽教导弟子不严,请东方姑娘原谅。”湿儿头也不回,打马直奔山顶。
[刘绪国 (2-9 19:22,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76楼

  东方不红和夏芸儿也早已接报,此时正在魏家山山门处等候。这个堂妹可没少让东方不红操心。他对人总是高高在上,从不会跟别人多说一句话。一见到湿儿的身影,马上破天荒地迎上前来,关切地问道:“堂妹,你中了什么毒?你还好吗?”

  当日湿儿被华克之和十三妹陷害,一开始众人还没有发觉。大家只是奇怪,华克之为什么突然和一个厨子一起外出,而且还背着一个大麻袋?华克之离开后数日不归,鲁猪脚方觉事有蹊跷。他将分舵的厨子们集中起来,拷问后方知,跟华克之一起走的厨子似乎是女扮男装。鲁猪脚大惊之下,赶紧回总舵向东方不红报告。

  东方不红结合各种情报,才推断出那女子便是十三妹。前面曾发生过十三妹和湿儿争抢华克之之事,这次华克之和十三妹鬼鬼祟祟出逃,鲁猪脚等又没有见到湿儿,才又猜到湿儿被二人陷害。至于二人是如何陷害湿儿的,却无从得知。湿儿武功比华克之高,如果当面过招,华克之自然打她不过。二人要陷害湿儿,定然是在饭菜中下毒。可是众所周知,华克之本来是不会用毒的,当日湿儿吃剩下的饭菜也早已被收拾得一干二净,无从检测。会是什么毒呢?这一点连东方不红也没有猜透。

  湿儿也曾念过堂兄对自己的好。她也清楚,丐帮长老们如此欢迎自己,原也是看在堂兄的面子上。但见了堂兄的面,心中升起的,仍然是对堂兄的恨。就是他,不让本姑娘下山,逼我天天练功。湿儿冷冷地道:“我累了。”便自顾自地回屋而去,留下错愕的东方不红站在原地。

  李壳壳早已泡好碧潭飘雪在屋里等她。湿儿喝了香茶后,顿觉臂痛和疲累减轻了不少。她洗漱一番后,就立即倒头睡去。

  这一觉睡得真香。从早晨一直睡到华灯初上。湿儿睁开眼睛时,李壳壳正好来请她去吃晚饭。

  湿儿揉了揉眼睛,吩咐道:“你让他们不要等我。我去恶人谷客栈跟立山圣母一起吃饭。”

  李壳壳劝道:“小姐,不红前辈天天盼你回山。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是跟他先一起吃个饭,聊一聊。明天再去看立山圣母吧。”

  湿儿不悦地道:“我中的毒重要,还是跟他一起吃饭重要?”

  李壳壳道:“当然是小姐中的毒重要。”

  湿儿道:“那还废话什么?赶紧备马。把茶一杯七兄弟找回来,让他们陪我去。”

  李壳壳答应一声就出去了。湿儿换上一件漂亮干净的衣服,稍稍梳妆打扮一番,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虽然还如以往那样漂亮,气色却差了许多。强颜欢笑一下,发现酒窝也浅了不少。她轻叹一声,出门而去。

  湿儿到山门处时,茶一杯七兄弟已经从山下赶来,茶一杯刚把湿儿的白马牵过来。

  湿儿上马后,瞥见七人的身后仍然只有一个袋子。便吩咐申屠杀道:“你给这七兄弟各准备一套新衣服,八个袋子的。”说罢,纵马下山。

  茶一杯七兄弟自然高兴坏了,折腾一番后,反而比以前升了两袋。湿儿被堂兄留在山上学艺之时,正是这七兄弟负责禁止她下山。虽然职责所系,七兄弟对湿儿难免有所冒犯,尤其是茶一杯连续打败湿儿,让她知耻而后勇。但七人却也因此跟湿儿混得很熟。此次被湿儿找来护卫她,七兄弟虽跟她有主仆或者上下级之分,但也敢跟她开开玩笑。一路之上,七兄弟狠命夸湿儿比以前更漂亮了。湿儿心里高兴,却板起脸训斥道:“再胡说八道,又把你们的袋子捋掉。”

  不多时,湿儿一行人便到了恶人谷客栈。由于没有提前通知,立山圣母和周云才掌门以及门下弟子们已经在吃晚餐了。众人虽然不知湿儿便是华得来,但他们在华山上都见过天下无敌的东方大侠。见湿儿进来,全都起身相迎。

  湿儿见到立山圣母后,多日来绷紧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她深信,有神医立山圣母在此,自己中的毒终会解掉,只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尤其是立山圣母等人,的确有大侠风范,开朗得很,一点也不记仇。虽然被丐帮冒犯了,但跟湿儿并无嫌隙,依然颇为亲切,这让湿儿仅有的一点担心也没有了。

  湿儿跟二人寒暄一阵后,就在二人中间坐下来,跟大家一起吃饭。茶一杯七兄弟本来要跟立山圣母和周云才门下弟子们混坐,但柳陌青等人都是爱干净之人,她们见茶一杯七人穿得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不禁皱起眉来。湿儿见状,冲柳陌青微微一笑,吩咐茶一杯七人另坐一桌,和大家坐得远远的。柳陌青记得东方大侠在华山上曾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在她微笑注视下,默默低下了头。

  立山圣母等也听说过华克之叛出丐帮,湿儿被华克之下毒陷害的一些传闻。但东方不红是丐帮的老大,本来就是丐帮不愿被外人知道的秘密。湿儿跟东方不红的关系,则更是丐帮极大的秘密。别说立山圣母等人不知道,便是丐帮长老以下的弟子们,都没人知晓。在华山上时,湿儿因为是帮主华克之的未婚妻,她和丐帮在一起,立山圣母等人觉得那是理所当然。此时华克之已经叛出丐帮,而湿儿本身并不是丐帮弟子,她怎么还可以带着几个丐帮弟子在总舵内颐指气使呢?这一节,立山圣母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们也不便当面打听湿儿的身份。湿儿既然来找她,肯定是和疗毒有关。立山圣母仔细打量了湿儿一番,见她跟普通人无异,不像中毒的样子,倒是右胳膊被绷带包裹着,似乎有很严重的外伤。当下便向湿儿询问被暗算的详细经过。

  被华克之和十三妹下毒陷害,是湿儿心底永远的痛。湿儿哪有耐心给众人详细讲解被害经过?直接说道:“他们给我吃了大胡子在恶人谷客栈陷害群雄的饭菜,我现在真气凝滞,无法运转。”大胡子燕某某是湿儿的结拜兄长,按理说,湿儿不应当称呼其为大胡子。但你若称呼他为“燕某某”,有谁知道呢?与其提“燕某某”这个名字,还不如说大胡子来得简单明了。

  原来如此!立山圣母道:“老太太就奇怪,华克之不会用毒,却怎地突然毒倒了东方大侠呢?原来他照猫画虎,把大胡子的垂头丧气散用在你身上了。东方大侠试过用地沟油解毒没有?”

  地沟油得有多脏啊!听立山圣母提到地沟油解毒,湿儿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差点作呕要吐。疑惑地问道:“地沟油能解毒?”

  “是啊,当日我们在恶人谷客栈被大胡子暗算。碰巧恶人谷客栈是用地沟油烧菜的,所以大胡子的垂头丧气散便没有什么功效。我们一个多时辰后就恢复了功力。”

  “竟然还有这种事!”群雄当日在恶人谷客栈发现地沟油可以解垂头丧气散的毒是在湿儿受伤昏迷之后。后来,湿儿一个人在龙宿寨练习筷子神功,其间只遇到过哥哥举儿,再没跟其他人攀谈过,也不可能有人给她提到地沟油解毒之事。初时她还好奇群雄是如何逃过大胡子的魔掌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她把这件事给淡忘了,便没有再问过别人。因此,时至今日,她才第一次听说地沟油可以解大胡子垂头丧气散的毒性。

  湿儿心中一阵狂喜,就如被判无期的囚徒,突然之间被宣布立即释放一样。地沟油虽然恶心,但前段时间湿儿什么苦头没有吃过?恶心就恶心吧,只要能解毒就好!湿儿立即喝令茶一杯道:“快去厨房给我拿地沟油来,越多越好!”
[刘绪国 (2-10 11:51,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77楼

  茶一杯七兄弟立即领命去厨房,片刻工夫已将里面的地沟油悉数搬了出来。一碗一碗倒满,摆在湿儿的面前。

  地沟油是从食物残渣中提炼出来的。湿儿望着摆在面前的地沟油,就像看着一碗一碗的剩菜,里面也不知混着多少别人的口水。湿儿是特别爱干净的人,刚看了两眼,便干呕起来。

  立山圣母轻拍她的后背,劝慰道:“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沟油恶心利于毒。’为了解毒,东方大侠就闭着眼睛喝下去吧!”

  正是地沟油,在恶人谷客栈让群雄免遭覆灭之厄运。喝,可能很快就能恢复功力;不喝,就只能当一个没有功力的普通人,或者等待数年,直到立山圣母研究出垂头丧气散的解药为止。

  喝,还是不喝?

  湿儿数次将碗端起来,却终于没有勇气喝下去。每次碗到嘴边,最后都轻轻地又将碗放下来。

  湿儿第七次将碗放下之时,瞥见柳陌青一双妙目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湿儿心中一动,如果柳姐姐知道她心中的大英雄“华得来”竟如此怯懦,恐怕要后悔不迭。湿儿心底顿时涌起一股豪气来。我喝!她闭着眼睛,忍着恶心,竟然一口气连干了三大碗。

  地沟油这东西虽然让人觉着恶心,可是味道也和普通油没有多少区别。湿儿咂吧了几下小嘴,自我解嘲道:“味道不错嘛。”心中的苦楚难过,却只有自己知道。她慢慢睁开眼睛,偷眼朝柳陌青看去。见柳陌青正朝自己赞许地点头,湿儿不禁暗自得意。

  湿儿见其他人也都看着自己,忙道:“大家喝酒吃菜。”周云才掌门应道:“好!”便抓起酒坛,替湿儿和立山圣母斟满酒。湿儿并不嗜酒,可是喝起来却也不易醉。立山圣母和周掌门酒量也都不错,喝起酒来也颇为豪爽。三人一边聊一边喝,虽然年龄和见识都差别甚大,却也没有冷场。直到弟子们都告辞回房休息了,三人还没喝完。

  湿儿向立山圣母和周掌门赔礼道:“这次丐帮做得实在太过分,我向二位大侠赔礼道歉。我已经让高岸谷派人去修立山寨了,修好之后,就送圣母回去。”

  立山圣母和周掌门怎么也猜不透,湿儿在丐帮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只觉得她说话口气甚大,修立山寨这种大事都不用和哪位长老商量。甚至在言谈之中,提到长老时,也是直呼其名。竟然说什么“让高岸谷派人”。谁都知道,高岸谷可是丐帮排行第二的长老。在湿儿口中,却如她的跑腿一般。即便她以前是帮主华克之的未婚妻,恐怕办什么事也需要跟长老们商量。现在华克之都已经成了丐帮的叛徒,她怎么还可以呼来喝去?但别人帮派之内的事,他们二人也不方便过问。立山圣母向湿儿表示感谢,称赞她是关怀天下百姓疾苦的大侠。

  湿儿又问周云才掌门道:“周掌门,金城山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周云才道:“多谢东方大侠关心。金城山那边应该没事。”如果骑马的话,金城山离丐帮总舵约有四个时辰的路程。这次周云才带着金城山弟子们来立山寨助拳,金城山因为离得远,便没有被殃及。

  湿儿道:“那就好。有事儿你说话。”

  湿儿一边跟立山圣母和周掌门聊天,一边等待功力恢复。她频频催动真气,哪知两个时辰过去后,真气依然凝滞不动。不是说他们上次一个多时辰就恢复了么?怎么我体内的真气一点反应都没有?湿儿不由得又开始慌神了,连连问立山圣母,该如何办是好?

  立山圣母想了想,道:“当初群雄在恶人谷客栈时,因为食物是直接用地沟油烹制的,相当于在烹制的过程中,毒性就被降低了。当日是华克之领着大家去的厨房,他自然也知道地沟油可以解垂头丧气散的毒性。他既然决心要毒你,便决计不会用地沟油给你烹制垂头丧气散。所以,东方大侠所中之毒,远远超过当日恶人谷客栈群雄所中的毒。东方大侠从中毒到今日,差不多已有月余,毒物在体内残留已久。因此,地沟油的效果便没有那么明显。如果要解毒,恐怕要连续不辍地饮用地沟油。这样吧,东方大侠继续服用地沟油,老太太我再尽力想别的办法。希望东方大侠能够耐心等待。”

  湿儿一想,觉得立山圣母所言甚是。除了丐帮之外,其他地儿都不用地沟油。自己中毒之后,便被华克之和十三妹送入锦绣宫。从那之后,一直在外面落难,直到今天早晨回到丐帮总舵。这一个来月时间,自己便始终没有机会接触地沟油。结果是自己吃的东西越干净,体内的毒越不易清除掉。原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句话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而是富含生活哲理。以后千万不可以再挑食了!湿儿心下凄恻,在心底深处轻叹了一声。眼下除了等待别无他法,那只好耐心等吧。她当下吩咐茶一杯等人在恶人谷客栈给她安排房间,她不回山,就住客栈,直到恢复为止。

  湿儿每天都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真正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初时她还沉得住气,经常跟立山圣母等人聊天解闷,谈论江湖趣事,有时玩点琴棋书画,向周云才掌门学习拉胡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情越来越低落。十几天过去了,右臂骨折都早已痊愈,但真气却依旧凝滞不动。湿儿再也忍耐不住,渐渐地每天闭门不出,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生闷气。有时摔个桌子椅子什么的,把茶一杯七兄弟吓得心惊胆战,生怕这小霸王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只有有柳陌青在一旁之时,湿儿才能振作起来。她心想,既然女扮男装的自己是柳姐姐心中的大侠,那就绝对不能让她看到颓废的自己。
[刘绪国 (2-10 16:28,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78楼

春节期间想停更两周(2月16日至3月1日)。各位亲们可有意见?xmlzj[刘绪国 (2-11 0:36,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79楼

  东方不红非常关心堂妹。这段时间内,多次遣人来请湿儿回山,但湿儿每次都发脾气将来人赶走。最后连夏芸儿都出动了,湿儿也没有回去。东方不红无奈,只得派人给她送各种补品下来,什么冬虫夏草、长白山人参、昆仑山灵芝,凡是找得到的补品,都一律给湿儿送下来。湿儿虽然没有多少心情吃补品,但她渴望功力恢复,对送来的补品也都来者不拒,统统吃下。只是吃了若干补品之后,身体胖了一圈,即便不笑,也有一个小酒窝挂在脸上,但真气却依然不能流转。

  白日,湿儿坐卧不宁,只是望着窗外发呆。除了每天按时饮用地沟油之外,茶饭不思。夜深人静之时,湿儿又总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总是一不小心便想到了过去,自己如何对华克之全心全意,最终却他被下毒陷害。唉,真是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不堪回首啊。既然往事不能想,那就想想未来吧。如果毒解不了,未来的我会怎么样呢?纵然有堂兄罩着自己,但总是不如自己会武功好。靠堂兄,便须求着他。自己这一生中最恨的就是他了。哼,那个强逼我练功的大坏蛋!我真不想去求他。再说,他都已经五六十岁了,谁知道还能再活几年?他如果死了,现在听话的丐帮弟子,到时候就该造反了。而且,自己的仇敌们都要找自己寻仇,只能找一隐秘之处躲起来,苟且偷生。冬虫夏草吃不完,敢问路在何方?

  湿儿时时刻刻盼着奇迹的发生,见证奇迹的时刻却始终没有来临。等待,等待,这样的等待何时是个尽头?

  好难熬的日子!

  湿儿等待功力恢复期间,江湖却依旧风雨飘摇,并不因为少了天下无敌的东方大侠而平静下来。丐帮弟子们议论纷纷,说什么魔教四处出击,又刚刚铲平了泰山等派,死伤总有数百上千人。湿儿心中一直以大侠自居,因此而更加着急。群魔乱舞之时,本大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正义道上的门派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如果自己再不恢复神功,为维护正义而洒热血,恐怕迟早会被魔教一统江湖。

  立山圣母和周云才都是一派掌门,自然担心魔教会攻击立山寨和金城山。立山寨早已修好,立山圣母也早该回去了。但她见湿儿心情不好,便不忍离去,而是继续留在客栈陪她。湿儿也知道立山圣母和周云才掌门挂念门派内的事。尽管她很需要人陪伴,但还是让高岸谷送二位大侠先行回去。立山圣母也觉出,当柳陌青和湿儿在一起时,湿儿的精神便会好一些,于是留下柳陌青陪伴她。

  柳陌青本来怕湿儿拿她开玩笑,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躲避湿儿调皮的眼神。但湿儿自己的心情越来越糟,哪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如此一来,柳陌青便每天像关心自己的妹妹一样,关心着湿儿。

  立山圣母回立山寨后,湿儿每天都会差茶一杯去立山寨打听,看立山圣母有没有想出什么解毒的妙招来。茶一杯每次都没有好消息带给湿儿。湿儿脾气暴躁起来,少不了将茶一杯痛骂一顿。其实,她自己也明白,立山圣母虽然研究用毒疗毒数十年,对天下间各种毒物都有过研究。但她吃下的却非真正的毒物,而是大家正常食用的食物。只是因为不同种类的食物互相克制,才出现了毒性。这远远超出了立山圣母的研究范围。想要解掉垂头丧气散的毒性,谈何容易?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转眼到了五月底。柳陌青见湿儿每天愁眉不展,心中也替这个妹妹着急。便劝湿儿道:“妹妹,野外山花烂漫,不如咱们出去踏青。妹妹意下如何?”

  湿儿原也是开朗乐观之人,尽管心情不好,却也不愿成天呆在屋里。既然柳陌青有如此雅兴,那就相伴出去走一走吧。或许微风能吹散心中的愁绪。

  湿儿也懒得收拾打扮,说走就走,拉着柳陌青的手就出门了。二人前面走,茶一杯七兄弟跟在后面护驾。

  湿儿虽然在魏家山住过不短的时间,但对总舵周围的环境却并不熟悉。柳陌青是立山圣母的弟子,立山寨虽然距离总舵非常近,但立山寨的弟子们平常也不会踏入总舵半步。二人也不朝茶一杯七兄弟问路,只管沿着田间地头,边聊边走。

  众人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小村庄。庄子修在道路两旁,有四五十户人家。庄外有一个凉亭,二人便在凉亭内歇脚。湿儿喝令茶一杯等人去找些好吃的东西来。

  茶一杯嘿嘿一笑,道:“东方姑娘,小的们都已经把好吃的准备好了。”说罢,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来。湿儿打开一看,竟然是红红的小地瓜。俗话说,六月六,地瓜熟。现在是五月底,差不多已是地瓜成熟的季节。茶一杯七兄弟刚才跟在二人身后,边走边刨地瓜。看来,他们挺会讨湿儿的欢心。
[刘绪国 (2-11 11:38, Long long ago)] [ 传统版 | sForum ][登录后回复]280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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