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搬家了
所在版块:心情闲聊 发贴时间:2009-12-16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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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搬家了



章刚终于回来了,带着尼亚加拉的水腥味。明天,又开始我的社安号申请。仔细一算,离签证有效期只有半个月了,能行吗?

“看运气,很多事情看运气,如果你碰上那个高个子老黑,事情就成了。”迎着早晨华丽的阳光,章刚开着车,依然腾出一只手比划。这个四平师范学院英语系的毕业生永远乐哈哈的,有一种很感染人的革命乐观主义。到美国几年了,挂了个什么劳什子语言学校的学籍,相当于陈道明《围城》的克莱登大学,一年交2000美元的学费,以获得合法的签证,就出来挣“野钱”了。

前两处拒签的地方不能去了,只能去希尔斯大厦旁边的一个社安局办事处去。章刚把我和他的女朋友放在大厦门口,叫她带我去,他去停车,我已经知道,他尽可能少地出现在这些地方,以免引起注意。那女孩也能对付着翻译两句英语。

自动扶梯送我上去,二楼刚逐渐展开,我就看见签证处柜台前很少人,而且那个额头放光的黑人正面对我,埋头忙着什么。我们上去,在放着表格的公共写字桌上取表填了,递上去。那黑人真好,主要是和那女孩打着招呼,说着话,就边给我办证,顺利得我有点怀疑这是不是真的。一会就打印了一份通知给我,意思是两周之内我就能收到社会安全卡,如果想提前得到社会安全号,可以在第二天电话查询。

章刚上楼时,我们已经在那里和黑人道再见了。

“现在没事了,就等明天电话查询到号码,就一起到交通局那里把驾照和ID卡办了,也很快,就是照完相,十分钟就把照片制作出来了。怎么样?回去,我还有几个今天要考驾照的。”

“好,现在我们都还没有吃早饭,我请二位喝早茶。”心头的一块石头落地,我也该作一次东了。

早茶匆匆喝罢,我又闲得没有事了。回到职介所,开始仔细研究贴在墙上的用工信息——全部是餐馆,只是工种不同。从留的电话区号来看,范围包括美国的整个中部地区。想了一下,决定干脆等社安卡寄到了一起去办,要不然又要往返。现在主要的是挣钱,盘缠已经非常紧张了。

先干起来再说,干什么呢?餐馆餐馆餐馆,除了餐馆还是餐馆。报纸上除了餐馆,还有保姆、管家,再就是公司文员、仓库保管。从提出的要求看,我都干不了。管他的,现阶段处于过渡时期,能挣钱就行。但不甘心,前两天还听老张说起过装修,因忙着办证,也就没有在意去深问。装修,应该说是我最愿意干也是能干想干的事。一恍就是二十多年了,在中学毕业我就干了近两年的木匠。那阵先是在家里自作工具,再找些木材试着做些家具。因此,一毕业,没有下乡,托人找了一家建筑工地。应该说我的独立生涯就是从门窗开始的。至于说装修,也就是近年的概念,说到底也就是锯铇砍削。只不过现代的那些电动工具没接触过,我想我会触类旁通的。想起当木匠的时光,还真是我一生中的幸福而愉快的时光,挣钱也多,人也自由。但有一点听起来很不舒服,“五匠”,是那个时代割资本主义尾巴中的“尾巴”之一,算了,人总是需要一种被社会承认的名分的。当又一轮下乡动员开始,我还是选择了“知青”这个社会名分。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天远地远的芝加哥,想到了几乎被我遗忘了的木工手艺。

找到老张,问有没有干装修的活。

“有啊,你会吗?”老张有上下打量我一阵,他对我这几天呆在这里,话少,独自喝茶的悠闲状有点看法,曾忧心忡忡地说过:“成天捧杯茶,知道美国是干什么的吗?”

“没问题,二十年就干这个了,什么都会,随后还管工地。”是真话,但说起来心头都空落落的。

张老板电话联系了一阵,说下午有人来和我面谈。

下午,一位姓曾的沈阳人来了,问了一阵我的情况,我全照实说了,能做什么,我只担心太高级的美国装修内容我有一个适应过程。因为比尔·盖茨的客厅的鱼缸养的是几千斤的鲨鱼,这种“装修”太“镇”人了。

“没啥,只要求动作快、麻利,你以为美国他妈的就啥都高级?其实就是买些现成的东西装上铺上就行了,然后就是刷漆。工作嘛,一天八小时,工钱,70元一天。房钱饭钱大家分摊。如果干得好,再加工钱。”曾老板也是木匠出身,听我说了,话是内行,但行不行还是留有余地。他说现在是路过这里,晚上再来接我,住处离这里就一条街,很近。

没想到工作就这么简单地落实了。给老张结了住宿费和50元的职介费——这里的规矩,介绍一次50元,若交100元可多介绍几次,包干,直到满意为止。我不能,口袋里只剩不到100元了,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从旧金山出发,我只带了400元,屈指算来,在这“东北”待了十天,够省的了。

老曾的住处,或者说“我们”的住处,是半地下室,窗口开在楼顶的下沿。因是地下室,很凉爽。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脏乱差是第一印象。老曾给我介绍了北京人老李、天津人老赵。北京人点了个头,天津人只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专注地看他不知从哪搞来的中央台春节晚会的录像。

“就睡这里”,北京人指给我一张三人沙发。我这才看清,两张三人沙发一张床是客厅的基本设施,房里有两张床。其它就只有一个乱的感觉。“我也是睡沙发”,北京人解释道。随遇而安,我不会有任何意见,把简单的行李往沙发上一放,取自己的洗漱用具,同时张望着,见北京人正在壁橱里给我取被子枕头,心里踏实了。

摊子刚刚收拾完,曾李二位已在厅中的一张小方桌前坐定,让我也坐下。

“先交20元,伙食费。这房子,就算我们大伙租的,里面那张床也租出去了,摊下来一月一个人一百二十块。有没有意见?”北京人向我交代“政策”。

我能有什么意见?只有掏钱的份。心头着实有点紧张,主要是口袋更加紧张。

看了他们之间有分工的,曾老板向我交代工程情况:“别叫我曾老板,叫老曾就行了。其实呢,也算不上什么装修工程,也就是我出去跑活儿,有了咱们做,赚了钱就分。明天,是一家餐馆,做房顶防水和外墙勾缝。你主要是勾缝,一天半干完,最多两天干完,动作要快。”老曾看得出是个比较有亲和力的人,他总是在强调一个“快”。但我对“有了做,赚了分”的模式心里直打鼓,这种话,在国内包工头那里还听得少吗?最后总是不赚,不但“分”成问题,就是基本工资都有老板逃单的。但眼下财政吃紧,只好硬着头皮听和点头的份。容许我有个“适应过程”的话也不敢说了。

和我说完,老曾又回头理抹电话费问题了:“老赵,你打国际长话了?电话单来了,我说怎么这么多,有天津的长途。”

老赵头都没回,任然看他的电视,“不就是两次电话吗?”看得出,天津赵有某种情绪,甚至是某种抵触情绪。我只能装着什么都没听见,借着灯光,看我下午才买的《世界日报》,就这三十度刚刚出头的气温,报纸上已经在惊呼芝加哥热死人了,并有相关报道。还有一版社会论谈,议题是“入籍”问题。各种观点都有,而且发言者大部分是大陆的知识份子类的,无论是主张入籍或不入籍的,都透出深深的无奈和去国怀乡的无限感慨。特别是主张入籍者,感情的矛盾更是越理越乱,自己在感情上都无法说服自己,只得承认是一种现实的求生的无奈。

看到这些,我也只好在心头摇头一叹,是啊,别人如此,我又是为什么呢?这不是自己给自己过不去吗?

算了,明天要上班,而且是在美国的第一天上班,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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