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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4月15日 第十三天 好天气延续
西兴拉脚下 离瀑布直线一公里
昨天下山没完,今天继续。还没有完全下到江边就开始出现巨大的石头,有些巨石比之前碰到的都大,几块堆在一起就是一座小山,我们不幸就必需从几座这样的小山上爬过去。等下到江边可以直接看到江水的时候回头望,昨天翻山绕过的部分全是笔直的峭壁直伸入江水,从江边通过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石头越大,想要前进越不容易,人太渺小了。在翻过一块巨石之前,根本不了解前面能不能继续前进,而要爬上巨石本来是很费体力的,所以要靠经验认真选择路线。实际上,我和花雕爬上巨石却不得不返回再爬另一块,白费力气的情况时有发生,西饶也好几次选择失误。比如有一次,西饶带路选择从一块几乎一层楼高的石头上下去,然后再从两块巨石之间的缝隙弯腰钻过,却来到一个由江边巨石围成的浅水湾。要淌水过湾不说,想继续前进就必须继续钻过对面两块巨石之间的缝隙,只能把大部分身子泡在水里钻过,背的东西全部会打湿。而我们跳下来的那块大石,已经很难上去,这时候整班人马都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最后,我因为臂力尚可,背负也算轻,是唯一从跳下那块大石头爬上去,原路退回另择他路的,其他人都搞得比我复杂。花雕和乔列为了返回,从江边绕了点圈子,然后花雕选择从我下的地方跳下,乔列却因为背负太重不能跳,只能绕到山上有植被的地方横切,好大一个圈子!另外几个人更好玩,次仁把背包交给其他人,从水里面钻过缝隙,然后从反面想办法爬上两块巨石中的一块,把绳子垂下拉背包和背篼上去,再想办法拉人。就这么方圆二三十米一块地方,大部队折腾了快半个小时才算通过,还有几个人把衣服都弄湿掉。
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一段中等大小石头和沙滩混合地形的路段,是这天最舒服的一程。太阳照在身上很舒服,我和西饶竟然有时间在江边分别洗了头和澡。江水依然冰冷侵人,却被暖暖的阳光综合了不少。也终于有时间把水壶灌满,然后放入净水药片。我的需水量比花雕大得多,很多时候都处于缺水状态,看见水源就迫不及待,大部分时候都没有使用净水药。虽然到目前为止没出什么问题,但能不喝未处理的水最好还是不喝,未经处理的水里面可能有人体不能抵抗的微生物,或者矿物质,或者动植物产生的激素,连西饶他们喝生水都很谨慎。
阳光明媚就心情舒坦,一路上使劲拍照,突然发现以前远远望见的一座山壁变得顶天立地就在眼前,那就是西兴拉。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因为左边有从加拉白垒一直延伸下来的一匹山脊,仍然不能看见全部西兴拉绝壁段,只能看到顶上一截,正对我们的是一条从雪线以上延伸下来的山涧。
来雅鲁藏布大峡谷之前搜集资料,说西兴拉之前一段的峡谷,两壁相对,谷深6009米。What a spectacular scene!可惜那是牵强附会,外加胡言乱语,即使从南迦巴瓦头顶算起也没这么夸张。这个地方的江面海拔怎么都在2000米以上,南迦巴瓦顶峰也不过7700多米,加拉白垒更只有7200多,用最勉强到好笑的算法,峡谷深度也只有5000米出头的样子。更何况官方数据中,南迦巴瓦相对高度不过是4100多米,而加拉白垒由于北坡那边(也就是川藏公路)太高,相对高度只有2900多米。更现实地说,雅鲁藏布大峡谷人眼看到的视觉,深度远远低于夸出来的数据,因为加拉白垒和南迦巴瓦的主峰不是立在江边啊。西兴拉绝壁这段,顶峰高度大约是4000米,我们后来横切的时候上到3700多,目测更高的地方还有一点。这段江面因为几个大瀑布的原因,急剧下降,从接近2200米左右突然降到2000米多一点。那么峡谷这一段的深度就只有1800米到2000米。实际上在前面的穿越过程中,见到的最高悬崖也差不多就是这个高度,位于白马狗熊到西兴拉山脚中间的那一段。
西饶远远的给我指向西兴拉山上那个山涧汇入雅鲁藏布江的地方,就是今晚的营地,11号营地。剩下的一段路全部是江边巨石,看起来很遥远的感觉,中午过后的太阳逐渐展现出威力,人在江边巨石上烤着,力气迅速消耗。大约走到一半的地方,花雕说走的有些没力气了,这种地形是他最不适应的。后来出峡谷以后回想起来有些好笑,除了最前面几天,我和花雕似乎从来没有同时状态好过,我好的时候他一定累,他好的时候我一定是焉的,并且总是交替出现。幸好两人还能互相鼓励,互相帮助。
终于在江边跳到无路可跳,和之前西饶指给我看的山涧仍然相隔一段江边直壁,却没看到大部队。找了好一阵,原来营地被搭建在另一个方向的山沟往上约200米的地方。西饶指给我看西兴拉绝壁上有隐隐约约的山羊道,如果能走那些山羊道,会比横切西兴拉节省1-2天时间。我看那个绝壁,倾斜角度基本在80度左右,似乎只能长草,稍微大一点的灌木都没看到。要是山羊道不是完全连续的,上面突然有个地方需要跳跃怎么办?只要有落脚点,山羊能轻松蹦出2米远。人虽然在有些情况下能爬上山羊不能爬的岩壁,但在西兴拉那种峭壁上,人比山羊差远了,特别是没有安全装备还需要负重。爬在那上面,下面的悬崖有一千多米高,毫无遮拦的看到谷底的雅鲁藏布江。。。最后西饶总算来了一句,找不到怎么上山羊道。
花雕入峡谷之前就在背包里藏了一个苹果,今天总算拿出来分掉。8个人,每人只有可怜的一小块,但吃了都说好吃,大家都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呆2个星期了。
根据我的GPS显示,这个营地所在,其实距离藏布巴东一号瀑布只有区区一公里的直线距离。可惜我们看不到也听不见这个传说中最美丽的瀑布,区区一公里有如天堑,直到三天以后我们才能亲眼揭开藏布巴东瀑布的神秘面纱。
2007年4月16日 第十四天 好天气保佑
开始爬山 老伤复发 摔下小山坡
爬西兴拉要两天,今天只能爬一半。主要的路程是先顺山沟爬一段,再切到山脊一直爬到今天的最高海拔,然后往斜下横切,再从另一个山沟里爬回相同的海拔高度。前面半天就是不停爬升,花雕同学一直走得很快,在大部队前面。有时我们坐下休息能碰上一眼,花雕休息完毕开始下一段。
从山沟转到山脊的过程,有一部分算是经历比较少的从下往上攀岩。当然这个攀岩和传统意义的攀岩区别太大,我们穿徒步靴负重爬有青苔的岩石,当然不能攀高的直立岩壁。那一部分山石像一段不规则的大台阶一样,每爬上一个平均人高的岩壁,就有一块稍平的地形可以做修整。不过整体来说觉得相当费力,也可能因为我早上通常没力气吧。
从山沟切到山脊以后,有好长一段爬升需要穿越的植被真叫稠密,要身体前倾使劲往前面挤,就感觉像在游泳池里面走路。往上爬的时候,这种阻力无形中增加许多负担。幸好那些植物叶片大且厚,虽然韧性很强却并不伤人,如果要在这种植被丛中用刀开路,那是非常累的,所以只要能勉强挤过去就算数。不过那一段的风景也是奇幻的,有好几次,费力钻出一片密不透风的灌木林抬头一看,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漂亮无比的由高大树木包围的空间。我已经多次找不到足够丰富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奇景。比如,有一次在灌木丛中挤了好久,黑色和深绿色已经成为眼睛里一成不变的主色调,霎那间眼前豁然开朗,黑绿色全部变成红色,红的只有在电影里面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林子还是那片林子,但是林子中间突然有了一个空间,密密麻麻坚硬的灌木突然变成高大的树木,那些树木的叶子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季节也全部是红色的。树林里面有空间,外层的枝叶却仍然很茂密,穿透树叶照射进的太阳光来并不强,却把整个空间投射成很浪漫的红色调。
枯燥和惊喜不停交替着爬啊爬,终于有一次眼前开朗的时候,发现前面再也没有足够高大的树木形成林子,大都变成低矮的灌木林。我们已经上到一个植被的分界线,前面居然有看得出来的路,其中有些是顺着山坡继续往上升的横切线,有的则是沿小山脊走的小埂。这些小埂有点新意,之前的峭壁横切只有一面是悬崖,现在两面都是了,失去平衡完全没地方着力,只是左右两边的悬崖通常有一边不是很高。
从这里开始视野开阔,可以横看西兴拉绝壁,或者俯看峡谷江水,西兴拉脚下果然是不能走的地方。滚滚江水声已经离我们很远,从早上到现在,我们已经爬升了超过800米,现在高度接近海拔3000米。
没多久听到前面的人叫起来,孢子,山羊,一阵乱喊。跑过去,原来就在与我们所在山脊相隔二三十米远的另外一个山脊上,看到一只动物,有人喊山羊,有人喊狍子,哈哈。我认为明显不是山羊,姑且认作是狍子吧。那东西还跟我们对望了望才跳下另一边的山坡走了。
中午烧茶的时候第一次用了融雪,在接下来几天里面又煮了好几次雪水。
之后的横切反而要下降两三百米,再往上爬。花雕继续在前面领走了一段,有一次说突然碰到大野牛了,一激动就没拍清楚,追也追不上。我却就在花雕很兴奋地说碰到野牛的5分钟前,下坡的时候不小心扭到左脚膝盖,引发旧伤。本来06年年底左膝盖受了一次过伸直扭伤,当时都以为雅鲁藏布江之行要泡汤了,后来看恢复情况还可以,并且一直小心保护,决定还是继续执行这个计划。没想到终于还是引发旧伤,受伤之后绝大部分蹬地脚都使用右脚,结果常常感到右脚跟腱过度疲劳。因为这次受伤,接下来的横切一直比较痛苦,万幸的是休息一晚之后,第二天稍微缓过劲来。
从这里开始,一直到出峡谷,大部分横切都是在山沟和山脊之间不停转换,和之前在笔直的山壁上横切有些区别。后来形式变成大部队在前面走,我一个人落在最后。到达最后营地所在的那个山沟的时候,感觉左膝盖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但是下了山沟还需要往上爬一两百米,因为横切山沟有些难度,那段不太远的距离看得我心里发怵。果然,一步没有踩稳,我直接从山沟壁的顶上夹杂着碎石子呼啸而下滑到沟底。
还好,除了手臂一点擦伤,人完好无损,老砖的悲剧没有重演。除此之外,背包腰带被拉坏一点,放在背包侧兜里的GPS接收器外壳上留下一个痕迹。我滑到沟底,一下就比大部队过山沟的路线低了几十米,还必须要爬上去。上对面沟壁的时候仍然感到有些困难,西饶过来拉了我一把。
终于到达营地松了一口气。西饶对这个营地也记忆犹新,1993年他第一次跟随多国联合探险队进入雅鲁藏布大峡谷腹地,就是在这个位于西兴拉半山腰的营地被困了6天。西饶说,那次每天下雨啊,路的找不到了啊,困了6天在这里,吃的也没有了啊,两天没有东西吃,冷得饿得,每天找路,找不到。。。后来出去探路的人,终于碰到从鲁古那边翻山过来打猎的猎人,把他们带出险境。幸好这件事不是发生在2004年以后,鲁古村已经荒废的时代。。。
明天要翻越西兴拉,大家心里有些沉重,话不怎么多。日暮的天空有些雾气沉沉,不怎么通透,西饶还一度以为我们后面还有人进入峡谷,那些是篝火燃起的炊烟。
2007年4月17日 第十五天 还是好天气
西兴拉 皮肉伤 大难不死 心有余悸
早上起晚了点没有重新把水壶装满,这是个极大的失误。从12号营地出发,整个上午的任务就是顺着这个山沟一直往上爬。走了不过十来分钟,在营地上方100来米,山坡倾斜度开始变陡,大约有40-50度之间,路面变成冰雪混合物。Gods bless,这么多天以后终于来到最困难的地方,爬坡前先调整一下气息。早早就把手杖末端用于复杂地面的橡皮套取下,以便插入雪坡地面,还寄希望于万一滑坠能稍稍起点作用,至少希望是这么希望的,因为没有其他工具了。
开始慢慢上升,可以避开雪坡的地方,我和几位向导背夫都尽量选择灌木丛里面的路线上升,花雕则一直踩在雪面上爬升。继雨天下坡以后,我的硬底徒步鞋又一次让人无比郁闷,一旦碰到比较滑的地方就不得不停下来,慢慢想办法应该怎么上,速度一下就慢了。徒步鞋虽然保护脚不受冻,却因为鞋底面积大压强小,曾加了危险系数。鞋底大,花雕也一样,可我雪山经验哪有他丰富,相差了几个数量级。大部队即使用军胶鞋踩出了脚印,也经常因为鞋子太大踩不进去。随着高度提升,小滑几次之后开始比较小心翼翼,下面怎么说也有几百米长的冰雪坡,一旦开始滑就别想停住,灌木丛毕竟只有一点,通常还是顺着雪坡的。对那根手杖不管从物理上上还是心理上我都没有多大信心。
爬升两三百米以后,有一两段雪坡角度略大于圆周角50度,让我爬得非常困难,每上升一步就要踢十多下,体力消耗非常快。一次小横切转移的时候,突然觉得脚下一松,踩住的雪坡无声无息地塌了方圆2米这样一块。下面居然有一个石缝,我双腿一下落进去,幸好很浅,也没有卡住,上面的雪垮下来堆到腹部。回头一看,大雪块滑下去撞在一块岩石上裂成几辦,每一块翻滚着继续往下面几百米高的雪坡滚落,终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再回过头来一看,阿旺在我上面十多米,心有余悸地望着我说,吓死他了,幸好掉下去的不是我。
大部队踩过的痕迹,有时候可用,有时候反而因为表面的雪已经踩硬,鞋子很滑不能踩,需要自己开辟新路。过了最陡峭的几个上坡以后,太阳渐渐升高,雪坡在日光照射下稍微变软,底面积大的徒步鞋能踩得更深一些,情况慢慢变得稍好。但是要抓紧时间,等一下雪会变得太软,也不行。后来在上升和横切过程中又发生过两次踩住的整片雪都夸掉,人吓到半死的情况。
上升五六百米以后,我们的路线稍微改变,偏去左面爬一段岩石区。爬这段岩石区比爬雪坡安全点,却并不更省力,有两三段岩壁直上直下,需要力量加技巧才能上去。特别是最后两块成90度夹角的大石,超过一层楼高,在负重且没有工具的条件下相当难爬,然而这比后来横切的时候拿生命作赌注安全多了。
上了那块巨石以后的一块山坡,开满一种鲜艳的山花,很纯的红色,体积也大。花雕最后一个上来,看见全部人马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于是拉开架势要求大家手里都拿着山花拍到此一游照,西饶等人很顺从的每人抓住两三朵。。。
从那往上,需要过渡到一个山脊,然后继续爬升。平时还觉得相对还算比较轻松的爬升,到了今天为什么变得这么费力?昨天剩下的水在爬下面雪坡的时候已经喝完,看我口渴难忍,花雕发扬互助精神吧水壶递给我。为了可持续发展着想,我只喝了一口。后来想起,似乎整个穿越中最费力气最危险的事情,全都堆在横切西兴拉和下探瀑布这期间。
上完山脊,再次进入刚才那个山沟,又是雪坡。。。!刚刚进入岩石区的时候,GPS显示已经差不多有3500米海拔,抬头又没看到更多的雪,还以为已经差不多到了山口,没想到还要回到沟里爬雪坡。。。最后这段两三百米的雪坡,下面陡上面缓。刚才之所以要切到山脊上再回山沟,是因为要设法避开一段角度太陡的雪坡,攀爬艰难并且危险。但是回到山沟继续往上,回头却能看到到最陡峭那一段,一阵眩晕,心理上的。
在脚下雪坡越来越高这样的心理作用下,再加上缺水没力气,最后这个雪坡我爬得非常慢。当大部队已经登上山口,我还剩下一百多米。这一百多米只有30-40度的倾斜度,力气却没了,口非常干,水早就喝完,嘴角的泡沫已经出现好一段时间。桑金和次仁拿绳子下来接应我,受他们鼓励,我终于也和大部队一起坐在山口的草甸上。千辛万苦爬上来,却被告知一点水都没有,无奈坐在地上抓起身边的雪就放在嘴里大口大口的吃。我也知道雪吃多了不行,但是忍不住啊。那时候的状态多少有点像后来下去瀑布那天,唯一不同是下瀑布那天更惨,完全没有水资源补充,而现在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喝上热茶。
爬上来的地方是一个山顶的小平台,就是传说中的西兴拉山口。为什么叫山口呢,我确实不是很明白,这里虽然不是最高的地方,却没有看到一个明显像山口的地形,好几个方向看上去都能下。前面还有两个小山包,西饶说中间的口子就是下去鲁古的方向。如果,我是说如果,从这个方向下去,最快第二天天黑的时候说不定就可以坐在甘德乡的老乡家里吃香喝辣。打住,打住,我千辛万苦爬到这里来的最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瀑布啊,传说中最神秘的藏布巴东瀑布!这一目标还多过两天就触手可及,甚至,西饶说再走半个小时就可以从西兴拉山上居高临下看见这个神秘大瀑布。
在烧茶之前有一段很好走的山顶平路, 30度左右雪坡,跟前后比起来绝对是全天最容易的一段,属于基本可以边走边看边拍的腐败地形。中午烧茶的地方也是一块山顶小平台,位置相当突出靠前,对壮观的雅鲁藏布大峡谷一览无余。从这个地方看出去,大峡谷成一个V型,我们从左边加拉方向进来,过几天将从右边扎曲方向出去。对面中间就是耸立的加拉白垒,主峰上旗云飘飘,像从烟囱里冒出来的烟,不过是白色的,花雕说他最喜欢那种旗云。身后方向有雪的山峰有点多,人有点晕,搞不清楚到底哪座才是南迦巴瓦主峰,似乎没看到哪座明显高人一等。脚下往扎曲这个方向的峡谷里,有一个明显的Z形折叠,我知道藏布巴东瀑布一定就在那里,可就是没看到!甚至还把一段平整江边峭壁,误认成瀑布落水的那条线,不过后来花雕说当时在这里的确看见了。午饭烧茶的水来自于山顶的雪,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茶有糌粑,终于缓过劲来,却不知道真正恐怖的还没开始。
收拾好以后,就要开始横切,我把横切西兴拉憧憬成刚才那种30度的雪坡,或者最多不过45度,走就走吧。西饶要我们先走,他殿后,这好象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走到雪坡跟前,我算是开始明白了,这第一个坡大概就从40来度慢慢变到50多度!我们要过的路线下面是白茫茫一片雪坡,再下面没了!是空的!也就是说下面一部分山体的坡度更陡,于是头脑里面开始想象,要是从上面这50度的坡滑下去,搞不好就可以空降雅鲁藏布大峡谷西兴拉绝壁段正中央。。。
说实话,还真没做好这样难度的心理准备。靠每一步都把手杖深深插到雪里面,定三动一,胆颤心惊切完第一个雪坡。要横切第二个雪坡之前,我看了看角度,这次是真的快晕了,那个雪坡差不多有圆周角70度啊!MAMAMIA!
柏玛拿冰镐开路走最前面,他先在有植被的地方垂直下降了二十来米,然后开始横切。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就在我正下方的一堵墙壁上横切,不敢看了,一言不发坐下来,默默把GPS关掉,收进大包里,不能让任何东西分心,胸前的Lowepro相机包已经在第一个横切之前就收起来。站起来出发,到了这个地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怎么也要挺过去。
柏玛开路的时候,用冰镐和军胶鞋轮流在雪壁上刨坑,时深时浅,穿军胶鞋能踩住就行,毕竟这个太耗体力。我在后面爬,足够让军胶鞋踩住的凹坑,徒步鞋经常踩不进去,需要自己踢坑把它扩大。现在已过中午,雪变得越来越松软,有时候觉得挺好,可以少踢两脚节省体力,有时候却一脚踹塌掉一大块雪,心里又不踏实。仍然是战战兢兢每走一步就把手杖深深插进雪里到只剩把柄,有时候还需要走一步插两次。插进去的时候可以利用身体重量,拔出来却需要用巧劲,否则惯性会把我抛下悬崖。手杖插进雪坡的角度也要注意,既不能太竖直往下插,也不能太垂直往雪壁插,最好和雪坡成一定的锐角。这个坡太陡,竖直往下插手杖和雪壁之间的夹角太小,不但不容易插进雪里,如果脚踩滑掉,轻轻一拉就能把手杖拉得破壁而出。如果垂直雪壁插,有时候感觉上根本就是水平方向往里插,插进的反作用力或者拔出时的惯性都能把我抛下雪壁,而且踩滑的时候一拉手杖很容易就会顺着插进去的方向出来。基本上,我只能让视线保持在一个非常狭窄的范围内,就是面对雪壁,水平斜着往前看,完全不敢四处打望。往走过的方向看,似乎是最好的一种,能稍微看一下。往上看会感觉脚下空空,有失重的感觉。往下看,稍微不注意眼角的余光就能直接看到悬崖下面,手脚发软变冰冷。往背后看,,,冷汗,第一次转头过程中就失败,再也不敢尝试。要是真的扭过头去,说不定当场就掉下去了。需要站在雪坡上换口气的时候,换左手握着只剩把柄在外的手杖,然后用右手小臂靠着雪壁,才能让心跳速率不至于居高不下。
幸好两块最陡的雪坡之间有点植被,给我喘息的机会。过第二片的时候,找到一些经验反而稍微快点,也幸好喝过茶不久,还处于补充能量有效期内。这样过了大大小小七八个雪坡以后,我们已经横切了近5个钟头,渐渐觉得精疲力尽,有好几次都想拔出插在雪坡里的手杖而没有成功。
太阳已经渐渐向连绵的群山靠近,西饶决定明天再继续横切,大部队立刻赶往一个突出的山脊上扎营。这时候我才发现,一直用于操作手杖的右手,中间三根指头外侧已经皮肉模糊,现在才感觉到一阵一阵火辣辣的痛,都是横切插拔手杖的时候在雪壁上磨的。后来虽然再没有碰到那样夸张的陡坡,但就前面一段其实已经极大消耗精力和体力,当绷到最紧的神经开始松弛的时候,通常就是犯错误的时刻。
最后一段是斜下坡,而不能算成横切。向导和背夫们穿的军胶鞋又占了便宜,他们每走一步都把自己登高点,然后前面迈出去那只脚的脚跟狠狠的踩下去,就会在雪坡上踏出一个很深的坑。我和花雕穿着徒步鞋,再加上我们背的东西轻些,做同样的动作得到的结果截然不同。
首先是在一个只有30来度的斜坡上,我一脚踏下去,坑没踩出多深,人却坐到地上了。尽管只有30来度,下滑速度还是比脚力快许多,前面的灌木丛迅速变大。不过这一次心里相当放松,知道会被灌木丛挡住,还摆好动作把手杖往雪里面插,插了三下,没用,速度一快根本就插不进去。虽然成功控制住双脚在前并首先踏上灌木丛,已经加到足够快的速度却让位于后面的上半身反而翻到前面去,背朝天趴在灌木丛上。尽管样子有点狼狈,却没引起我足够的警惕。
往前走了几分钟,能看到营地了,就在一个50度左右的雪坡下面。这个山脊有一块向前的突出,营地就位于突出部分中间的一从树林里,树丛周围都是雪地,就好像大海中的一个小岛。我们面前这个50度雪坡的下面,稍微左转一点角度,接着一个50度左右的雪坡,再下面的情况从现在的角度看不到了,后来发现是坡度更陡的岩石峭壁。
花雕开始下坡,刚迈出第二步,身影就被一堆雪花淹没,迅速变小,只能看见一根给黑色的独脚杖拖在后面。我站在那里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花雕竟然突然停下来了。下方几十米处的雪坡中间冒出半个身子来,高喊,我没事儿!
从我所在的坡顶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花雕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只要人没出事儿就好。心里不断警戒着自己,一定要小心,不能也这样滑下去,一次没出事儿不能保证两次不出事儿。没想到我连迈第二脚的机会都没有,第一脚迈出就踏在前面一个脚印的边缘上,整个人旋转半圈,背包和身体的一侧直挺挺地摔在雪坡上,头朝下开始加速。刚开始加速,蓝天和白云还在半个视野里翻滚着,下一个瞬间居然成功翻身变成胸口朝下头昂着。这完全是下意识行为,只是觉得这样至少能做点什么,也没有时间去想从视觉上看更恐怖。开始滑坠的地方并不在花雕的正上方,而是偏左一点。对于这点我在滑坠的后半程中一直很明白,只是等我翻身之后第一次有机会明白这点的时候,已经感觉太迟。花雕在我的视线中模糊成一个黄色的影子,那是他穿的硬壳的颜色。这团黄色的影子急剧变大的过程中,我似乎没有能力做出任何动作,下一个瞬间似乎就会和这团黄色的影子擦身而过。心里不是一片空白,也没有时间想害怕,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横移,不管怎样扭,只要能向右稍微改变方向,落在花雕所在地方就行,他能停下来,我也能。
一旦感觉自己基本滑到花雕的正上方,心里反而开始害怕,速度太快,我头朝下脸向前,不知道会撞上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撞上会有什么结果。在开始有这方面念头之前,我甚至听到200米开外已经到达营地的某人所发出的惊呼声。神奇的滑坠,更神奇的心理过程。终于还是没来得及用眼睛看清到底撞上什么东西,只知道胸口一阵闷痛,下一个能感觉到的东西已经是耳边的水流声,我横躺在一个冰缝里。
花雕也在冰缝里,不过是站着的。就这样躺了半响,让身体各个部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除了胸口有点隐隐发痛,其他似乎丝毫无损。耳边的水流声是一小股融雪从雪层和岩石层中间的缝隙流过,我还能站起来,还能看见太阳,墨镜呢?在冰缝外面的雪坡上。看情形判断应该是我的胸口撞在冰缝开口的下缘,自己落到缝里,墨镜却飞出去,那是身上唯一没有用绳子套住的东西。
刚缓过神来的时候,思想单纯到可爱,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其他什么都没想。收拾好自己,爬出冰缝,顺着旁边的植被带继续下完这个雪坡。鞋底踩在打湿的灌木丛上不停的打滑,然而再怎样滑也不敢从只剩下20多米的雪坡上下去。
回到平地,去扎营地的路上,我和花雕轮番给刚才滑坠的这个雪坡拍照纪念。终于和大部队汇合,他们什么都做好了,从树下清出一小块没有雪的地,砍下树枝铺平,搭帐篷。安下心来才发现,双腿似乎都在颤抖。趁天黑之前,支撑着爬上营地旁边一块台地,拍了几张黄昏的群山。
喝过茶,清理好身上的皮肉伤,躺在帐篷里,再也不愿起来。身心疲倦,双手双脚都累的抬不起来,很想尽快睡着,大脑却不由自主不停的重播横切和滑坠的片段。一旦开始回想,刚刚平静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肾上腺重新开始分泌物质。我一向睡眠好,几乎从不半夜醒来,难道今晚要失眠?最后拯救我的是西饶他们,这天晚上念经的人特别多,念的特别久,声音特别大,我终于带着一身疲劳入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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