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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满洲
2001年的6月上旬,我在中国的东北转了一圈。
从辽宁的大连到沈阳,又从沈阳到黑龙江的哈尔滨……我是去出席在沈阳等地举行的中日两国围棋爱好者的交流活动。由于当地的报纸连日报道了我的来访,我受到了各地盛大的欢迎,其热情令人难忘。
因为我是出生在福建,成长在北京————直到14岁去国赴日,所以每当我踏上中国的大地,总是感慨良多。特别是东北地区————战前在日本的扶持下建立了伪“满洲国”————更是一块让人百感交集的土地。
许多年前,我曾经访问过这里,也曾有过一次御前对局————在末代皇帝溥仪的龙座前下棋。那是1934年的事情了。
伪“满洲国”的首都设在长春,当时被改名称为新京。我和木谷实先生在宫殿里下了一盘棋,溥仪很有兴致地一直热心观战。我还用北京话和溥仪聊了几句,溥仪看上去十分高兴。
我和“满洲”还有另外一层因缘————我的大哥吴浣,战前曾经在伪“满洲国”宫内府任职。他由于厌恶日本军的蛮横粗暴,于是就趁随同溥仪的弟弟溥杰一起来日本之际,留在东京当上了一名外交官。大哥在战后去了台湾,现已去世。
我虽然现在已经87岁了,但每年仍然不是访问大陆就是访问台湾。因为各地的围棋国际赛事经常邀请我来当裁判长。我自己也觉得,促进国际友好是我的一项使命。
可以这样说,73年前我来到日本这件事本身,就肩负着改善中日关系的责任。当时,日本正企图侵略中国,两国关系日趋恶化。在十分险恶的形势下,因为得益于亲中派的犬养毅先生(原首相)的鼎力相助,我才得以来到日本。然而,遗憾的是,犬养毅先生在5·15(1932年)事件中被枪杀,随后立即爆发了侵华战争————那可真是一个黑暗的时代。
对于经历了那样年代的我来说,十分希望21世纪能是一个相互友好、共存共荣的时代。只要一息尚存,我愿为加深各国之间的友好关系而走遍全世界。
哈尔滨
59年后,我重访哈尔滨。这个有着“东方莫斯科”之称的城市,在榆树、柳树和白杨树的庇荫下,十分漂亮。
59年前来哈尔滨时虽然是春天,但天气却十分寒冷,连呼出的气几乎都要冻上了。当时是1942年4月18日,我还清晰地记得,“东京遭到了第一次空袭”的消息就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听到的。
故地重游,感慨万分,如今的哈尔滨让我感觉到不久将成为中国、日本、俄罗斯、韩国经济交流的一个中心城市。和有着大量欧美资金涌入的上海等地相比,北方显得有些落后。但这片土地和日本有着很深的历史关系,我想不久的将来它一定会有很大的发展。
哈尔滨同时也是我的围棋研究助手牛力力(中国棋院五段)的故乡。而且这次主办围棋交流活动的黑龙江棋院的院长赵国荣先生正是牛力力的先生。赵国荣先生是中国象棋的冠军,在中国很有名。
由于有了这样的缘分,在欢迎会上我谈了一些我正在研究中的关于“21世纪围棋”的一些想法,讲解了自己对布局的一些思考方法。简单概括来说,我的围棋理想可以用“中和”这个词来表达。翻译成日语也许可以用“调和”这个词吧。
“中”这个字,中间的一竖将口字分成左右两部分,这左右两部分分别代表着阴和阳。而阴阳平衡的那一点正好是“中”。在围棋上,我经常说,要思考“中”的那一点。中和了棋盘上各个子的作用的那一点,就是正着。
所以从拿起棋子之后的80年来,我从来不把围棋当做胜负来考虑。无论输赢,只要下出了最善的一手,那就是成功的一局。日本的围棋规则是比较双方围地的大小,而中国的规则却有所不同,在棋盘上活着的棋子多的一方是取胜的一方。我认为比起胜负来说,那是生存权的象征。
当然,要达到“中”的境界,并非易事。这需要精神上的修养。所以,我一直很重视信仰。从5岁(虚岁)开始,我就学习《大学》、《中庸》等四书五经,至今我仍然坚持每天研究《易经》。
沈阳
围棋在21世纪一定会有更大的发展。这次的中国旅行中,在沈阳郊外,当我看见“国际棋盘山城”的大型建筑时,这种想法更加强烈。听说,在这个围棋、象棋、国际象棋的比赛馆里,可以同时容纳1500人对局————如此之大令我惊讶。
听说棋盘山城,是在1999年的时候。正好是中国建国50周年纪念,在沈阳举行了棋手表彰仪式,我也受邀参加了那次盛会。那时棋盘山城还在建造当中,当时我就想等落成之
后一定要来参观。2001年6月在沈阳举行的中日围棋爱好者交流活动使我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山坡上的圆盘屋顶,看上去就知道是一座很出色的建筑。中国的围棋爱好者年年增加,正是因为围棋越来越国际化,才会建造这样的建筑吧。
围棋起源于中国,有着5000年的历史。我认为在没有文字的年代,棋盘和棋子是用来观测天文、占卜阴阳的工具。围棋在清朝乾隆皇帝年间十分盛行,甚至出现了一位名为黄月天的名人。出现了“千两围棋”————有钱人出资一千两请高手来下十番棋,每局棋的对局费是一百两。
此后,随着中国国力的衰退,围棋也逐渐失去了它的光彩。在清朝即将结束的时候,中国围棋进入了它最黑暗的年代。混乱的年代人们已经没有下棋的闲情逸致了,也没有了保护围棋的人。这一点,围棋在日本很幸运。因为受到江户时代幕府的保护,所以在明治以后,围棋在日本有了空前的发展。我是1914年出生的,少年时代我在北京学习的就是日本棋谱。
20世纪80年代之后,中国日渐强大起来。在常昊、周鹤洋等棋手成长的10年间,中国迅速追上了日本。韩国也是围棋强国。韩国不仅有号称世界第一的李昌镐,而且在他之后的年轻人也十分了不起。我的弟子芮乃伟九段在韩国的成绩也很不错。
当然,日本也有像王立诚那样的许多一流棋手,现在可以说是中国、日本、韩国三国鼎立的状态。迈克·雷蒙虽然是美国人,但他也获得了九段的称号,成为了一名优秀棋手。若是他能拿个冠军的话,我想学围棋的美国人肯定一下子会增加不少。
我在东京自己家里开办的职业棋手“研究会”,至今已经是第10个年头了。中国、美国、德国出身的棋手也参加进来了。看着眼前各种肤色不同的面孔,对于企盼围棋国际化的我来说,再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北京
6月,我在中国旅行的最后一站是北京。我终于可以和日夜思念的二哥见面了。二哥住在天津,这次带着孙女专程来北京和我见面。我们已经有5年没有见面了。
二哥的名字叫吴炎,已经89岁了。他的一生也可以称得上是波澜壮阔。
1928年我去日本的时候,母亲和大哥也一起到了日本。二哥独自留在中国,在天津
的南开大学读书。他很早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一直与国民党进行斗争,参加了著名的两万五千里长征。他真是很能走路呀。
抗日战争时期二哥作为一名军官参加了抗战。抗战结束后,又发生了内战,二哥被国民党逮捕,带着脚镣在监狱里关了半年。
中华人民共和国于1949年成立之后,二哥回到母校南开大学教文学。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二哥好像也受了不少罪。二哥还是一位诗人。
二哥在战前来过日本,那是1936年的时候。我还清楚地记得,二哥来日本的第二天早上,发生了2·26事件。为了亲眼目睹青年军官反叛这一历史性场面,二哥一个人踏着积满白雪的街道走了出去。这一时期也是我们兄弟仨在一起的最后一次了。
记得小时候,我们兄弟三人一起在北京读四书五经。但战后我们三人却是身分三处:大哥在中国台湾,二哥在中国大陆,我在日本,过着天各一方的生活。有时不禁觉得,我们兄弟三人的历史就是一部20世纪的历史。
20世纪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为了自己的生存,人们考虑的是如何竭尽全力地去消灭对方,所以,每每打着正义的旗号发动战争,然后留下不计其数的难民。
我们兄弟也是在那样的时代浪潮中走过了各自的人生。如果21世纪还是同样的思考方法的话,我想不可避免地又将是一个战争的世纪。所以,我认为大家今天应该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共存共荣。
能和二哥再次见面是件无比高兴的事。二哥的气色十分好,看上去很精神。我们俩都已经是将近90岁高龄的人了,活到100岁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电影化
中国导演田壮壮计划将我一生的经历拍成电影。田壮壮导演的《蓝风筝》在东京国际电影节上获得过大奖,在国际上享有很高的声誉。
另外,北京电视台拍摄电视剧的计划也在进行之中。制片人是李小婉女士,按计划电影将于2002年的春天开始拍摄。这次到北京之后,和田壮壮导演、李小婉女士也见了面。听说,电影完成要到2003年,那时我正好是虚岁90。和日本的卒寿一样,这个年纪在中国也
是可喜可贺的。这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田导演说,我的人生就是一部电视剧。回顾我的一生,那的确是一个艰难的时代————仅仅是那次规模巨大的战争就可以说明很多了。为此,我的国籍也变换了好几次————加入日本国籍,战后又成为中国台湾籍,然后再加入日本国籍……
我还遇到了“东京大空袭”,所有的家产及纪念品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战中战后的一段时间,我随着新兴宗教过着在日本到处流浪的日子。
在围棋上,战前战后的“升降十番棋”是以我的棋士生命作赌注的,那真是类似于武士的真刀真枪的决斗。1961年我遭遇了交通事故,因为后遗症的关系,在比赛上我陷入了困境。
我有过许多痛苦的时刻。每当那时,我就会背诵白乐天的诗。
蜗牛角上争何事,
石火光中寄此身。
随富随贫且欢乐,
不开口笑是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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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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