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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法国的话……能陪我在波尔多住段时间吗?”
开车的穆慢慢说道。
我回过头,看着他柔和的侧脸,一时分神了。
没听见我回答,他看了我一眼,又转回视线到方向盘,“怎么了?”
“恩……我不知道……其实,我答应加隆这个月底陪他去意大利。”我并不是拒绝穆,只是下意识搬出这个事实。
他顿了一下,缓缓打动方向盘,车正在上桥的环形公路上。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故意用加隆来挡似的,其实有空闲的话我完全有可能答应他。
“那个加隆,就是上次在你家见到的……?”穆并没有在意,“我记得是演电影的?”
“对。”
“跟那种公众注意的对象在一起,你要小心一点。”
“恩。”我答应着,穆清楚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对了,你想在波尔多呆段时间?”
“是啊……我总是偏爱那里的。”穆淡淡答道,他以前也常在不同国家居住很短时间,早上背个包徒步去城市里、乡村里或者上山,晚上才回到旅馆,对他来说是种散步一样休息的方式。如醇酒一样坐落于大西洋南岸的波尔多是他钟情的地方,他在那里拍了大量很美妙的作品。
“要住多久呢?”
他想了一下,“不确定,看心情吧……在那些砖瓦青苔和石板路上,突然觉得一个人还是蛮寂寞的。”他轻轻说道,车正行使在过海大桥上,暖气静静包裹着我们,穆的声音也柔和地回荡着。寂寞?我不太了解穆口中这个词的意义,甚至我自己对它也没有诠释。或许从事这样工作的人都是从寂寞中获得灵感的吧,就像中国儒家提出的“将寂寞升华为一种享受,便达到了更高的境界”。可是身旁的人突然带了忧郁的口吻叹息出“寂寞”这两个字,我有点不知所措。
“沙加,有时候,我很认真地问,我到底要的是什么?可是没人能给我答案,就连自己……”穆淡淡地叹了口气,车停在阻塞的公路上,玻璃外的世界一片纷杂,光怪陆离映在他的脸上,却透出无比寂静的影子。
我说不出话,我们静静坐在停滞的车里,穆所企及的东西是我无法给予的——我知道,自己不过是蜷缩在城市里不愿动弹的一个人,没有追求没有梦想,我在意的只是此刻消沉地生活着,在键盘上碌碌拼凑幻梦和现实之间的故事。而穆呢……我很钦佩他,起码握着相机的他从未停下过捕捉理想,即使有片刻的迷茫,我知道他终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穆跟我是不一样的。”我诚实地说。
他轻轻笑出一声,双肘支在方向盘上,转过头看着我,紫色的眼瞳里先是爱护,然后变成温柔。“不……你会得到需要的东西,只是还没有发觉。”
我心想刚才我们可能清酒喝得多了点,这样的讨论是得不出结论的。
前面的车开始移动,穆说完他最后一句话后就转回头专心开车了,我独自思考着,我需要什么吗?
我以为自己一直以来是幸福的了。
地中海的阳光就像我的金发,晃荡着耀眼。从一个寒冷阴郁的城市走下舷梯,我仿佛被刹那间普照的阳光洗刷了灵魂。
加隆和我都戴着墨镜,他拉着我的手,毫不在意地让我跟上他的脚步。他海蓝色的长发充满了我的视线,年轻而张扬地跳动着。他吹了声口哨,“嗨,这里的阳光真迷人。”
他订的车已经等在机场外,将行李装进后备箱,他欢快地拍着方向盘,“愉快的假期开始了!这令人陶醉的自由呵——”
我知道上部戏他拍得很辛苦,人都瘦了。不过在我的手艺和他的食量下相信过几天就能恢复。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他踩着油门超过一辆火红的法拉利,向着里面的女人飞吻,然后呼啸而去。天空是湛蓝湛蓝的,即使是冬季,阳光仍然直辣辣普照大地,像这里的人民,热情而美妙。我一时有些陶醉了,像喝了口烧酒。
“怎样?这地段不错吧?”
我们走下车,站在一栋绿树掩映的欧式两层洋房前,他哗啦啦掏出钥匙开了铁栅栏的大门,拉起我走进花园,“这里步行到卡达湖只需十分钟——你知道威诺那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乡吗?当年莎士比亚定然也想我们这样在意大利过了段神仙一样的生活吧!”
加隆说的威诺那我是知道的,这里是米兰出名的富人区,围绕卡达湖傍着矮丘陵,既可享受自然闲适的生活又可尽情领略地中海风情,倒真是个曼妙之地。别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一切生活用品都齐备着,还似乎为了显示他的信用,为我准备了一间工作室——桃木书桌与高背椅,甚至于羽毛笔和墨水瓶。
房间里的家具都是古典艺术品,几乎倾向于洛可可风格。我猜这栋房子必然不是加隆自己买的——对他家族的事情,我并不关心,只听说有个常年在外国的大哥继承着产业,他总是有意无意避开这方面的事。
“很漂亮的风景啊。”我靠在阳台上,黄昏的阳光暖暖铺在脸上,晕红了一天一地。远处的湖水平静地躺在众多白色小房顶和树木环绕中,我突然觉得在这里养老很不错。背后的人走过来,双肘支在大理石栏杆上,他换了件棉质浅蓝色衬衫,光着脚,将头发草草束在脖子后,手里托着两个杯子。
“庆祝一下!”他塞给我一个,然后“砰”地鞘开香槟,倒了满满两杯。
“这么满的一杯,明天早上我都别想起床了。”晃荡着其中暗红的液体,说实在的我并不讨厌。“有什么关系?醉醺醺的感觉最好了——”他一点不让,兀自在我的杯子上碰了一下,自己仰头就喝。我笑了一下,跟着他大喝了一口。
最后我喝了一杯,他喝了剩下的全部,他说肚子饿了,拉着我就去外面找吃的。夜风真有点冷啊,我躲在他的大衣里面两人摇摇晃晃在石子路上走着,他时不时放声大笑,幸好这个地方的人都是放浪形骸的。最后我们找进一家比萨店,他要了四个人的分量毫不在意地一盘一盘消灭掉,熏肉通心粉的味道很好。我喜欢坐在玻璃里面小木桌旁的感觉,街道上的人多起来,走过一个个高鼻深目、黑色卷发的地中海男人,长得很帅。他们有些转回头来望着我,隔了玻璃露出赞叹的微笑。
“他们一定以为你是女人,想跟你上床吧。”加隆斜眼望向窗外,捻着一杯冰苏打水。
我耸肩,“如果我是女人,这里就是我的天堂。”
“哈哈!”加隆夸张地干笑了一声,“地中海的男人倒擅长一夜情!”引得吧台那边的老板不满地盯了他一眼。
其实加隆的魅力是比地中海男人更适合一夜情的,即使在这里,他也是出类拔萃的。意大利的女人脸庞中带有中世纪的风韵,古典而丰腴,我似乎看见很多蒙娜丽沙的优雅影子。她们的目光流连在加隆身上,又猜疑地看着我。
回去路上我穿着他的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他笑话我的样子,却拥着我的肩往我脖子里哈热气。他轻松的时候特别活跃,高兴得像个小孩。
我们先后去了卡布里岛,那不勒斯,罗马,西西里岛,都是一大早加隆突然把我从床上扯起来,拉着我就上车,说今天我们去看比萨斜塔!我在路上总在睡觉,因为根本还没清醒过来。真不知道他的精力何来这么好……对了,因为我晚上十二点前都在写稿,而他烂在沙发里看电视。
那部古罗马的小说已经进入最后收尾工作。加隆还算配合,从来不打扰我。今晚我们在佛罗伦萨的一家小旅馆住下来,靠近中心广场,处在夜市与歌剧院之间的小场所。他坐在狭小阳台的栏杆上,双脚在和了醉醺醺的愉快夜风里晃荡。我在屋子里抱着电脑写稿,外面飘着夜市熙熙攘攘的笑声,随着凉悠悠的风钻进旅馆,像福楼拜笔下迷蒙而酣甜的夜。
房间不大,黄棕色竖条纹的墙纸甚至有些俗气,却正和了它落后时代的古旧感,将其中的客人包裹得温情。中间的双人床铺了厚厚的幔帐,接近中世纪随便一家资产阶级的小客店,丝质的被褥和巨大的枕头靠垫整齐得像个个英国皇家卫兵立在雕木床头,却颇有人情味。
夜晚的时间流过而不知不觉,加隆去洗了燥,穿着睡衣大摇大摆在狭小的房间里晃荡,他终究没有打扰我,直到我按下保存键,关闭电脑。
“呵——莎士比亚终于抬起头了!”他“砰”地倒在柔软床榻里,我还没发话,他又弹起来拉我,“快去洗澡!明天还要去苏连多。”
我按照他的意愿做了,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明天……算了,这次旅行应该快结束了吧。热水从头顶冲刷下来,我抱着双肘站在蓬头下,脑袋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今天穆在电子邮箱里给我发了张图片,纽约下了很大一场雪,他站在克莱斯勒顶部拍摄的鸟瞰——我觉得他似乎飞起来了。他问我在意大利过得好不好,问我阳光是不是很暖和,我很简短地写了回信,现在却记不起来说了什么。
我扭上龙头,用毛巾擦着头发,水滴还是不断地流进我的后颈,睫毛上粘着很小很细的水珠,镜子中的自己眯着眼,皮肤苍白。
加隆半躺在床头,他已经钻在被褥里,只剩床头柜上八角玻璃罩的小灯亮着。我轻轻摸上床,他突然坐起身,“喂,你睡这边。”然后将我连拉带推地按进被窝。
“干什么!”我抗议,他竟然我身上滚到另一边,迅速钻进被褥,丢个得逞的笑容给瞪着眼的我,“我怕你感冒啊!”
我才感觉到被窝里很暖和,简直带了他那种霸道的灼热包裹了我,原来他刚刚在暖被子。我正发愣,他握起我的头发惊叫起来:“这么湿!明天头要痛死你!”
我心里本来浮现出一丝感激,又突然觉得无力跟他解释,“……我困了。”
他却没理会我,翻身下床去拿了条毛巾,径自握起我的头发擦着,我侧躺在枕头上,舒服地昏昏欲睡了。
恍惚里听见加隆叹了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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