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复制本帖HTML代码
|
高亮:
今天贴
X 昨天贴
X 前天贴
X |
天气已经有明显的变化了,虽然风还是冷飕飕,我已经不需要围巾和手套。
此刻我戴了墨镜,裹着深灰色的大风衣站在加隆别墅门口。我尽量躲避了外人的视线,背靠在他大门外的砖石墙上,看见那辆深蓝色宝马在树木掩映的路上出现。车里的人显然没有发现我,车驶进了车库,卷帘门发出柔和的机械声,然后听见发动机熄了火,开门,关门。那个蓝色长发的人穿了件雪白的毛领皮风衣,脖子上的链子闪闪发光,仿佛刚从舞台上下来。我看见他低垂的眉宇下却晃过些低郁。
突然他抬头看见了我,目光刹那一怔,然后他热情地向我走来,却没有像以前那样霸道的拥抱。
“嗨!沙加!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拍了拍我金色的脑袋,一边掏出一大串钥匙开门。
“想来看看你。”我微笑答道,跟着他走进屋,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也不打个电话——你等多久了?”他息息挲挲将风衣、墨镜、手表取下来,随意地乱甩在沙发上,见我站着不动,“乱得不愿意下脚了?”
我于是坐下,茶几上乱七八糟放着空的啤酒罐、薯片袋子。看来他起码一星期没叫人来打扫了。加隆从厨房拿出两听罐头,有些无奈地抓抓头:“不好意思啊……冰箱里只有啤酒,好不容易找出罐咖啡,你将就一下吧!要不我给你倒杯热水?”
我并不介意,记得我住这里的那段时间,加隆总是往冰箱里买果汁、牛奶、布丁、冰淇淋一类的,他当我是小孩子啊。现在才恢复到大男人的生活,不过似乎不太健康。
我们在沙发里面对面坐着,他“砰”一声拉开罐头,仰头就是一大口。
“大冬天的,喝这么多冰的东西不胃痛吗?”我问。
他笑了一下,“我又不像你那么娇气……对了,你的手好了?”他的目光停在我手臂上。“已经完全没问题了。”我活动了一下给他看,“……谢谢你那段时间的照顾,要不我还不知道一个人怎么生活呢。”
他稍稍顿了一下,没说什么。
我伸手将他手中的啤酒罐抽出来放在桌上,他惊了一下,看我认真地望着他。
“恩……加隆,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我既已下定决心,就不再犹豫。
他没想到我会道歉,一时竟有点无措,当然立即挂上了他的招牌笑容,“怎么啦?有什么好道歉的?”
“我是个迟钝的人,所以……有时候我没考虑过自己说的话让对方很扫兴。”我双手放在膝盖上,思忖着加隆的感受。
“哎……其实该道歉的是我吧?我可能吓到你了。”加隆弓着背又拿起啤酒,却没有喝,只捻在手里转动。“不过,我是真的想要和你……”
“我现在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了。”我轻轻说道,他抬起头有点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咧嘴一笑。“沙加,我可能有点急切了——我忘了你是个很麻烦搞定的人。”
“什么——”我生气地撇嘴,“小心我可以告你强暴啊。”
他哈哈一笑,“那又怎样?我的名声也不怕再加一条了——况且那样我们俩的绯闻岂不是更热闹了?”
我瞪他一眼,他凑过来,“我不会放弃的哦!”
我突然想起撒加的预言真的准得可怕。
“作为道歉的补偿,应该可以赏脸陪我吃个饭吧?”
“好啦,就今天而已哦!你先保证不被那些狗仔队骚扰。”
“安啦~~我们走!”
穆终于从欧洲回来了,比预期提前了将近一个月。我去了机场接他,我们轻轻地拥抱了一下,望着他似乎晒黑了点点,原来冬天的阳光都可以这么热烈的。
仍是他开车,一边不紧不慢给我讲着游历的经过,他神秘地说晚上给我看样东西。他的摄影器材都放在后备箱里,还有先洗出来的照片夹,我很期待看到这次旅行他寻找到了些什么。
“你的手……已经完全没事了?”刚才出机场时他就问过了。
“别担心了,都痊愈很久了。”
“发生这么多事,我一直很担心啊。”穆微笑着说,“你又是个没有警惕意识的人,说不定被人家认出来还不知道跑。”
他真是了解我透彻,我不禁汗颜。
回到穆的家,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就从一大叠大小不一的底片中抽出一张,然后从巨大的作品夹里小心翼翼拿出一张已塑模的照片。
“送给你的。”
那是一张六十公分乘半米大小的照片,穆举在手里站在离我一米的地方。我的视线瞬间被一片迷蒙的灰蓝海面所吞蚀——照片下部是晨光中宁静的港湾小城,如一圈细黄的沙滩包围着占去整个画面五分之四的海面,在模糊的晨曦中可以瞥见尖尖立立灰红的房顶,一座座密密挤挤在沙滩一般的海边,似乎还沉迷在半醒的睡梦中。而雾海像一片纯净的守护神淌在羊群中央,一粒睡眼惺忪的珍珠。
我抬起头,“真美——”
穆淡淡一笑,“在法国南部一座不知名的小镇山顶拍的——我半夜睡不着,就走到山上面,正好看见日出里这片可爱的海。”
“我很喜欢。”对于穆的礼物我也觉得没必要说“谢”这个字,他能体会到我的高兴,就可以了。“作为回报,我请你吃饭吧?”
于是我们去了纽约最正宗的一家日本料理店,坐在循环寿司前,两杯抹茶、两叠清酱芥末。我很小心地戴了眼睛,将头发扎起来,穆开玩笑说再闹起三角恋就不好了。这里的三文鱼很新鲜,粉红的鱼片被薄薄地切开铺在冰块上,被青柠檬汁浇过一层,再蘸上芥末和清酱,鱼肉原汁原味的鲜美浸入口腔,我享受地一片接一片,而穆更喜欢用咸酱煮熟的鳗鱼寿司,因为他不太敢吃芥末,对生鱼片就敬而远之了。
窗外的夜景像银河一般静谧流泻着,我们慢慢喝着清酒,有一点点醉意,恰到好处。他给我讲着欧洲的夜景,和眼前完全不同的,那种可以使人的心都柔软下来的浪漫和闲适。
“有机会一定要带你去看看——你很适合那里。”他抿着瓷酒碗说道。
“适合?”
“怎么说呢……有时我很想拍个人在画面里,于是大多数时候是想到你。”穆解释着,“因为你的美很古典。”
我又听到这个评价,心里蓦然想起撒加,突然希望跟穆谈谈他。
“恩……我认识了一个人,他也这么说。”我看着酒碗里清亮摇曳的液体,沉默了一下,“……有点让我好奇。”
“哦?是怎样的人?”穆用手肘支在桌子上侧脸望着我。“很少见哪……会让你感兴趣。”
我笑了一下,“他是加隆的哥哥,他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加隆。他有种气质……就像一位教皇。”
“教皇?”穆有点吃惊于我如此高的评价,“那是位希腊贵族了?站在尼斯旺悬崖宫殿里,俯视众生的那种人?”
“很巧,他的确是希腊人。他非常优秀、知识渊博、对人彬彬有礼……”我有点语无伦次,因为怎样也找不出个囊括撒加的词;而我想要表达的,并不是他如何出色。“穆,记不记得你上次说,我其实一直缺少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东西,我终究会找到……?”
他点点头,认真地看着我,或许第一次在我眼里发现了迷茫的神色。
“遇见撒加的时候,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清楚地看见穆专注的目光里骤然有诧异地一晃,而后他的神色变得有点复杂,我形容不出来。他轻轻握起酒碗抿了一口,然后以若有若无叹息的口吻道:“我还真想见见这个人——正如他的名字,是个SAGE。”我正要问为什么,穆微笑着说:“可以告诉我你们是怎样认识的吗?”
我思忖一下,还是决定不要把第二次的遭遇告诉他,“在报纸上你也看到了,我在街上被加隆的影迷追击,有人目击加隆救了我,其实那个人是撒加。”我握着抹茶杯在手心转动,温热而粗糙的触感粘着掌心的皮肤,有种倦意。“……他正好路过而且看到了新闻,就立即将我带走了。我骨折的伤也是在他住的地方让他的私人医生治疗的。”
“原来如此……看来消息不可信。我还以为是加隆来得那么及时……”穆若有所思道,“然后媒体在接下来一个月里似乎找不到你的行踪,难道你都住在撒加那里?”
我摇摇头,“当天加隆就将我带回他家了。”
“我记得加隆脱离了他的家族、放弃了他的遗产,是不是和他唯一的亲人撒加不合?”穆敏锐地问。
“恩……是这样。”我承认,却不愿意将他们的事过多告诉别人。
“撒加就是那个有名的克莱门德财团的总裁吧!原来这么年轻。他那种人在一个地方都不会呆太久吧?”穆没有再问兄弟间的事。
我这才想起撒加常年其实都在国外,能认识他是很巧合的。
“记得财团总部是在希腊,直接继承了创始人——就是他们父亲的地盘。那么撒加应该大部分时间在那边才对。”
“我想他在纽约也不会停留多久了吧……”我突然有点黯然。穆看出了我的心思,善解人意地拍拍我肩膀,“他是个怎样特别的人?你会这么念念不忘?”
“……我在意的不是他有多么优秀……”我有点迷茫地将头埋在双臂间,穆接口道:“而是他有特别的地方吸引你吧!”
我瞬间觉得很感动,穆一向非常能体会我的意思,他甚至比我更看得清楚。
“恩,我想大概是这样。”
“你呀……竟然突然会对一个人这么上心,我都觉得诧异呢。”穆笑起来。
“怎么说呢,撒加先生让我感觉很安心……或者很熟悉。就像……”我突然顿住了,我小时候的事情穆并不太知道。
他仿佛没有注意到,从传送带上拿下一盘吞拿鱼酱寿司。
“这味寿司的精华就在于尾部的一叶生黄瓜——将吞拿鱼比较粘腻的口感调和为清爽。尝尝吧?”穆一边说一边将其中一个寿司夹进我的碟子,“不要蘸芥末,试试原汁原味的调和。”
我咬了一口,没有黄瓜的话就像吞拿鱼面包一样平淡了。穆说得果然没错。
后来我就没有再说起撒加的事,穆也没有主动提。他知道我只是想找个人倾诉,我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愫一向很陌生,撒加的出现困扰了我。
后来穆开车送我回了家,我将他的礼物挂在卧室的墙壁上。
加隆获得了这届格莱美最佳男主角奖。
他请我们去家里开PARTY,特别叮嘱我必须去——他知道我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面。
绯闻事件结果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位超级走红的演员的支持率,反而似乎有推波助澜之势,影迷简直为他如痴如狂。
我迟到了半个小时到达别墅,我进去的时候,所有人一片哗然。
然后主角加隆跳出来拥住我的肩,大声宣布:这是我的好朋友——沙加。想必你们都在报纸上见过了。
大家笑成一片,有人过来和我聊天,似乎想打探和加隆的真实关系。他们都失望而去。
米罗过来递给我一杯果汁,眨眨眼说我们去阳台。于是我像得到解脱似的,贪婪地呼吸着初春夜里的空气,米罗靠在旁边的栏杆上笑着看我。
“喂,你像在受罪一样,加隆知道了可要生气的。”
“他知道我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还偏要拉我来。”我喝一口冰冻芒果汁,是刚刚才榨出来的鲜美。
“他呀,狠不得把你宣布为他的情人。”米罗打趣着,“你来之前,大家都盘问关于你的事呢。后来你出现时,着实把他们惊艳了一下。”
我不置可否,目光晃过玻璃里的迷乱光影,“我倒看见两个漂亮的男人——湖蓝色卷发的,穿白西装的,像个女扮男装的公主;还有一个墨绿长发的,是位冰美人。”
米罗立即来了兴致,凑过来说:“那个公主叫阿布罗狄忒,够拽的名字吧?不知道是他爸妈给取的还是自己取的——总之他倒很配得上。他是瑞典人,这几年在好莱坞男女通吃,现在的情人是那边穿黑衬衫的迪斯,一个制作人。你要有什么关于三教九流的问题尽可问阿布,他简直比交际花更精通更机灵。”
“那那个墨绿头发的呢?”
米罗换了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眼睛却紧紧盯着屋里的那个人,“他么,叫卡缪。”
我望着他,奇怪怎么不继续介绍了,米罗难道也有不熟悉的人?
“嗨!你们敢躲在这里!”
加隆大叫着跑出来,给了米罗一下,米罗连笑带骂地进去了。加隆才转过来望着我,“怎样?好多人都等着给你介绍呢——”
“我已经知道了两个。”
“呵呵,米罗一定给你介绍卡缪了吧?他可要慢慢努力了。”加隆话中有话地笑着,我看见屋里米罗正站在那个卡缪旁边说话。“他们是好朋友吗?”
加隆给了我个嗤之以鼻的表情,然后靠过来故意凑到我耳边说:“他们两个呢——就像现在我们两个。”
我慢慢才明白过来,不禁苦笑一下,“你圈子里的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吗?”
加隆不屑地摊摊手,“我们只爱漂亮的,管他是男是女。”
“这样啊……真是暴殄天物。”我打趣他一句,“你主人家还不进去吗?”
“你进去我就进去。”加隆笑一下,拉起我的手就往里走。
自助式晚餐后有人开始跳舞,几个人临时用萨克斯、架子鼓、吉他拼出个乐队,大家都很随意,兴致极高。我坐在比较暗的沙发里看他们疯狂,加隆和一个金红色卷发的美女大跳贴身舞,两人的身材都极标致,配合起来还真赏心悦目。一圈人为他们叫嚷着鼓掌,两人更来劲儿,美女双手缠着加隆脖子解开他的衬衫,伸手抚进胸膛,加隆抱着她大腿俯下身几乎挨地,是探戈的动作。一曲结束,口哨声此起彼伏,大家都涌向舞池中间尽情舞动起来。
我抱着杯温热的椴花茶,不远处叫修罗的经纪人和一个巴西人在喝啤酒聊天,爱奥尼亚和刚才的金红卷发女人坐在吧台前亲昵地谈话,她似乎是他的女朋友。
我突然觉得有点寂寞,不知道是环境造就的还是自己心里面的。
我想起那晚和撒加聊天,有点怀念。
后来不到十二点我告了别,加隆坚持要送我,被我拒绝了。
从富人区特地慢慢走了一段路才招计程车回家,开门,脱衣服,开电脑,冲咖啡,我习惯性地完成了一系列事情,蓦然看见电话上有两起未接来电。
望一眼那个号码,我思忖着这么晚了要不要回,这时铃声再次响起,我毫不犹豫地拿起话筒。
“沙加,你好。”
听到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我的心也跟着沉静,“撒加先生,抱歉我刚回来。”
“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跟你告一声别。”
我蓦然一颤,“你、你要走了?”
“是的,明天一早的飞机。想必近期都不会来纽约了……你要保重。”
我握话筒的手有点微微颤抖,脑子里悴不及防,“恩……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他熟悉的声音就贴在我耳边,仿佛近在咫尺一般,我不禁紧紧握住话筒。“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以后有机会希望能再次和你聊天。”
“……我也是。”
“那么,晚安了——还有,再见,沙加。”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哽住了什么,过了片刻,我才听见自己微弱而疲倦的声音:“再见了,撒加先生。”
耳边的电话里传来“卡嚓”一声,然后是万籁俱寂,我呆立在桌子旁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恍恍惚惚走到工作室的电脑前坐下,咖啡已经微凉了。
.
|
欢迎来到华新中文网,踊跃发帖是支持我们的最好方法! |
|
|